小懶忍不住笑,心說這老頭兒修為如此之高,竟能被個凡人忽悠了?邊想邊轉頭去看那眼鏡男,竟見那眼鏡男沒有一絲一毫騙人之後慚愧的意思,竟像是理所當然。
老頭兒似乎是能看穿小懶的心思,便對同樣一臉不信的霜華道︰「自己人面前不說假話,咱是多年的酒痴,聞著味兒都能找到,我自然也找到那酒坊了。那是個小作坊,祖傳的釀酒手藝,地方雖小,味道卻醇正。
「我說明了來意,人家老板說以請我喝一杯,但賣給我是不成的,因他家幾十年的酒坊,顧客都是固定的,誰哪天多少都是長期沿襲下來的規矩,讓給了我,人家就沒了。我建議他擴大生產,將酒坊開大,他也不肯,說他沒有野心,不想做大事業,就想一輩一輩的將手藝傳下去,在那個小縣城里清清閑閑過過日子。我去求了多次,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還次次喝人家的酒,哪就好心總去?好容易花大心思找到那青年,名叫周凱的,他祖父是那里的當地人,每月訂兩壇子酒,後來血壓高醫生不讓喝了,才轉給了我。有時候我自己去取,有時候周凱幫我取了送上來。就這樣很好,我已經知足。」
霜華仍自不信︰「瞧您現在的修為早就過了煉虛吧?怎會拿凡人沒辦法?隨性拿來兩壇便是!」
老頭兒連忙搖頭︰「你不懂咱們過了混沌界到這邊的規矩?到了這邊就得把自己當個普通凡人,決然不能在任何時候施展修為,一旦施展了就要遭災渡劫!你眼力不差,小老兒我正是煉虛中期,還不該渡劫呢,劫數提前來了必是一個在劫難逃——我還沒活夠。」
霜華和小懶驚詫的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想起之前在醫院毀壞人家東西、施法讓他們沒法子說話的事兒。
「前輩,若真的不小心做了,會什麼時候遭劫?」小懶忙問那老頭兒。
老頭兒微微一愣。隨即立刻了然,起身就推他們下山︰「瞧這樣子你們是做了?那你們快快下山,不要殃及小老兒我!」
「到底多久啊?」小懶躲著不肯走。
老頭兒習慣了用普通人的方法解決問題,一時之間忘了以施展法術趕走小懶和霜華。忙跺著腳急道︰「多則五天,少則兩日!」邊說邊急急的趕他們快走,連那一直不說話的眼鏡男都站起來趕他們,又因小懶是女孩,直扎著雙手去趕霜華。
霜華隨手一甩將那眼鏡男甩了一個趔趄,領著小懶往老頭兒住的那間木屋子里就走︰「去哪兒都要遭劫,還走去哪里?走去哪里不一樣?左右前輩您是我們的自己人,我們就住這兒,哪兒也不去了。」
「你你你……九尾狐族哪有你這樣的賴皮?!」老頭兒怒氣沖天,上前就跟霜華打在一處。惜他再厲害也不敢施展修為,法術再高也敵不過霜華;霜華卻破罐子破摔,肆意跳動靈力將老頭推搡到一邊,同小懶霸道進了木屋賴著不走。
老頭兒急得跳腳,只能吩咐眼鏡男速速收拾東西下山。霜華一听立刻在屋里揚聲笑道︰「前輩。您已經到了煉虛中期,若能幫我們擋劫,或許還有勝算;若不幫,晚輩無狀,只能您走到哪兒晚輩跟到哪兒。」
「你怎麼能如此?!這世上哪有你這般不講理的神仙?!」老兒跳著腳罵霜華,花白虯結的胡子都上下翻飛。
那眼鏡男在旁邊呆呆的看著他們幾個人爭吵,見老頭兒急得跳腳卻真的不敢走了。連忙話都不跟老頭兒說一句轉身就跑。他那時候並沒叫老頭兒「師父」而是叫「前輩」,見老頭並沒真的收他為徒,但總歸教了他修煉。
小懶趴在木屋的窗戶沿兒上吐槽眼鏡男不厚道,老頭兒卻跳著腳罵道︰「他再不厚道有你們倆不厚道?他留下也是送死,走了也就走了,倒是你們倆。才真真是要害死我!」
「前輩,不是這話,」霜華也倚窗而笑,「您既能通過混沌界來到這時空,定然就還有法子回去——只要咱爺仨一同回去。不就什麼事兒都沒了嗎?」
「你們也來了,怎麼就回不去了?」老頭兒氣得想踹翻面前的一個酒壇子解氣,那腳都抬起來了卻又放下,轉而踹了旁邊一棵樹一腳,「我也一樣!我也一樣!我跟你們一樣!」
小懶注意到他嗜酒如命的種種表現,心里也有了個說服老頭兒幫他們的好主意,連忙趴在霜華耳邊說了幾句。老頭兒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也顧不上惱了,連忙上前幾步想偷听幾句。
霜華立刻跟小懶翻臉︰「那桃花醉只剩一點兒了,給了他小爺我喝什麼?那幾日我讒極了都沒舍得動,你竟要拿它送人?!小爺不答應!」
老頭兒眼楮一亮,瞬間忘了三五日之內就要到來的劫難,連忙諂媚的越過霜華直接問小懶︰「桃花醉是什麼東西?是酒嗎?是玄門老七玄澄釀的那個桃花醉?」
