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淑女 第六十七章虐子萍母女(三萬字,求首訂!)

作者 ︰ 楊家某人

子珊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也才剛回屋,寶錦伺候著擦了身子,在春藤長椅上歪著。寶錦看子珊進了屋,做個了噤聲的動作,對子珊揮了揮手,子珊才退到外屋,寶錦也跟了出來說話。

「剛睡著,今日老太太實在是鬧得乏困了。」寶錦悄聲說道,「珊小姐這會子過來是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著方才老太太吃了塊蛋糕,這本是甜食,怕老太太吃了心里膩,過來看看。」子珊笑著搖頭。

「府里幾個小姐里面就屬小姐是最孝順的,也難怪老太爺老太太都疼你。」寶錦見子珊不著急走,便在外間給一人倒了杯茶,玲瓏永泰等也跟著坐下來吃茶聊天了。

「哪里就是最孝順的,大哥素來也是喜歡往老太太這里來的,只不過現在要忙課業罷了,不然等秋闈若是考不好,老太爺不拔了他的皮。」子珊笑笑,話說倒好些日子沒見著林子孝,今日宴上他也沒跟她打招呼,當時她自己也沒注意到林子孝,這會子說起來,才覺好些日子沒見著這位堂哥。

幾人閑聊了一會子,那邊院子就鬧了起來,林子萍鬧府里進賊,帶了一眾府里的管事婆子小廝風風火火地一路從前院鬧到了落玥閣,動靜不小,一會子便傳遍了整個林府,剛睡了一會兒的老太太被吵醒,叫道︰「寶丫頭,出什麼事了?鬧得這麼凶?」

子珊一听老太太醒了,立即與寶錦打起門簾進了里屋,寶錦回道︰「小丫頭來報說是萍小姐說府里鬧賊了,追到了珊小姐院子,珊小姐方才怕老太太吃了甜食膩睡不好,過來看老太太,听了小丫頭的話,這會子心里正著急呢。」

「可千萬別丟了宮里賞下來的東西。」子珊點了點頭,臉上配合著焦急之急。

老太太一听,這可了得,宮里賞下來的東西,一個弄不好是要被問罪的,立即起了身,「快扶我去瞧瞧。」

子珊只得無奈地嘆了聲,這種事情還是得老太太出面才行,否則只怕錢氏會想方設法為錢裕軒洗清,又侮辱林子舒,只有老太太出了面,林子舒才有機會說話。

不過事情倒還真有點出乎意料,在落玥閣的院子里只見他衣衫盡濕,整個人臉上帶著一抹不自然的潮紅,林子舒絲散落地站在一旁,林子萍氣得整張臉幾乎要扭成一團。整個院子找遍了都不見林子珊的人影。

「賊人抓住了沒有,到底是誰那麼大的膽子,竟敢在今日進林府偷竊?」老太太被寶錦扶人,步子踱得老快,一進院子就見圍了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小廝。

周管家的老婆劉婆子立即向老太太行了一禮,回道︰「哪里是什麼賊人,是錢家的表少爺喝多了酒,不知怎麼地轉到珊小姐這院子來了,我們找過來時,表少爺與舒小姐正在偏房里,奴婢瞧這表少爺似乎不對勁,就拖出來,潑了些茶水給表少爺醒酒。」

老太太這才嫌惡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錢裕軒,又看向林子舒,才見林子舒妝容凌亂,頓時氣得頓足捶胸,指著錢裕軒,卻向林子舒問道︰「這畜牲可是對你做了什麼?」

「沒,沒有,老太太表哥是被人下了藥了,你快讓姐姐給他瞧瞧吧,別一會子鬧出人命來。」林子舒咬著唇,不自覺得流了兩行眼淚,任在場的誰看了也明白錢裕軒對她做了什麼,她那模樣似受足了委屈,還是咬了咬牙出來求情。

