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的春天也跟江戶人一樣懶懶的,漫不經心的來了然後抬抬腳又要走了。
青蘿家的徒弟們仿佛也被這懶洋洋的春天感染,一個兩個的躺在樹下就是不想動。
「多好的晚櫻啊~」小川青葉感嘆道。她斜斜的倚在樹下,微闔雙眼感受著春風。
「是呢~」阿定將扇子半掩在臉上,附和道。
美香沒有說話,自從某人來了之後,她便一直偷偷的看著不遠處。
那邊是男生們的地盤,沖田總司正在跟相原太郎下棋,兩個人激戰正酣,目光死死的黏在棋盤上。松山平子擺弄著手中的機甲,時不時拆卸了又裝上去。
話說回來,美香突然想起,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佐藤助了。
佐藤助是他們最小的小師弟,但是很不幸,他並沒有學習這些的天賦,身為集萬花七藝于一身的青蘿也想不出應該教他什麼,就在這時,山南先生出面解決了難題。
他說,這個男孩有一雙握劍的手。
然後青蘿便把佐藤助放出去雲游,讓他到外面去討教劍術。
有多久沒見了呢?美香想道,時日太長,她腦海中對他的印象也只剩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這個念頭就像晨露一樣在美香的腦海中轉瞬即逝,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那個人吸引了過去。
這群徒弟今天這麼懶散是有理由的。
因為他們的師父也在和他們一起偷懶。
當山南敬助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懶洋洋的景象。
「喲,青蘿。」他打招呼道。
「喲。」青蘿抬了抬手,打了個哈欠,「好久不見。」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山南看了看周圍,不禁抽了抽嘴角。
「我?」青蘿說道,「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山南問道。
「不告訴你。」青蘿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話說回來,你還真是閑啊。」
「比起我來你更沒資格跟我說這句話吧。」山南真的好想抽她。
「」青蘿直接撲在了桌子上不動彈了,「總之就是什麼都不想干。」
「」山南沉默了一會,轉頭去問其他的弟子,「她今天怎麼了?」
「啊師父啊,」阿定悠閑的說,「她在思索怎麼做出逼真的櫻花樹呢,會開花而且一直不凋謝的那種。」
「但是一直想不出來。」青葉接口道。
「所以要我們一起幫她想。」美香的手指不安的絞著衣角。
「但是我們也想不出來。」相原說道。
「哦,」山南了然地模了模下巴,「原來是受打擊了嗎。」
青蘿白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話說回來那是你家的小鬼嗎?」她指了指不遠處,正在跟相原下棋的沖田總司。
「沖田?」山南不能再驚訝了,「為什麼他會在這里?」
「哦哦,那小子啊,」青蘿來了精神,「每回都要來闖一闖我的機關呢,啊啊好開心,我的機關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嘗試了。」
「」山南覺得自己目睹了一個抖S和抖M的誕生。他決定換一個話題,「你另外一個弟子,佐藤助呢?」
「哦他啊,」青蘿想了想,「最近幾天,大概就回來了。」
「等回來的時候,他的劍術會變成什麼樣呢?」山南感嘆道。
「應該不會差吧,」青蘿懶洋洋的說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山南突然說道,「以你的才能,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人差。」
「哈啊~」青蘿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不要。」
「」山南敬助說服失敗,把目光投向遠方的少年。
「阿蘿,」他問道,「你寂寞嗎?」
青蘿愣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總覺得你跟我們其實並不在一個世界里。」山南苦笑道。
這一回阮青蘿沉默了很久,當山南敬助都想換個話題的時候她突然一合掌,「有了!」
「什麼有了?」山南問道。
「我想出制作櫻花樹的方法了!」青蘿眼楮發亮的說道。「這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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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完的歸途,他並沒有急著去接回自己的女兒,而是回到了那所庭院。
在那里,他又見到了那株櫻花樹。
時間凝固在那株櫻花樹上,那個人的天工巧手,使它得以永遠的保持著盛放的樣子,寂靜而又美麗的一直開著。
他站在那樹下,仿佛又回到了與眾人一同歡笑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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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蘿一覺醒來,就在自己窗前發現了踩入陷阱的某只少年,听到動靜,一身晨露的少年立馬睜開眼楮,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同時,少年的懷中鑽出了一只小女乃貓,它探出頭,喵喵叫了幾聲,與少年的表情極為神似。
