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去吧,我還有事要忙。」
賬篷外,北都對程孝說道,隨即程孝一點頭,他便恭敬的退了下去。很明顯,北都對自己的態度並不像一般丫鬟,有點謙和過頭。
伸手剛要去撩簾子,有人卻當先從里面走了出來,程孝只覺一道高大的身影向自己壓來,不禁向後退了幾步,少女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甲的男人從里面出來。他個子很高,且魁梧健碩。
「那少帥,我們先回軍營了。」
在男人的身後,傳來一道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緊接著,里面說話的人也出來了,那是一名長相頗為甜美的少女,大大的眼楮,挺膩的鼻子,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身上也穿著軍裝似的衣甲。
四目相對,程孝眨眨眼楮,對面少女也看著自己,隨即只見她一插腰,對著程孝說道︰「你就是這次負責服侍少帥的丫鬟。」
程孝不語。
少女眼神不悅的一掃她,接著說道︰「我怎麼感覺你很不機靈的樣子,你這次可把少帥給我們伺候好了,要有差池,當心我要你腦袋!」
嘴角一抽,程孝渾身一僵,好個囂張的小丫頭片子!
而對方似乎根本沒要再理她的意思,繞過程孝,兩人便向遠處走去。
高大男人對身邊少女說道︰「陸寧,你不要這樣嚇壞人家,她不過是個小丫鬟。」
「哼。」少女輕輕一喝,轉頭對身邊高大男人說道︰「你懂什麼,蕭闖,姑女乃女乃這叫未雨綢繆、防微杜漸、防患于未然!」
耳邊諷刺的聲音傳來,僵在原地的程孝使勁喘著粗氣,已然一副即將要暴發的氣勢。
這混蛋的黃毛丫頭片子!
「還不進來。」賬篷內傳來楚麟呀的聲音。
「 」的一聲掀開門簾,程孝氣沖沖的便走了進去,隨即也不見她搭理男子,就又重新坐回了書架旁,就連披風也不曾月兌掉。窒了窒,女覺得有點熱了,這才惡狠狠的月兌下披風,然後猛的扔到一邊。
單手托著下巴,少女扭頭不看男子,在一邊撲哧撲哧喘著粗氣。想她堂堂名門之後,從小在人民大會堂的地毯上滾大,在老一輩的英雄事跡下燻染成長,在刀槍彈雨中成長特工標榜,可現在,竟然連個黃毛丫頭都敢要她的腦袋!
楚麟呀邪魅的狐眼下意識的一掃,卻見那邊氣壓都在驟變,嘴角向上一挑,男子語氣平靜的問道︰「你在干什麼?」
「……」少女不理。
等不到回音,楚麟呀起身,繞過書案向程孝走去,負手站定在少女跟前,男子由上向下的看著她,問道︰「你不吃飯了嗎?」
「……」少女還是不理。
又窒了窒,只見男子眉梢輕蹙,下一秒便猛然將地上少女抓臂提了起來,自少女臉上一掃,楚麟呀嘎然征住。
緊咬著牙關,程孝雙目通紅強忍著眸中淚光,倔強的眼神似利刃一般宛著眼前男子。
心髒似被「砰」的一聲重擊,男子周身空氣瞬間冷卻,他握住程孝肩膀的雙手下意識的用力,宛如帶著幾分躊躇的訥訥道︰「你……哭了。」
「……」
楚麟呀如畫般的眉眼凝視著少女強忍淚水的臉龐,他一臉不解的問道︰「為什麼?」她明明看上去性子剛烈,又態度決絕地喊著要逃出去,而且敢對自己發火、動手、甚至威脅。他不懂,為什麼她會如此不達時宜的哭了,為什麼,是因為剛才陸寧那丫頭的幾句恫嚇嗎?
不,他其實是懂的,陸寧根本就嚇不到她,而正因為她有一顆孤高自傲的心,所以才會……
「與其踏我自尊于地,不如痛痛快快的把我宰了!」
話落,少女眸中眼淚瞬時滑落,「嗒」的一聲融入長毛苫毯,驀然消失不見。
雙手再次一緊,看著那雙強忍且憋紅的倔強雙眸,楚麟呀有種周身空氣被抽離的錯覺,胸前更似被開了一個大洞,這種感覺,有點陌生。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把我帶在身邊,還說我在隱瞞著你什麼,而且三番兩次的用我根本就听不懂的話來試探我。並像個奴才一樣對我呼來喚去,走不能走,就像籠中家蓄一樣,想不能想,比牽線木偶還要不能自己。為苟且偷生,我的自尊自大早已被你攆成齏粉,這些對我來說,比千刀萬剮還要難受!」
她,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她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四年,縱使槍林彈雨,絕處縫生,但那是平等的、自由的。可現在她所在的這個世界,處處牽制著,約束著她,即使剛來幾天,但她卻比上一世的二十四年還要活得隱忍不堪。
深邃的目光打落在少女緋紅的臉上,楚麟呀有些艱難的自喉間吐出字句︰「你很痛苦?」
「萬箭穿心!」
「……」
蹙眉看她,那幽黑的瞳孔似標識主人著絕不容沾染的傲骨,是自己踐踏了她最高傲的領土嗎?楚麟呀覺得喉嚨有些發干,一時間竟有點不敢去看程孝倔強的眸子,雙手訥訥松開少女肩膀,男子臉色有幾分倉惶的轉過頭去,「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話落,男子便大步向書案走去,眼楮胡亂轉動幾處,他已分不清自己話中的真正意思,路過賬中火盆,勁風將澄色的火苗煽動而舞, 里啪啦。
賬篷內再次靜了下來,只能听到火盆內發出的 聲。外面北風又起,呼呼而過,從蒼浪山崖而下的盤山風似一把鋒利大刀貼地削過,盤旋久久,雪霧暴起。
程孝與楚麟呀一人坐在一邊,誰也沒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