「哼。」老太太橫了一眼地上的人,「珊丫頭給他瞧瞧。」

「是。」子珊不用瞧,只看錢裕軒臉上那抹潮紅便知他是被下了什麼藥,但還是做了做樣子,把了脈,對老太太道︰「是催情藥,大約半時辰前喝下的,藥量下得很重,他現在藥性沒解,想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麼。」

「哼。」老太太又是一聲冷哼,「有沒有藥可以解?」

「沒有,必須有人自願出來替他解才行,他這會子已經神智不清楚,再下去,保不住會出人命。」林子萍為了整自己,不但連自己表哥算計進去,竟下手是這般重,果真是喪心病狂了她。子珊說話聲,冷冷地瞥了林子萍一眼,心里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就讓她這麼容不下自己?

「把他送回錢家。」老太太已是十分不悅。

「老太太,不能這樣把他送回去,這藥再不解,他就得死了啊,老太太……」林子舒哭著撲到老太太腳下。

「你沒听你姐姐說嗎?這藥無解,你莫要再說,看看你還不回自己屋里收拾收拾。」老太太自然是看得出林子舒的心思,只是林府的大家小姐,便是庶出,又豈能做那等下作之事。

「不,有解的,姐姐也說了有人願意就可以,老太太,我願意……」

「住口,你是個什麼身份,去做那下賤之事?」林子舒話音未落,老太太就凌厲地吼了一聲。

「我是什麼身份,父親母親都不在了,我就是一個庶出,還在乎什麼身份,反正方才鬧了那麼一出,以後傳出去,做沒做什麼事,都是一樣,以後也不會有哪家再敢娶我,老太太,救人一命甚造七及浮屠,救了他我便出家做姑子,長伴青燈古佛,為老太太祈福添壽。」林子舒到底對錢煜軒是動了真心的,這時候鬧成這樣,已然沒了什麼想法。

「女乃女乃,這事兒就依了妹妹吧,表哥總不會不認,改明兒讓錢家過來提親,讓妹妹嫁過去就是,想來表哥也知是誰害了他,妹妹救了他,嫁過去總不會給她難堪就是,這事如今只府里頭人知道,封了嘴就是了,這事錢家斷也不會說出去,到底臉上不好看。」子珊自穿越過來與林子舒就接觸得不多,只知她與林子萍親近,如今見她倒是一番痴情,也動了惻隱之心,便勸了老太太一句。

「哎……我老婆子這是做了什麼孽……」老太太揮了揮手,老淚縱橫,「你們這一個個的這麼鬧,就是想讓我立即死了,我又拿什麼臉去見你老子……罷了……罷了……」

子珊知道自己這樣勸老太太是有些殘忍,但今日這事她若不勸,林子舒只怕真會剪了頭出家做姑子,自家姐妹,到底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子珊目送老太太出了院子,林子舒也扶起地上的錢裕軒出去,一院子的丫頭婆子見戲散場,也都默默離開。

子珊才走到林子萍面前,冷冷笑道︰「我卻不知,大姐原來是這樣恨我嗎?」

「你以為呢?你以為我是喜歡你嗎?」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林子萍也不怕把話都扯開了說,她睨著子珊,「我自小樣樣都不比你差,你有才情,難道我就沒有,我父親也是朝中的三品大員,卻因為他是庶出,在朝中受盡人白眼排擠,連帶我也受京中名門小姐們排擠。」

「我已經十六了,早到了議親的年齡,可在林府有你這個嫡孫女擋在前面,誰還會向我這個庶姐提親?我為什麼不恨你?你都已經是孤女了,你都已經一無所有了,武煜平馬上就要跟我成親了,他還惦記著你,方才宴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他就要到女席來找你,你叫我怎麼容忍你?」