看著這一大一小的樣子,青蘿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她一邊笑一邊把少年解救了出來。
「阿蘿,那是什麼機關?我一進來就被抓住了,好厲害的樣子。」見到青蘿沒有生氣,月兌離了陷阱的少年立馬恢復了活蹦亂跳,他圍著青蘿嘰嘰喳喳的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一個彈簧機括而已。」青蘿抿著早茶,慢悠悠的說道,「既然來了就吃了早餐再走吧。」
「那實在太好了。」少年眼楮亮晶晶的說道。
「這只貓」青蘿的目光移向了他的懷中。
「我在路上的時候發現的,」少年笑道,「它的父母都不在了,一個人的話很容易死掉,于是我就把它帶來了。」
「名字呢?」青蘿問道。
「阿蘿想起嗎?」少年笑道。
「瑪麗琳吧。」青蘿說道。
「瑪麗琳?」少年重復了一遍。
「啊我在學西洋話,」青蘿說道,「這個名字貌似很好玩的樣子。」
少年撅起了嘴,「我不喜歡那些洋人啊。」
「是麼?」青蘿說道,「我倒是覺得挺好玩的。」
「阿蘿,」少年沉下臉色,「那些人摧毀了我的國家。」
「就因為如此,才更要對他們多有了解。」青蘿神色不改,淡淡的說道,「一味的去抗拒排斥,只不過是讓對方獲得更多的利益罷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換我我是不會去做的。」
「」少年第一次听到這個言論,不禁驚呆了。
「途徑不僅僅只有一條,」青蘿拿著筷子在空中比了一個圈,「同一件事情,以不同的角度去思考,才能得出最正確的結論。」
「」少年垂下眼眸,苦笑道,「青蘿一直很厲害呢。」相比之下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阮青蘿看著少年低垂的目光,突然有了一點淡淡的不忍,她禁不住模了模少年的頭,說道︰「我之所以可以這樣大言不慚的說,完全是因為我不是這個國家的人而已,你這樣的心情是很正常的。而且你很有天賦,」說完她又補充道,「當然,比我要差一點。」
「」少年禁不住笑了,「阿蘿,我以後可以時常來找你玩嗎?」他問道。
「當然可以。」青蘿說道。
不遠處,美香愣愣的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阿定。
「看多久了?」阿定笑眯眯的問道。
「與你無關。」美香生硬的說道。
「雖然在那天我就隱約有些猜測,不過——」阿定笑道,「沒想到還是被我猜中了。」
美香低頭不語,默認了。
「雖然很想為你加油,不過呢,」阿定輕聲道,「你看,他眼中全是師父的影子呢。」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美香生硬的說道。
「啊拉啊拉,那你打算怎麼辦呢?」阿定露出了月復黑的笑容,「他從來沒有看過你一眼呢還是說?」
「如果師父可以消失就好了。」美香下意識的說出了內心的想法,說出來的時候她驚覺失言,惶恐的看著阿定。
「啊咧?」阿定的笑容不變,「剛才發了一下呆,小美香你說什麼來著?」
「什麼都沒有。」美香松了一口氣,說道。
「我還有事,先走了~」阿定笑著飄走了,在所有弟子之中,她的輕功是練的最好的,也是最神出鬼沒的。
美香松了口氣,見四周沒人,趕緊走了。
只是這嫉妒種子一旦種下,便終會有一天生根發芽,然後不斷的壯大吧?阿定想道,以防萬一,自己還是做些準備比較好呢,畢竟她早已發覺松山平子並非善類,而如今美香的無心之語更是讓她提高了心中的警覺。
對于阿定來說,青蘿對于她,不僅僅是師父那麼簡單,在六人之中,她是年紀最大的,青蘿不僅是她的師父,是將她從復仇的深淵解救出來的人,幾年的相處下來,她已經不自覺的把青蘿當成了自己的妹妹般心疼呵護。
阿定是武家的遺孤。她本是武家的大小姐,但是某日父親遭到了小人的陷害,被屠盡了滿門,慌亂之中,只有她與自己的弟弟逃了出來,途中,她與弟弟還失散了。
就是這樣孤苦無依卻又一無所長的阿定在流浪的途中遇見了阮青蘿。
她本以為自己的一生都要在仇恨中度過,因為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弟弟,除了仇恨什麼也沒有了。但是青蘿改變了她。青蘿教授她花藝,在學習的過程中,阿定感受到了心靈上的平靜,不久前她發現的一個秘密,更是讓她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這個秘密就是她找到了弟弟。
自從家破人亡之後,阿定從未如此的感謝過上天,感謝上天讓她遇見了阮青蘿,感謝上天讓她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阿定在自己種出來的花海中徜徉,每一朵花都是她自己親手種下,每一朵花的習性她都了如指掌,宛如是自己的一部分那般熟悉。
她知道就算青蘿知道其他人對她的惡意,青蘿也不會有半分動作,說不定在自己察覺到以前,青蘿就已經知道了也說不定,但是青蘿有青蘿的態度,阿定也有阿定自己的決斷。
因為在亂世中流浪過的她比青蘿更加的明晰人心,她知道在人心面前,任何事情都不能隨便推測,比起到時可能會有的被動,阿定覺得自己還是先做好準備比較好。
在空無一人的宿屋前,阿定微笑著將一顆種子種在了美香的窗前。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孩子與那種子一同成長吧。她想道,至于結果如何,到時再見分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