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解釋︰「孤說過，不許怕我，嗯？」少卿緩緩起身，我抬起手示意他繼續，直到全身不著寸縷，方步入溫水之中。在池中閉目靜思，頭腦中似乎有一些破碎的片段，我知道，那是鳳飛以前的記憶，于我卻沒用了，我依舊是我。水氣彌漫，銅鐘起鳴，少卿在外面低喚︰「王上，請起浴更衣。」順著白玉砌成的階梯拾級而上，少卿拿起案木，雪緞內服置于其上，抬手穿上。珠簾之下，要穿過道道玉門，每一門下皆有卿侍立于其上，手中或拿衣物，或拿佩蝕。走十余步，兩侍為我披上一紅色內袍，上面依舊繡有火鳳，再過一門，穿上一明紅色廣袖長袍，再走十余步，錦絲火鸞束腰，又是一門，九鳳朝天坎裙，接下來著上紅黑相交的朝服，足有兩米的長擺讓我很不適應。依次束上舞鳳驚凰九龍游台冠，凰羽飛花擺，就這樣，我身上還掛滿了玉環，玉墜等飾品。我頭疼撫額︰「少卿，這個未免大繁瑣了。」少卿唇角含笑︰「按舊制是要過四十九道鳳門的，如此已經是顧及王上了，不然會更麻煩。」難怪鳳飛不願上朝，莫忘其人，我因你上朝受了累，你可不要讓我失望。二十余人側立一旁，腳下是松軟的白狐毯，正色而起，負手而行，朝堂之上用三十余顆夜明珠照明，高台之上案桌之後有一個華美的鳳椅，兩旁卻有綿延的烈火，象征鳳神的控火之力。走出朝簾，雲梯之下文武百官手持玉笏靜立兩旁。我緩步登上鳳座，揮袖斂袍斜倚在扶手之上，眼角微眯，他們喊︰「鳳皇朝安。」俯首下跪，我微微頜首，示意他們平身。一瞬間，我只記得我叫鳳飛，是這天凰國的鳳皇。片刻後卻不由自嘲一笑。權力的滋味確定不錯，讓人迷醉，但自已雖不喜歡平凡的生活，卻也不願被權力所左右。不由微眯起眼打量起下面的臣子。紫綃為百官之首，總領文武居于正前方，因有要事，位置空缺。左邊為文臣，常右丞居首位，右邊為武臣，為首的卻是一介男子，雄武不凡，在這女尊國算得上一個異類，也許鳳飛下令不許男子之顏暴露在他面前，所以他亦戴著面紗。我掃視一下，皺眉冷聲問道︰「左相何在。」左右俱是噤聲，無一人敢迎上我的視線︰「為何不答？莫不是我天凰國皆養了些無用之人，若是如此，便依次上前領了孤手中的劍自絕謝罪。」第六章朝堂風雲語畢，取下腰間的長鴻寶劍擲于地下，啷嗆一聲，驚了滿堂文武，有膽小的己雙膝跪地。我面無表情，等著回應。終于右方那男子拱手行禮，長袖落落劃一個半弧，恭敬之余又隱隱帶一絲豎毅之氣︰「王上請息怒，右相昨日前往弄天樓迎接國師，為國師洗塵，想必……」「想必如何。」眾人無人敢做聲，我恍然不覺，嘴角的笑意不由輕柔了起來，故做認真的問道︰「想必紫綃定是樂于陪伴美人左右不願回來，既如此，倒是可以和國師考慮一下聯姻之事。眾位愛卿以為如何。」那名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與慌亂自是被我盡收眼底，心里不由產生一點興味。不過，現在那個正主也該忍不住了吧。果不其然，一待從急步迎來俯首下拜︰「王上，國師已于廷外等候多時，此刻正要進來。」右方一女子濃眉怒目，手持方戟人行列中跨步而出，頗為不耐的說道︰「這國師太過無禮，未經傳召也敢進來，王上，且讓臣去攔住他。」眼看方戟一揮就要朝外走去。我挑挑眉，覺得這女將軍倒足頗為耽直，不過我微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去，她只好面帶不甘退立一旁。我朗聲說道︰「國師，你知道我已看到了你，出來便是。」其實來人遠在十丈之外，只是這個身體似乎是擁有神之血脈的緣故，天賦異稟，反之，那位國師也可以看到我的舉動，剛才一番話只是為了激他出來。清風飄雪而過，皇殿之上檁金木門徐徐打開，一股淡淡的藥香間夾其間，無數落紅翩然而至，迷了眾人的眼。我微眯起眼楮，八個白衣男子足不點地飄然而至，沒有面紗但表情全無，一派冷淡神色，四人各持蕭琴扇劍，另外四人卻抬著一頂軟轎，白紗垂下，襯著這落花恍若飛仙。我一聲嗤笑，不由想看這位國師是何許人物，能讓這人個武功不弱之人當他的腳夫。軟轎靜置于地上，為首持劍的白衣男子侍立一旁，其余的卻是退入內廷。那名男子站在那自有一番氣度，仔細看雖和他人一般一襲白衣，下擺處卻繡有紋飾。軟轎中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響，我以為那轎中人要起身，但良久，只見一玉白的手掀開輕紗，一聲幾不可察的輕咳，聲音有些冷洌沙啞，但仍讓人覺得如此美好。「流劍，可是到了」「回主上，已經到了。」流劍掀開紗幕，我正對上轎中人的雙眼，不，嚴格來說只有一只，黑如漆黑的夜晚，讓人想起一路穿風踏雪，四野茫茫，但回眸一望卻有破碎的星光，只一眼，入骨不忘。試問又有誰忘得了那雙眼，目光冷冽，眉宇緊鎖，黑發如鴉羽長及腳踝，薄唇輕抿，就那樣冷冷的看著你，深沉如一潭冷寒的湖水。那一襲黑色錦袍寬袖長擺，他靜坐其上。我看向他另一只眼被一片漆黑如墨的長發遮擋。我想，不知道有沒有辦法看看他黑發下的眼，勾唇一笑︰「閣下可是國師莫忘。」莫忘依舊靜坐，薄唇微啟，語氣中有著濃濃的倦意，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繾綣之意︰「鳳帝（弟），你說會記得我的。」我不由皺起眉，首先是這個奇怪的稱呼，其次，據紫綃提供的話，國師莫忘雖然在朝野中是非善之輩，但卻與鳳飛沒有什麼交集，只知他在青丘一帶深居，鳳飛似乎對這所謂的的神使並不在意，並未見過他。事實上，對這神使之說，以前的鳳飛從不信這些，只是令人不解的是這神使似乎極為鐘愛這天凰國。世人眼中的神使有著神秘的力量，所以他說讓誰死，便有無數人取那人首級，莫忘也確是生性陰厲之人。曾有一日，天凰國與未臣服國陵國開戰，首戰神使降臨，陵國三萬軍士盡被屠戮，而這僅僅是因為天凰國之皇鳳飛說︰「陵國這等邊陲小國，怎配我鐵騎去踏平，不過倒是很好奇那陵光之族的引路之說和國寶殊華。」世人都知道這只是鳳皇一句戲言，豈料神使莫忘似乎不顧禁忌，親自率兵直入陵國都城，王室之人盡皆殞沒。人們都心驚于神使的殘忍，卻鮮少有人去論及他為何會有那麼多大軍，他們只道這是天佑這天凰國。鳳飛知曉這事時，國師莫忘已派人獻上國寶殊華，鳳飛卻不甚在意，正如無數臣般于天凰國的小國一般，陵國只是其中一個，不同的只是這個小國沒廢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