「林子珊,我真不明白,你是有什麼狐妖媚術,為什麼那些男人一個一個都偏向著你,就算你名聲掃地,一無所有,被踩成爛泥,別人都還是喜歡你的?你憑什麼!?」

「所以呢?你嫉妒?」子珊看著雙眼通紅的林子萍,見她眼中恨意濃濃,就像要將自己撕成碎片一般,只嘆一聲這人是入了魔了。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竟是個招人妒忌的一個人,我還以為父母雙亡,又被退婚,名聲掃地,這樣的一個我應該是人人都會在背後看笑話來著,沒想到原來竟喜歡這樣的人生,」子珊覺得真是無奈,亦不想再跟林子萍多說,只道︰「今日之事就是這樣了,大姐還是回屋里好好待嫁吧,到底是你費盡心思求來的婚姻,只希望你以後別後悔才是。」

「呸。」林子萍啐了子珊一口,眸子里盡是陰戾之色,「雖我今日不能毀了你,但我到底還是最近的贏家,你以後最好別在武煜平面前出現,否則,否則斷不會再是今日這般。哼!」

說完,林子萍一甩寬袖,滿目慍色地出了落玥閣。

「大姐慢走。」子珊淺淡地道了一聲。才讓人將院子打掃整理了一番,自己則回了屋睡覺。

老太太回了屋立即對劉婆子下了命令,府里所有人均不準再提昨夜之事,第二日一早老太太卻給錢老夫人遞了貼子請她過府,這錢老夫人原就因錢姨娘之事還病著,這會子見老太太遞貼子指名叫她過府商議事情,錢老夫人便是十分不郁。

雖錢府的門第不如林府,但錢老夫人在府里也是極享尊榮之人,卻這般地要被老太太隨叫隨到似奴才一般,心里極是煩恨,卻又不得不來,因為這貼子是老太太讓錢氏親自送過去的,了解到原來是自己孫子在府里做下了那等事,錢老夫人差點沒氣得吐血。

這錢府上下就指望著錢裕軒此番秋闈能得個好成績,卻不想此時出了這種事情,錢氏自是不敢說錢裕軒是被林子萍陷害,只說不知這舒丫頭使了什麼手段將喝了酒的表少爺給勾了去,才做出這等荒唐事。

經這一編排,錢老夫人立即就恨上了給自己孫兒抹黑的林子舒,怒氣匆匆地進了林府。

這一日,子珊沒有去請安,孫媽媽張羅著給子珊做了一桌子好菜,又炖了盅子參老雞湯,「小姐這些日子連番折騰,瞧這是越地瘦了,姑娘家還是圓潤點好些,身子骨也能強健些。」

子珊自是知道孫媽媽的用意,她的確是瘦,可孫媽媽這話也說得忒明白了,就只差沒說胖點以後好生養這話了。于是,也含笑端了雞湯喝了。

「小姐,老太太請了錢老夫人來了。」青凡這會子從外面回來,就奔了主屋來。

「嗯。」子珊淡然點了頭,「怎麼說?」

「自是為舒小姐的事來的唄,不過奴婢听二房的人說二夫人將昨晚之事全都編排給舒小姐了,錢老夫人氣得跳腳,是打算來到老太太理論的。」青凡將自己從外面听來的,如說書一般說給子珊听,「你可是沒見著,錢老夫人進府里那臉上都是青的,兩個眼圈又黑又深,遠遠一看,倒還以為是……怪嚇人的。」

「你這丫頭,這話出去切不可亂說,否則仔細你的皮,這屋子里也不需要你伺候,出去玩吧。」子珊睨了她一眼,青凡剛十一歲,正經的貧家女,父母要給哥子娶媳婦,沒得辦法才將她賣了來做下人,沒有什麼心機,現下孫媽媽私底下也在教這些丫頭,子珊倒是覺得十一歲的年紀,活潑些沒什麼不好,這府里頭,太憋悶得很,需要些陽光,且這丫頭平日里喜歡八卦,且看她能打听出什麼東西回來。

剛用完飯,玲瓏就匆匆忙忙從外面回來,子珊知道她今日出府去顧家,卻不知生了什麼事,遂問道︰「怎麼了?」

「今日甜品屋來了一男一女,顧管事說瞧著不似尋常人,進店便問蛋糕之事。雖是想著過幾日就推出來,可畢竟還沒有開始宣傳,就昨個夜里老太爺這頭一份,怎會今日就是有人問。顧管事說听那跟著的男子的聲音,像是宮里的內侍,奴婢也覺得這事奇怪,就趕緊回來告訴小姐。」玲瓏進屋水也沒喝上一口,但呼啦呼啦地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那兩人可有說什麼?」子珊蹙起眉頭,也覺可疑,整個人頓時謹慎了起來。

