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的黃炳祥神色驚惶地疾馳在昏暗的樹林里,手里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不時回身張望是否有人尾隨而至。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他感覺雙腳如同灌了鉛塊般沉重,肺里的氣熱得似乎都要爆炸了。他停止下來腳步,剛要想喘口氣時,一雙有力的手突然緊緊掐在他細瘦的脖子上,力道之足,幾乎都要把他的頸骨給折斷了。
黃炳祥一口氣喘不上來,雙眼翻白,渾身無力,四肢亂舞,慌亂之中抓到一物,想也不想,回手使勁就是那麼一揮,只听「噗」的一聲,那雙緊掐住他喉嚨的手一下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道緩緩從他身體上松開並滑落了下來。
黃炳祥跪坐在地咳出卡在胸口里的那口悶氣,渾身的力氣隨著呼吸的順暢逐漸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他待得平穩了呼吸之後,才敢戰戰兢兢地回身看去,只見一個男人仰倒在地,太陽穴正中插著一支兩指粗的樹枝,早已停止了呼吸。
黃炳祥又驚又怕,身體篩糠般亂抖個不停,過了好一陣,仿佛才想起了什麼,在那死人身下扒拉出那個公文包,頭也不回的就急急離開了此地。
…………
姜仁從來都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樣子,即使回放意識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最後一刻,也感覺不到那所謂的大恐怖。
但是此刻,他感覺到了。
當面前的槍口閃動出耀眼的火花的一瞬間,姜仁看到身邊的一切動作似乎都靜止了,不,或者說是變慢了,而他眼楮緊盯著的是一枚離膛而出的彈頭,那麼慢,那麼慢,緩緩向他面門劃來。
這樣的一刻,姜仁的身體被死死定在了原地,無論如何想要操控,也是絲毫不能移動分毫,讓人情不自禁地明白,原來真正的殺人者是那所謂時間的東西。周圍是那麼靜那麼靜,只有腦海里意識的叫喊聲的回音,悠長並且顫抖地回響在他耳內,他知道他要死了。
看著那顆子彈來臨的距離,姜仁估算著花不了多少時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並沒有費精神去回想自己一生的對錯,生活歷經的過程,而是在惋惜,死亡來得那麼快和那麼不合時宜。
「好歹怎麼樣也讓我死在未來那某天的浩劫里,這才符合劇情的發展呀,就那麼不明不白死在老黃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下,也太浪費了老子花那麼多時間折騰出諸多離奇事件來。」姜仁在心里嘆了口氣,而子彈仿佛離他又近了幾分。
突然,腦海里意識的回音戛然而止,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股強大的意志力瞬間充滿了姜仁所有的腦細胞,血液和肌肉的活躍度也一下子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緊接著意識大叫道︰「換人啊!」
听到那聲大喊,姜仁默契地將念頭歸于眉心,用的速度退回了腦海深處。
意識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氣勢秒間暴漲開來,接著只見他雙目圓睜,身體繃緊,不停壓榨著體內所有的力氣,居然在子彈堪堪接觸到面門的那麼一瞬間,突破了時間的桎梏,將頭那麼一偏,險而又險地躲過了死亡的初吻,而那顆子彈一下打空,在空氣里留下一條水紋蕩漾般的細線,擦過姜仁的臉頰,劃開一條血痕,「嗖」地飛到了姜仁的身後。
黃炳祥眼看一槍打空,手指不停,準備再次扣動扳機,意識控制的姜仁渾然不懼,不退反進,側身切入黃炳祥手肘之下,用肩膀那麼一頂,將他的彈開,子彈「砰」地打在了頭頂的吊燈上,擊落了一片玻璃渣子。緊接著意識緊扣住黃炳祥的手,死死頂住不讓他平舉槍口,黃炳祥使勁也掙月兌不開手來,只能對著天花板打光了槍里的子彈。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不是善男信女,听見槍聲可沒有什麼驚慌失措的表情,待得黃炳祥打光子彈,嗷嗷叫著就把他撲倒在了地上,奪下槍來,幾個大漢死死抵住了他的四肢,把黃炳祥整個人都強按在了光滑可見的大理石地板上。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短短的十幾秒鐘。等到任長風看到黃炳祥被制,鐵青著臉剛要發飆,卻見一旁趙小川滿臉驚惶地指向了他的身後,喉嚨里發出了被害怕的心情壓迫到變形的聲音來︰「風哥……你……你……看……」
