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直以來,遵循著世界上奇怪的法則,比如說,毫無保留地防備著接近著自己的陌生人。
爸爸在百忙之中抽取時間載著媽媽,姐姐瓊蕭以及我,去了一個古城——龍勒,只去了城南。在那個地方,我見到了很多陳舊信卻蕩漾的古老的,永不褪色的情懷的建築,用石頭堆積起來的大宅,院子里掛著辣椒,還有又大又圓的磨盤,這些都是我在城市未曾見到過的。我相信,這片土地會孕育出許多樸素、真摯的人們。
我隨手撫了一下磨盤,手上沾上灰塵,輕輕一吹,隨爸爸一起走進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院落里,有一把搖椅,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看看我和瓊蕭,朝爸爸媽媽微微頷。
瓊蕭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屋里的水泥牆上掛著黑白色全家福,卻也保存完好,照片上有三個人,一個是老婆婆,還有一個像極了年輕時的爸爸,還有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女子。
我拉了拉瓊蕭的衣袖,低聲道︰「走吧。」
瓊蕭推開我的手,仍專注地看著那張全家福。
我笑了笑離開了。
我站在門外,正值冬季,天氣非常冷,寒風吹過來,把人從外而內吹得涼,走到路旁的流動攤點,要香腸和面筋吃。
「老板,你認識那戶人家的老婆婆嗎?」我閑來無事打听道。
「哦。」老者說︰「我們這兒沒人不認識她,又沒人認識她,年輕人都管她叫石頭婆婆,老年人都不去和她打交道,她在這兒好些年啦……听說,她有一兒一女,兒子考上大學,自己創業早就離開這兒了,女兒好像是失蹤了,她不跟她的兒子走,就因為,她要在這兒等她的女兒,又好像,她的女兒根本不是她親生的……。」
「好了,趁熱吃。」老人善意提醒。
「謝謝。」我說。又想起什麼︰「對了,老伯,這兒有沒有一個龍勒公寓,似乎過大水。」
「嗯,」老伯說,「好像只死了一個人。」
「對不起,打擾了。」
老伯擺擺手說︰「沒事兒。」
我曾在圖書館查到過一個資料︰龍勒生過大水災害,它地勢較高,且房屋商店密集,因此損失最大,但是只有一人死亡,原因很簡單龍勒被山包圍著,大部分人听到廣播後,大都逃到了地勢較高的山區里,而有一個人例外,在大水來臨之際,她突然生產,生下孩子後身體虛弱,無法逃月兌死亡的威脅。
我翻到最後一頁,看到那個名字——劉凝脂。
我站在街頭,手腳越來越冰涼。
回家的路上,我懷著有些局促不安的心情看著窗外的風景,爸爸溫和地問︰「湘月,你覺得龍勒好嗎?」我轉過身,他在開車,沒有看我,他的語氣,似乎只是不經意的,隨口一問而已。
佇暝,我親愛的爸爸。
「還好啦。」我說。
瓊蕭姐姐一直看著窗外,我默默地看著她,突然地想起迢漪姐姐來。
我們行駛在平滑的柏油馬路上,沒有顛簸之感,所以沒有人感覺自己是活著的。
2
年初,爸爸接到了一筆很大的訂單,于是又坐飛機飛向了別處,媽媽去公司幫助他,瓊蕭姐姐則在忙著為高考做準備。實在閑來無事,便約了秋尹和郗韶一起去公園玩耍,我想念曾經在那兒的時光,和瓊蕭姐姐,迢漪姐姐一起去那兒,那時是秋季。
現在已經到冬天了。
迢漪姐姐不在,瓊蕭再沒理過我。
到了公園,樹上的葉子錯落的生長著,像極了我們的人生。
我望向遠處,郗韶轉過身來看見我,我看見她看見我,她旁邊的秋尹,朝我揮揮手。隔了一個多月的假期,我們再次聚到了一起,我們三個人輪流玩兒著秋千,像極了水中的魚兒,自由自在地嬉戲。
我坐在秋千上,看著天邊黃昏綺麗的晚霞以及滿公園的枯樹。
在後面推我的郗韶突然笑了,她咧開嘴︰「等下了雪,就可以看紅梅松柏了,一定特別漂亮。」
我和秋尹都笑了。