「倒也沒說什麼,就是問這蛋糕是不是顧管事做的,說這個真真地是個新意之類的好話。」玲瓏想了想,顧長生說那兩人確實沒說別的什麼。

子珊的眉頭是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她如今也有些看不懂了,若說是宮里的,在生意上會在意的只有那位芙蓉宴上見過一回的靖王,可靖王掌管著整個大周的經濟命脈,又豈會因為京里這小小的一家新開的店而費心神,是誰呢?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呢?

「我知道了,你去跟顧管事說一聲,這些日子小心一些,如果再現有這樣的可疑之人調查甜品屋或珍奇閣,立即告訴我。」如今想不出是誰,不過,既然知道是方向是宮里,想必這位神秘人物早晚會現身。

「對了。今日在外面還听到一些關于武家那位公子的,小姐要不要听一听。」玲瓏應了子珊,又想起今日一大早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談論的武家的事。

「嗯?」子珊倒是有些興趣。

「听說武公子昨個兒晚上一回府就被武都統大人一頓胖揍,都鬧到請家法的地步,還是武老夫人強攔住了,才沒受成。不過,武大人責令他今日一早就去給睿王爺請罪。」玲瓏听到這消息還是挺高興的,那個負心漢,活該遭這樣的罪,居然想借酒撒瘋,豈圖再次污了小姐名聲,這樣的人打死了都是應該。

「武公子自是一大早就去了行宮,可行宮的門監說睿王爺天未亮就進宮了,也沒放武公子進去,武公子原是去請罪的,睿王爺不在,他又不能回去,就站在行宮門口等著,一直等到現在。」

永泰听了,輕笑一聲,說道︰「睿王爺這是故意避著她呢,說不定人就在行宮里,不願意見他呢。」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會子整個京城的人都看著他笑話呢。」玲瓏點頭贊同,又道︰「不過小姐,奴婢卻覺得睿王爺對小姐真不錯,前些日子救了小姐,昨晚宴上又替小姐解圍,睿王爺是不是喜歡小姐呢?」

子珊嗔怪地瞪了玲瓏一眼,「你如今在外面跑的時間長了,膽子也越地大了,竟拿小姐我開起玩笑來,當心我以後就把你丟外面,不讓你回府了。」

「小姐,奴婢是真覺得睿王爺不錯嘛。」玲瓏惱得跺了跺腳,她就不明白小姐心里怎麼想的。

「好吧,反正元公公上回來府里時說長公主要回京了,到時候我要進宮陪太後,不如到時候見了長公主便求了她,讓你去給睿王爺做丫頭,沒準以後還能做個通房姨娘什麼的,倒也不枉你看重他了。」子珊淡然一笑,緩緩地說道,卻差點沒把玲瓏惱得跳起來。

永泰行知孫媽媽幾人一听,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小姐現在心眼子越來越壞了。」玲瓏撇著嘴,「算了,我還是去顧媽媽那里一趟,把小姐的話轉告一遍吧,省得留在這屋里讓你們笑話。」

「嗯,快去快回。」笑歸笑,笑完了,子珊還是一本正經地叮囑了一句。心里也不禁煩惱起來,玲瓏不會武功,很容易讓人跟蹤,她現在還未真正地展到那可以護自己以及身邊人周全的地步,凡事只能小心謹慎,還好玲瓏一直都是往顧媽媽那里走動,但只怕顧長生被盯上,顧媽媽那里早晚也會暴露,真是惱人心煩。