任長風不明所以,回身一瞧,待看清現狀,也是禁不住寒毛直立起來,原來姜仁躲過的子彈不偏不倚,竟然打中了那位尊敬的貴客,位高權重的軍官的額頭上,此刻的他蜷曲在地,一臉的鮮血,早已沒有了呼吸。
………
維多是維爾代奇的弟弟,親弟弟!作為家族的男性成員,成就比他的哥哥還要大,在軍中的地位僅在堂兄維沃塔之下,他的死,在國內引起了巨大的影響,軍隊以及民眾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更需要殺人者付出巨大的代價。
殺人犯黃炳祥當時被制服後仍舊掙扎不已,只能一拳擊昏了。待得他醒來後,居然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持槍當眾殺人,但是當知道事情的嚴重後果後,他選擇了沉默。隨後第一時間,就被當地軍警帶走了。
邀請維多的任長風此刻也是一片焦頭爛額,原本他通過諸多渠道才結交到軍隊的高層,希望能通過彼此的合作發展在當地的娛樂和博彩生意,誰知道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立刻,許多競爭對手和潛在的利益搶奪人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社團,指向了他本人,並且放出謠傳稱洪門為了鏟除競爭對手的後台策劃了此次刺殺行動。于是誤听了謠傳的民眾紛紛將怒火引向洪門,更有甚者針對起華人來,排華浪潮又有復興的苗頭;本地的合作方也撤銷了與公司的合作,收回了大部分資金,社團拉攏的政府官員對此也是態度冷然,公司生意在短時間內一落千丈,而在內部,雇佣的員工更是人心不穩,狀況也是岌岌可危。任長風以及社團兄弟對此絕境無力挽回,眼看著情勢越發危急,他也只能仰天長嘆了。
另一方面,由于見證人太多,兼有餐廳攝像頭拍攝,趙小川幾人到處打理也是無甚希望,黃炳祥的審判結果也出來了,謀殺罪名成立,不日即將行刑。
面對這樣的結局,黃炳祥繼續保持了沉默,而任長風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十日後的清早,黃炳祥被押上刑車,在重重看押下帶赴刑場,即將執行槍決。
黃炳祥這些天拒絕了朋友親戚的探望,只是默默等待著死亡。如今死期將至,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發生的那一幕來。
「也許我死了,也就不用再受煎熬了!」黃炳祥望著車窗外的一片荒涼,心里卻平靜無比。
刑場在遠離城市的郊區,途徑的一條僻靜的碎石小路。當兩輛刑車和一部采訪車來到這條碎石路的盡頭時,那里早已站滿了洪門的兄弟,手里握著長短武器,看情形是要劫刑車。
任長風站在人前,吸著煙,不帶任何武器。當看到刑車臨近,只是輕輕一拋煙頭,路的另一端立即開過來三輛集裝箱車,橫著把去路也堵死了。
看到這一幕,刑車里的人立即緊張起來,紛紛將武器保險打開,並在時間內向總部求救。
任長風帶著一個翻譯,兩個提著大皮箱的手下,不管不顧對面的動靜,就那麼直直走過來,驚得行刑軍警拿槍指著他大聲警告道︰「別過來,我們會開槍的!」
采訪車里的記者卻在最開始就提著攝像機迎上了任長風,居然在哪買緊張的情況下,拿著話筒嘰里呱啦地向他進行起來了采訪。
任長風一言不發,無視了記者提問和軍警的槍口,來到刑車前讓兩個手下將沉重的大皮包開著就放在了車頂上,只見里面花花綠綠的全是鈔票。
車里的軍警和記者都看呆了。
「我相信我的兄弟是無辜的,我想買他一條命,」任長風抬手示意翻譯說話,繼續說道︰「你們車里共八人,記者三人,這里是一千五百萬,不好意思,最近美元不值錢,用的都是人民幣,我希望你們能收下。……不要擔心警司那邊,我都打點好了,……我後面車里有一具死尸,你們就拿他交差吧。」
隨著翻譯一連串的話語,軍警和記者們都明白了任長風的意思,眼神不由火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