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差首領已經領教過霜華的法力,不敢擅自上前,只能禮貌解釋道︰「黃泉路上的規矩,有來無回。////不管您這位朋友死得冤枉還是被人所害,都是命數,只要來了,便沒有這般回去的道理。」
「那要怎樣回去?」小懶忙問。
鬼差應該是在沖小懶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先查查輪回薄看看你有沒有記錄在案。若有,便該怎樣處理便怎樣處理;若沒有,再听從判官大人裁定你生前善惡,看是怎麼個投胎法。」
「投胎成小嬰兒?」小懶連忙擺手,「若是投胎到一個富貴人家,父恩母慈也就罷了,若投胎到一家衣食無繼,天天爹打娘媽,還遇上一個又一個的渣男,那我還不如就做鬼魂!」
她原本是不敢說這些的,心里也想過,哪怕投胎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出生便想法子去玄門找昭天等人為自己報仇。但現在霜華來了,還來得這樣威風凜凜,她必須狐假虎威的牛比一番才過癮。
霜華立刻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在示意她不要胡鬧,然後笑盈盈對鬼差道︰「既是這樣的規矩,求煩勞鬼差大人幫忙引薦,讓我拜會一下你們的判官大人——我知道常人必是不能,但好歹我這七彩祥雲不是偷的,總能給個例外吧?」
小懶明白,神仙腳下踩的雲朵是他們身份的象征。文昌、昭天那樣的普通小仙踩的是普通白雲,以上依次是瓖銀邊、銀邊三彩、金邊三彩、銀邊五彩、金邊五彩、銀邊七彩、金邊七彩,再高便是鑾駕了。
霜華此刻腳下踩的正是金邊七彩,想要個例外,確實不是難事。
鬼差恨不能戳瞎雙眼,怪自己之前只顧著拿人,竟沒仔細瞧瞧人家是踩著什麼雲來的——這也怪不得他,腳踩金邊七彩祥雲的神仙,成千上萬年也不會來冥界一個。
「敢問……」鬼差跟身邊的人輕聲商量了幾句。便恭敬的問霜華,「您是何方神聖?」
霜華笑道︰「我也不是非不告訴你,是實在有難言之隱,不方便大庭廣眾之下說出身份。還是煩請通稟。讓在下先拜見一下判官大人。」
他越是不說,鬼差越覺得他來頭大,跟兩邊副手商量了一下,終歸還是替霜華稟報去了。霜華和小懶則跟在鬼差的後頭,從忘川水、奈何橋的上方直接飄過去,去判官殿等候判官大人接見。
這中間小懶好奇奈何橋、孟婆湯的樣子,忍不住探著身子朝雲朵下面看,卻被霜華一把拉住,並輕輕搖頭。小懶皺著眉頭輕聲抱怨︰「你今兒怎麼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霜華听他這麼說,也只是笑一笑。並沒說話。
等到了判官殿,霜華進里面跟判官大人單獨見面,小懶則坐在大殿外的長廊上等著。她心里想著霜華方才的樣子,一方面忍不住花痴,一方面奇怪霜華為什麼今日這樣特別。不過這個問題並沒困擾小懶太久。因為她後來想起,霜華在外人面前還是很能裝大尾巴狼的,比方第一次見到昭天的時候,就立刻換了一副嘴臉,真的跟換了個人一般。
小懶對自己的解釋非常滿意,心道霜華本來就不是普通凡人。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血統高貴的純正九尾白狐。整個青丘除了他和暮雲都不會再有第二個了。在外人面前有些做派,實在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
她這邊想入非非,那邊霜華已經跟判官聊完出門,所謂的判官大人竟然還親自送了出來,見到小懶也客客氣氣的說道︰「看來這回確實是個誤會,生死薄上暫時真的沒有王小懶的名字。看來真的是我們弄錯了。對不住,對不住……」
霜華也客客套套的還禮。
小懶見這樣子像是死不了了,連忙學著霜華的樣子客客套套的請教些旁的︰「判官大人,小懶心中有一個疑問,不知您這邊的鬼差是不是能給我提供些線索?」見判官認真听著並露出詢問的眼神便繼續道。「是誰拿走了我的修為,又將我活活弄死的?」
判官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目光迅速在霜華身上掃了一圈,才靠近了兩步小聲說道︰「這您最好去問帶您來的黑白無常。他們最開始可能會不願意告訴您,您只要罵他們二人又瞎又聾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便爭著搶著跟您說了……」