「小姐,舒小姐來了。」青凡在外面玩了一會,听完了老太太那邊的動靜就打算回來說給子珊听的,卻在遇上林子舒從老太太處回來,也往落玥閣這邊來。

「請進來吧。」子珊淡然,「永泰,去泡壺新茶來。」

青凡已經將林子舒迎進門,林子舒臉色有些蒼白,眼底帶了一抹喜色,進屋便向子珊伏了伏身,「昨晚的事謝謝姐姐,這些年妹妹與姐姐並不親近,一心想著跟在那位身邊,表哥進府時總能不一樣,卻不想最後竟是姐姐幫了我。」

「我算不得幫你什麼,到底是你願意付出自己才有的結果,只是這路既然選了,以後不後悔就好。」子珊淡淡的,她與這府里的一眾姐姐妹妹談不上姐妹情深,如果不是傷害過自己的人,有時候順手幫了也就幫了,算不得什麼。

「這是我求來的,是苦是甜都不會後悔。」林子舒蒼白的臉上始終帶著笑,看得出她的確得償所願,雖付出的代價大了些。然,林子舒卻難得地跟子珊說起了掏心窩子的話來,「大姐後日就嫁了,我也快嫁了,軒表哥說怕懷孕,等不到及笄便讓我嫁過去,我想也是對的,可是想著到底姐姐還未議親,我想來問問姐姐的意思。」

「你顧及我作什麼,自己想嫁就嫁好了。」子珊白了林子舒一眼,這妮子……哎……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

「嗯。」林子舒點頭,「姐姐的親事雖說是太後娘娘作主,但姐姐也該多上些心,有個人選,太後娘娘才能幫你拿主意。妹妹覺得齊王殿下與睿王爺都是不錯的,听說老太太原來是有意于齊王殿下,但我瞧著倒是睿王爺跟姐姐更合適些,到底也是姐姐的救命恩人,不知道姐姐是什麼意思?」

子珊覺得頭大,怎麼人人都覺得上官燁不錯,她怎麼就覺得跟那個人犯沖呢?

「睿王爺與濤公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可不想被濤公主當成對手。至于齊王殿下,雲屏郡主在芙蓉宴上那麼高調的表白,昨日里你也看到了,便是我沒怎樣,她已經拿我當對手了。」這兩個人都不是良人啊。

「姐姐若是喜歡,又何必想那麼多。」林子舒笑道,與子珊說了一會子話,又喝了熱茶,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些紅潤。

若是喜歡,又何必想那麼多,或許有幾分道理,子珊只是淡淡一笑,倒是有幾分欣賞林子舒了。

林子萍出嫁,子珊連姊妹之間壓箱禮都沒送,也覺得沒必要,她不是那假惺惺之人,明明兩相生恨,卻硬是要表現出姐妹情深來。

不過,這日一大早,她梳洗好後,給老太太請了安,便與老太太一同去了林子萍的院子。

錢氏請了京城里有名的範婆子來給林子萍開臉梳頭,據說這位範婆子丈夫一生只娶了她一人,兩人自成親到現在範婆子足有六十幾歲都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許多貴族小姐出嫁都是請了她來開臉梳頭,希望能得些福氣,出嫁後與夫君一生和諧恩愛。

錢氏則在一旁叮囑成親以後要如何孝敬公婆,服侍丈夫雲雲,林子萍則是一一應下。

子珊扶著老太太進了里屋,從銅鏡里看到林子萍紅潤掩不住歡喜的臉,看來她今日出嫁心情是極好的,只是從銅鏡里看到子珊進來時,眉頭微微皺了下,但很快舒展開來,心里暗想,不管怎麼想,今日她嫁給武煜平她就是贏家,她林子珊再怎麼樣今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林子萍穿著這一身大紅喜服歡天喜地地嫁給她的未婚夫。

「恭喜嬸母。」子珊走了前去,面含笑意。

「嗯。」錢氏難得地給了子珊一個好臉色,笑道︰「你大姐這一家,嬸母身邊就沒個人兒了,你這丫頭,原是說了要好好地在嬸母跟前兒孝敬的,卻不知是從哪兒听了那起子小人的話,竟誤會起嬸母來,害得嬸母好一陣傷心,難得你今日倒肯跟嬸母說話了。」

