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兩個帶上來。」老太爺發話。
菊姿是柳姨娘身邊的大丫頭,深身柳姨娘信任,為人如柳姨娘一般圓滑狡詐。十七八歲的年紀,穿得明麗。
陶媽媽則是陳姨娘屋里的針線婆子,四十多歲,神態臃容,看著就是個老實的。
這兩人被帶進來時,子珊則是秀眉一皺,怒目瞪著菊姿,厲聲說道︰「父親母親大喪期間,你竟穿得如此艷麗,是何居心?柳姨娘就算你只是姨娘,也是父親的人,該為父親守孝三年,你竟縱容你的丫頭穿得這般花枝招展,是什麼目的?」
現在整個府中大家都以素衣為主,卻沒想到一個丫頭,居然在大喪期間穿得如此艷麗,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且目前府里的男人就只有老太爺和二爺,三爺常年不回來,她打扮得如此漂亮難道是為了引誘二爺?
錢氏目光如血地瞪著屋中間跪著的菊姿,恨不得將她那張明麗的臉撕爛。
菊姿本來一身驕傲,被子珊這一吼竟嚇失了幾分顏色,眾人都認為子珊會如此憤怒,皆因她是柳姨娘的丫頭,而柳姨娘是大爺的妾,大爺現在尸骨未寒,柳姨娘就開始迫不急待了。
菊姿跪伏于地,前幾日她已經听了柳姨娘的吩咐,使計成為了二爺的女人,雖然二爺現在還沒有抬她身份,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如果她肚子再爭氣一點,替林家生個男孩兒,那她在林府的身份就不是柳姨娘和眼前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嫡女可比的了。如此一想,菊姿的信心又回來了,她抬目睨著子珊,帶著一分踞傲回道︰「奴婢並無什麼目的,大爺和大夫人已經去世半年,現在府中人人都未忌諱,如何今日小姐卻要以此來挑剔奴婢?奴婢要當著老太爺和老太太的面兒問小姐,小姐是什麼目的。」
好個伶牙利齒的,子珊也不惱,冷眼盯著她道︰「你說府中人人都未忌諱?老太爺和老太太都還在為父親母親的事吃齋念佛,希望父親母親能盡早去西方極樂世界。你卻說人人都未忌諱?莫不是,你的功德還比老太爺和老太太還大了去了?」
「我……」菊姿一時被子珊堵得啞口無言,府中人人都未忌諱乃是柳姨娘告訴她的,柳姨娘說大爺已經不在,她一個姨娘就算手段再厲害,也終究是孤妾一名,沒有了大爺作靠山也就沒有什麼將來可言。但菊姿不一樣,她年輕漂亮,聰明伶俐,若是能得了二爺的寵愛,一樣可以在林府佔有一片天地,若是再生了男孩,柳姨娘再幫她,做個平妻也未必不可,正因為相信這些,所以她才一身踞傲。
「這事兒也就罷了,據鄧興說,你今日下午有出府去,是為何事?」也不再計較容裝的事,子珊言歸正傳。
「柳姨娘的胭脂膏用完了,吩咐奴婢去買。」菊姿感覺事情不妙,她探究地望著子珊,「難道小姐懷疑奴婢嗎?」
「我未懷疑誰,只是和大家一起堆理走到這一步,你在心虛什麼?」子珊冷笑一聲,看來離水落石出不遠了啊。
「奴婢沒有心虛,奴婢就是出府去買胭脂膏去了。」菊姿爭辯道。
「我的確是讓她去買胭脂膏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找銀秀街的腓胭閣的孫掌櫃問,我的胭脂膏一直都是在他家買的。」柳姨娘也確認道。
可這不說還好,一說菊姿臉色瞬間煞白,她確實是去替腓胭閣買胭脂膏的,福兒卻叫她幫忙去藥鋪買幾幅藥,說是林子萍月事來了肚子痛,還得趕緊,原來算計在這兒,她竟是中了福兒的計。
她去藥鋪買藥的事早晚會查到,她現在是說還是不說呢?若將福兒說出來,便是自己沒事,二夫人也不會放過她,真真是個頭疼的事。
可如果不說出來,陷害嫡夫人,就是被打死也不為過,她眉一沉,抬頭看向主座︰「稟老太爺、老太太,奴婢今日出府並未只是替姨娘買胭脂膏,二夫人身邊的福兒還請奴婢幫忙去藥鋪買了一幅藥,說萍小姐來了月事肚子痛,需得喝了這藥才會好。」
「你胡說什麼?」林子萍一個閨閣女子,月事這種隱秘的事一個奴婢竟然敢當面說出來,她還要臉不要?