小懶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本來听判官說黑白無常最開始可能不願意告訴自己的時候,還想著可能要送些禮或者說些沒節操的好听的夸他們一夸,誰想竟然要罵。唉,果然是非常人走非常路,成天跟死鬼接觸的黑白無常竟然也有這麼病態的毛病。
她這邊笑著,那邊的判官卻已經恢復了一副判官臉,卻也不為此尷尬。霜華瞧著小懶的笑和判官的判官臉也忍不住露出幾秒鐘的真心笑容,隨即跟判官拱手道謝,帶小懶離開。
小懶重新爬上七彩祥雲時還在跟霜華喋喋不休︰「要是忘川水里沒有那許多死人,我還是挺喜歡忘川水的,每每在忘川水旁邊,哪怕是呼吸一下周邊的空氣,都讓我精神百倍。」
「還有這事兒?」霜華顯然很是奇怪。
小懶憤憤然擰了他胳膊一把︰「你這是什麼記性?若不是這樣,我娘阿池為什麼特特的引忘川水進青丘給我?你真是豬腦子!」
霜華微微躲了一躲,一雙水漾雙眸上下打量著小懶,先是驚詫,隨後竟有些溫暖,更難得的是挨了罵也沒還嘴,反倒笑著將另一條胳膊伸到小懶面前︰「這邊也擰一下。」
「你這回真是病得不輕啊!」
小懶不是玩笑,是真的覺得這次的霜華跟從前大不一樣——雖還是那副容貌身材,卻初來時威風凜凜,貴氣逼人,後沉穩大方,進退有節,到了現在,自己罵他擰他,他非但不像從前那般跟自己鬧在一處,反而十分快樂的伸出另一條胳膊讓自己來擰。
她真的覺得霜華似乎是病了,邊問邊伸手試探霜華的額頭——明明就好好的,涼而滑手。
霜華一動不動的讓她試探,又笑意滿滿的承了她的罵,又笑著看著她一臉詫異的退回去,直不楞登的微張著小嘴憨憨的望著自己,忍不住忽然壞笑起來︰「那就算了吧——不過我救了你的命,又要陪你一起去找黑白無常,查出弄死你的真凶,你是不是該表示一下謝意?總不能讓我白忙。」
小懶看他這樣笑這麼說才放心了一點,說起話來也隨意了不少︰「怎麼謝?你說,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霜華仍舊壞笑︰「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要不你先將你的財產一一報與我听听。」
小懶大笑著踹他一腳︰「我有什麼你不知道?」說到這兒忽然想起自己從穿越過來到現在,除了在仙庭住那個把月之外,一直日日夜夜的跟霜華在一處,便突發奇想的笑了起來,「別說,還真有一樣是你不知道的——我學了一段歌舞,除了那幾個小仙娥之外還從來沒再別人面前舞過,今天舞給你看,做為謝禮,怎麼樣?」
「好,好。」霜華立刻施術將七彩祥雲的面積變大了幾倍,笑呵呵的盤膝坐在一旁等著小懶舞給她。
小懶先是在心里默默熟悉了一下仙庭小仙娥們教她的那首《屋角遮》的歌詞和舞步,隨後才擺好了架勢,開始了清歌曼舞︰「名利竭,是非絕,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補牆頭缺,竹籬茅舍。」
這曲子這舞步,是小懶在仙庭無聊時最大的消遣,因此雖然很久不唱不舞,卻拿起來就極為熟悉,不至驚為天人,也還是行雲流水,極為熟悉的。
歌舞作罷,小懶忽然發現身為觀眾的霜華一點鼓掌叫好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瞪大了眼楮怔怔看著小懶,連臉色都白得過分,不太好看了。
小懶嚇了一跳,這才忽然想起凡人或者修為不夠的神仙去冥界不死也得月兌層皮的傳說,連忙撲過去抓霜華的脈搏——她不懂切脈,但有修為時以手指觸踫對方脈搏,可將體內靈氣探入對方經絡試探,當然這只是在極為熟悉信任的人之間才會發生,若是敵人,被人擒住脈搏便是要死的節奏了。
可惜小懶一抓之下才想起自己沒有修為了,連忙搖著霜華的胳膊急急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方才跟那些鬼差打斗時表面上逞強,實際受傷了?哎呀你這個笨蛋!怎麼冒冒失失就來了!你當你借了蘇笠青的七彩祥雲便真的是蘇笠青啊?!你怎麼不求他替你來?他修為沒有丟啊!!」
她這邊喋喋不休的問個不停罵個不停,霜華的一雙水漾雙眸始終不錯眼珠的直盯著她,甚至稍稍有了些淚意,直到小懶說「你當你借了蘇笠青的七彩祥雲便真的是蘇笠青」的時候,才忽然渾身一僵,伸手將小懶推到一旁,連胳膊都從小懶的雙手中掙月兌出來。
「又耍脾氣?」小懶叉腰皺眉,但一想到他為救自己此番冒了這麼大的危險,心里頃刻又軟了,于是跪坐在他身邊,想伸手拉他被他躲開,索性也不去踫他了,「好了好了,咱們先不去找黑白無常了,先回玄門找昭天師兄或者蘇笠青,讓他們幫你看看,可別出現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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