「你也知道桃花醉?」小懶扒拉開霜華想要捂住她嘴巴的那只大手,一臉驚訝的問老頭兒。
她確實想用桃花醉做為跟老頭兒交易的交換條件,但也確實沒想到桃花醉在修仙界那般有名,連這個陌生老頭兒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老頭兒連連點頭︰「知道,當然知道!」隨即又問,「你是玄門弟子?」問話剛剛出口又自己把自己推翻,「就算是玄門弟子,一般人也得不到玄澄的桃花醉,他那摳門娘炮是連他幾個師兄都不肯總給的……你小小年紀,他竟肯給你?且不要蒙騙我。」
小懶想說我是玄澄的女兒,但又覺得玄澄似乎並不願意旁人知道這層關系,便轉而說道︰「實不相瞞,我叫王小懶,是玄澄師叔的忘年交;後來機緣巧合遇上我的師祖昭天,昭天又說我是他師妹懶娘轉世,我才又做了玄澄的師叔……反正亂七八糟的,我跟玄澄關系很好,他不但釀了桃花醉我隨便喝,還教了我釀制之法,雖比不上他,但總比這兩壇子好些。」
她邊說邊指了指老頭兒腳下那兩壇子酒。
她本以為說自己會釀桃花醉,以老頭兒這樣嗜酒如命的人必定會想法子送她和霜華回修仙界,想想看,連一個陌生的、不友好的、呆訥沒天分的眼鏡男給他送酒,他都肯教人家修煉,更何況自己這樣的「金牌釀酒師」,以無限量的供應他飲酒呢?
誰知那老頭兒听見昭天的名字就愣了一愣,之後小懶說什麼臉上都不甚熱忱,連之前的生氣跳腳都沒了,只訥訥的坐在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不說話,好一會兒才似乎察覺了什麼,起身將**底下一塊尖尖的、肯定早就硌疼了他**的小石頭扔到一邊,復而又坐回原處,卻仍舊一句話都不再說。
霜華同小懶疑惑的對視了一眼,便推門出去提著酒壇子喝了口酒,然後坐在老頭兒身邊將酒壇子遞過去,老頭兒仍舊不說話,卻還是結果酒壇子,直接對著壇口仰頭咕咕咕喝了幾大口,才放下問小懶︰「你真的是昭天的師妹懶娘轉世?」
小懶忙道︰「不知道啊,反正昭天師兄說是。」
「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
老頭兒又不說話了。
小懶也連忙從木屋里轉出來蹲在老頭兒腳下抬頭問他︰「前輩,您怎麼了?您是不是認識我的師兄昭天?或者認識懶娘?」
老頭兒不肯說話,只垂眼靜靜打量小懶。他的樣子跟剛來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大不一樣。
剛見他時,小懶一直以為這是個老頑童,喜歡說笑,嗜酒如命,小氣吧啦的不讓霜華喝多他的酒,跳著腳罵人……包括他的衣著打扮和不拘小節的性格,真真就是一個真人版的周伯通。
現在,他靜靜的看著自己,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周身上下也沉靜得能讓飛過的鳥兒忘記扇動翅膀,整個叢林除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竟一絲聲音全無了。
小懶覺得壓力好大,低著頭躲開那老頭兒的目光一會兒,終歸還是咬牙重新抬起頭來,試探著重新叫了一聲︰「前輩……您要是能幫我們,就求你幫一幫好?我也會釀桃花醉,等桃花再開的時候,一定釀好多壇給您存在酒窖里,讓您一年都有酒喝!玄澄給我的,我也……」
「咳咳!」霜華連忙在旁邊奮力咳嗽,提醒她牛皮不要吹得太大。
「……我也必定給您幾壇!」小懶連忙改口。
老頭兒這才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只是笑得仍舊跟剛才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小懶和霜華都察覺到老頭兒似乎真的認識懶娘和昭天,且並無惡意,連忙你一聲我一句的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的軟硬兼施,好一會兒老頭兒才終于點頭道︰「我帶你們回去。」
兩人的歡喜感激之情還沒來得及完全釋放,卻听老頭立刻又道︰「是,你們得跟我說說,到了這個時空之後都施了什麼法術,有沒有害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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