「奴婢沒有胡說,萍小姐可以讓福兒出來對質。」要說這菊姿聰明吧,平日里的確很聰明,可此時此刻她卻是笨到家了。
福兒從二夫人身後站出來,鎮定地看著伏在地上的菊姿,對主座說道︰「稟老太爺、老太太,奴婢並不知道此事,奴婢乃二夫人的侍婢,縱然萍小姐是二夫人的女兒,這種隱秘的事兒也輪不到奴婢來管,萍小姐屋里還有年長的秦媽媽呢。老太爺、老太太,菊姿把這件事推到奴婢身上,其目的是什麼招然若揭,奴婢是二夫人的婢女,她這是要把髒水往二夫人身上潑呢。」
「奴婢沒有。」福兒一席話氣得菊姿臉色脹紅,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吼道︰「福兒你這是裁髒嫁禍。」
錢氏冷笑一聲,對主座的兩位老人說道︰「父親,母親你們也听到了,這丫頭竟是要陷害于我呢。其實我也是方才才知道,原來她竟費盡心機地迷惑二爺,方才下午媳婦還在與二爺說她身子既已給了二爺,就請二爺抬了她做姨娘,沒成想,她現在就坐不住想要害我了,真是枉費了我的一翻心意,媳婦這心里真是委屈啊。」
錢氏說著,竟輕輕泣起來,竟是真的委屈至極。
子珊冷冷地看著她們互潑髒水,她走到三夫人身邊,淺淺安慰道︰「三嬸母,如今事情已是真相大白。雖然我不相信這事跟柳姨娘有關,但菊姿是柳姨娘的婢女,這事她總是月兌不了干系的。好在,這事被嬸母及時發現,並未釀成大禍,嬸母只要按照珊兒的方子調理,不出一月身子自會好起來。珊兒希望等三叔回來,三嬸母能一舉懷個男孩,為林家添個嫡公子。」
「嗯。嬸母謝謝你,嬸母答應你,等到你出嫁之日,必定為你準備一份錦繡嫁妝。」三夫人目光溫婉,兩人之間搭成默契。
錢氏听到子珊對三夫人為林家添個嫡公子時,臉色瞬間變了又變,暗暗咬牙憤恨,沒想到她們兩個聯手了,看來以後她得倍加小心,今日這事兒差點就栽到林子珊手里了。
「柳姨娘身為人母不知好好教導女兒,反弄些歪門邪道的害人,好在這次並未釀成大禍,但其罪不可恕,從今日起撤去柳姨娘身邊所有服侍的人,罰她到祠堂念佛三年,替大爺大夫人念經超渡。菊姿心術不正,陷害嫡夫人,拖出去亂棍打死。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老夫以後不想再听到這些齷齪事,誰再敢再興風作浪,老夫決不輕饒。」
「老太爺,不關我的事,我只是讓她去幫我買胭脂膏啊。」柳姨娘僕到地上大哭道,「我不知道這個賤婢她竟私自陷害三夫人,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拖下去。」
老太爺斬釘截鐵吼道,臉色鐵青,瞪著地上伏著的人,敢害林家嫡孫,死十次也不為過,說罷便和老太太穿堂而去。
「你們真真不錯。」錢氏走到子珊和三夫人面前,目光陰郁地說道。
「嬸母說得是哪里話,真相已經大白,證明此事與珊兒無關,珊兒可是清白的,所謂清者自清,不是嗎?」子珊嫣然笑道,錢氏被林子萍拂袖而去,子珊微微福身,「嬸母慢走,夜黑路滑,嬸母小心。」
錢氏指甲狠狠掐進肉里猶不自知,心里恨火燃燒,臉色鐵青快速離開。子珊望著錢氏的背影,神色黯然,斗爭終于擺到明面上來了,看來以後她得倍加小心了。
「對不起,把你攪進來,可是你聰明,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無法斗得過她。今日之事,對不起。」三夫人愧疚地看著子珊,真誠地道歉。
「無所謂了,反正她也一直看我不順眼,就算我不幫你,她也一樣會對付我,擺到明面上也好,最起碼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