郗韶的父親是醫生,母親是護士,經常不在家。秋尹的父母都在廣州打工,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留守兒童,秋尹很會照顧自己,會做很美味的,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我和郗韶經常在秋尹的父母不在家時去她家玩兒。
傍晚,上了燈,街上的行人,車輛都少了,隨著傍晚的到來,緘默下去。
我突然想起一事,就問︰「郗韶,秋尹,你們明天有沒有事?」兩個人對視一眼,雙手一攤,「好,那你們明天陪我去一趟龍勒。」
兩個人下意識地點點頭,又不由地驚詫起來。
龍勒公寓在城北。
路線是︰龍勒—城北。
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奧妙在其中。
3
租了一輛車,到達龍勒,行駛在盤山公路上,一段時間後,到達龍勒城北。
完全沒有大水沖刷的痕跡,我的心里暗暗驚奇。
拿出筆和紙,與秋尹、郗韶結伴而行,在一家旅館投宿,緊接著,禮貌地問老板︰「請問幾年前的大水,死者是……」。
開店的是一位女老板,她笑了笑,問︰「假期調查作業嗎?」
我點點頭。
老板頗有感觸地伸出手,模了模我的頭︰「死者叫劉凝脂,她獨自一人在這里生活,,我們大家和她都不是很熟悉,那時候她正在分娩,只有她的朋友陪她……听說她以前考過大學,之後再城鎮教書,丈夫在外地經商,有一個兒子。」店主頓了頓說︰「這都是她的朋友為了讓我們更好相處,才告訴我們的,那女子沉默寡言。」
「她的朋友。」郗韶喝了一口茶,喃喃道。
「那麼請問,您知道她的孩子去了哪里嗎?」我問。
「我不知道,警察沒有現。」
「她朋友的經濟狀況如何。」
「不太好,沒有固定收入。」
「這里有沒有孤兒院。」我又問。
「這里的話,有,在比較偏遠的龍勒的東邊。」
「好,謝謝。」我匆匆整理好筆記。第二天,沒有交秋尹和郗韶,獨自一人出尋找那個孤兒院。
凝脂的孩子若沒有蹤跡,只有可能是她的朋友帶走了孩子,照店主所說,朋友經濟狀況不好,有兩樣,一、她選擇和孩子一起吃苦,二、把孩子送往附近的孤兒院。
但是……在龍勒東邊饒了半天,最終只是把自己繞暈。
沒辦法,只好攔住一個路人,「對不起,請問你知不知道,附近一個孤兒院怎麼走。」
看樣子十八歲左右的男孩兒,比自己高出很高的個頭。
「我知道,路有點兒麻煩,我可以領你去。」男孩兒溫和地說。
「非常感謝。」
孤兒院在叢林里,我笑了,是一所宅院。
男孩兒上前去扣一扣門環,一個中年女人打開門,看見男孩兒,皺一皺眉頭;「江麟你怎麼又……」,然後突然看見我,打開門。
女人帶我去見院長——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請問幾年前龍勒大水後的幾天里,有沒有被丟棄的嬰兒?」
「沒有。」老太太很是慈祥。
「我不信,」江麟小聲地說,然後他意識到他說了什麼,我問了院長什麼,他看了我一眼,把頭扭向一邊。
我笑了,對院長說︰「我相信您對每一個來人都是這麼說的,因為孩子已經被領養了,您不想讓別人再去打擾他們。」
我站起來,「告辭。」
江麟快步走在我前面領路,走出樹林,我朝他鞠躬表示感謝,就此分別,那一番話讓他顯得異常得可疑。
輾轉多次回到旅店里,結賬後,準備和秋尹,郗韶離開,突然听見一陣嘈雜的說話聲,我問︰「怎麼回事,」「隴西的一座美術學院舉行的。」
我恍見江麟的身影走進人群。
郗韶咳嗽了一聲說︰「湘月,關于劉凝脂的朋友,可以確信,有人看見她抱著孩子去了孤兒院。」
「叫什麼?」
「什麼?」
「凝脂朋友的名字。」
「吳呤瑢。」
有時候,平靜地呼吸代表微弱的喘息。
我去了那條引洪水的江流,它蜿蜒地,緩緩地流淌著,似乎不認為自己曾經咆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