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許久,桌上的燭火閃了一下,照不到床里,只朦朧的能看清方諾嬌小的身形。
方諾一翻身面朝外,側著身子扭了兩下,這才悄悄的睜開左眼的一半,半眯著眼楮把這間小屋掃視了一遍;再一翻身,利落的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雙大眼已經清澈明亮,顧盼生輝。
「烈焰?」方諾低聲的叫著。之後又側耳傾听半晌,始終得不到回應。這才踮起腳尖又輕又快的挪到門口,把門推了一下。
門沒有鎖,門軸和門板發出陳舊的「咯吱」聲,但只一下就推開了。
方諾探出小腦袋向外面看了一眼。這是一條走廊最里面的屋子,隔壁的那間黑著,其余的幾間都是有人影在窗紙上閃過,應該都是有客人。
這一路到樓梯足有四、五間屋子的距離,樓下還有燈火和人聲。方諾向樓下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人影綽綽,一樓應該是飯館了。
方諾只好又關門回身,再把前後兩個窗子都推開一條縫隙看了看,腦中靈光一閃,方諾跳到桌邊,抓起了桌上筆。
那毛筆只是普通的狼豪,應該是放在桌上方便客人使用的。前端的毛已經磨損的很厲害,一旁的墨盒也干巴巴的。方諾在里面倒上些水才調和起墨汁,蘸了蘸,展開一張羊皮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行了,就這樣吧。」方諾放下筆,拿墨盒將羊皮紙壓住。轉身到床邊把床單扯成條狀,胡亂的綁成長繩。
用手扯了扯布繩的韌性,方諾把後窗推開,將繩子一端系在了窗欞的立柱上,另一頭扔出窗外,繩子正好可以垂到地上。
方諾撩起裙擺打結,讓原本寬大的裙子更方便活動,搬過一張椅子墊腳,爬上了窗台。可一只腳剛剛邁出窗外,又急忙的跳下來,轉身到門口拉上了門插……
烈焰手里捧著一個大大的花籃回來,里面滿是嬌艷的牡丹,還帶著晶瑩的夜露。那日在回望峰上,他見著了方諾精心呵護的那個小花壇,知道她還念著那份情意,心里不盡的喜歡。
又猜想方諾該是喜歡花的,索性想要給她個驚喜,才趁夜去摘了這麼一籃回來。
樓下吃飯的客人有些吵鬧,想必是喝多了酒。烈焰眉頭一皺,快步的上樓,伸手推門,卻發現門從里面插上了。
「小諾,是我。」烈焰以為方諾在換衣服或是洗漱?只是等了一會兒仍不見方諾回應,再伸手敲門,仍然不回。
「嘩啦」一聲,烈焰將門大力推開,那木質的門閂禁不住烈焰一掌,斷成兩段落在地上,門板左右撞向了後面的牆壁,發出「砰」的一聲。
可烈焰全然不顧,只見空蕩蕩的屋子心里就是一慌,急急的叫了一聲「小諾」,就看到了敞開的窗子和系在立柱上的繩子。
烈焰趴在窗台向外看,就看到了窗台外面一個小巧的腳印,而繩子直垂到地上,這狀況再明顯不過了。
烈焰嘆了口氣,轉身把手中的花籃放下,終于看到了桌上的字條︰相識雖易,逃婚不易,且逃且珍惜!
「這是……」烈焰愣愣的看著那張字條。她又逃了!
「主子。」澈的聲音響起,隨即門外黑影一閃,澈仍是那一身的羽衣立在門口。看到屋里只有主子一人,還有主子臉上的落寞和自嘲,倒是沒有想到,那個小女人竟然會這般牽扯主子的心嗎。
「她定然走的不遠,我們且一路向著乾坤島追去。」烈焰這才回神一轉身先行奔出了門外。
「主子,她若是要逃,怎麼也不會按照原路去乾坤島的吧。」澈忙追了上來,在烈焰身後提醒著。
烈焰這才頓住身形,轉身看著澈,點了點頭︰「沒錯,她聰明異常,斷然不會按部就班的一路走下去。」想了一下才說道︰「你我分開兩路吧,你仍舊朝著乾坤島過去,我在周圍尋找小諾的蹤跡。」
「可是主子……」
「去吧,難道小諾還會害我不成?她定然心里還有誤會,以為我不肯幫方家,所以才一直裝痴做傻,只是試探我的真心罷了。」烈焰苦笑著搖頭,但表情十分的堅決。
澈知道主子的想法從來都是不容更改的,只好說一聲「主子保重」,轉身飛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烈焰看著茫茫的黑夜,只有遠處天邊的星子若隱若現,這樣的夜晚不適宜追蹤,可小諾又會跑到哪里?不要遇到什麼危險就好。
想到「危險」二字,烈焰的心頭就是針刺般的一疼,四處看看,憑著直覺選定了一條路,縱身提氣追了出去。
一夜蒼茫,黎明時分還下了些小雨。雨後天仍未見晴,倒是雨滴匯成雨線,「滴滴答答」的敲的地上的石板作響。
方諾一夜好眠,睡的骨頭都酥了似的,睜開眼楮卻發現周圍還是又黑又暗。想要伸個懶腰舒展筋骨,才一抬手,就蹭著了粗陋的木板。
方諾伸手掀開面前的一塊布簾,一骨碌從床下滾了出來。再看屋里,門還是虛掩的,窗也是半開,自己昨天晚上綁在立柱上的布繩還垂在那里。只是屋里多了一股賦予芬芳。
向桌上看去,那一籃嬌艷的牡丹還怒放著,只是花瓣的邊緣有些許月兌水的狀態,仍然可以想到昨晚摘下來的時候,該是一副如何美麗的景象。
「唉……,且逃且珍惜吧。但願你我有緣,還有珍惜的機會。」方諾暗嘆一聲,轉身提著那籃花出門,叫了一聲︰「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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