子珊心里暗笑,這錢氏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要損她,這會子竟還想著編排她听信讒言、小心眼子,又不尊上輩,不過就是一句話,她又豈會真往心里去,只是越笑得明艷,上前挽著錢氏,「嬸母這可是天大的冤枉,珊兒還道是嬸母對珊兒有什麼誤會呢,前陣子都不敢上跟前請安,原來嬸母竟是真的誤會珊兒了,好在這會子把話說開了,嬸母以後可再別對珊兒心生膈應了,大姐出了嫁,珊兒自是當嬸母親生母親一般孝敬的。」

「老太太,您可瞧瞧吧,這珊丫頭這張利嘴,現在是越地能說會道了,倒真真把萍丫頭給比下去了。」錢氏沖老太太笑道。

老太太自是對這種和睦即便是表面上的和睦也是喜聞樂見的,于是也笑道︰「萍丫頭也是個好的,平日里也是孝順,這會子就要成別人家的媳婦了,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大小姐,這是老太太準備的為大小姐添箱的,是一套金頭面兒。」寶錦端著一個匣子上前,打開給林子萍看。

是一幅足金頭面,成色並不新,款式也是舊年間的款式,只是老太太這個時候送來是什麼意思?就連萬氏也是昨日里就將添箱禮送過來了,這老太太是想給她難堪?還是這老太太如今兒年紀大了,越地老得昏聵,傻傻分不清?

不過,林子萍卻不想因這些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反正老太太一向不待見她,她也看不上老太太,錢氏給她準備的嫁妝可也不少,嫁過去也不會丟臉,便是這頭面以後留著賞人便就是了。于是,便笑了笑,「謝謝女乃女乃。」

老太太听得一怔,這麼些年,除了子珊,這府里頭庶出的丫頭都管她叫老太太,林子萍到還是第一次叫她女乃女乃,頓時覺得送的這套頭面讓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便尋了由頭先去了前廳。

子珊挽著錢氏,看向林子萍,「沒想到,大姐這麼快就要出嫁了,真真是不舍得,好在還有個三朝回門,這武府離咱們林府也不遠,以後想姐姐了,也好去武府看望姐姐。」

林子萍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目光不自然地轉向子珊,心里卻是恨極了,半晌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是啊,妹妹以後可以常來,前些日子還跟妹妹說起夫君家里的堂弟呢,妹妹來了也正好見見,雖說是太後娘娘作主,但妹妹心里有了人,太後娘娘自是會依了妹妹意思的。」

「那妹妹就先謝謝姐姐了。」子珊笑道,卻走到林子萍身邊,小聲說道︰「妹妹還沒恭喜姐姐嫁得如意郎君呢。」

「的確是如意郎君,還不是要謝謝妹妹,若不是妹妹肯答應退婚,姐姐又如何有機會呢?」林子萍亦是小聲笑道,果然林子珊只是裝作表面不在意,這會子听著這酸不溜丟的話,心里越地得意,毀不了她,讓她氣讓她傷也是開心的。

「那望日後姐夫妻妾成群,兒孫滿堂。『**言*情**』」子珊眼眸一眯,看不出是笑是惱,只是兒孫滿堂時的聲音微微上揚,錢氏只以為子珊是在說吉利話,卻見林子萍臉色一厲,便知子珊不是好話,便道︰「時候不早了,武公子的喜轎已經到了門口,福兒,去叫大少爺過來背大小姐出府。」

福兒應聲離開,錢氏又拉起林子萍的手,眼中禁不住噙了淚,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兒里長大的女兒,如今要嫁人了,舍不得,「你嫁過去切不可任性,不管婆婆說了什麼都不要頂撞,如果真受了委屈,就回來,娘給你作主。你雖是庶出的,身份上比不得……但你爹也是當朝三品大員,與武大人關系也不錯,你不出大錯,他們不會給你臉色……」

「娘……」林子萍也突然鼻間一酸,哽咽住。

子珊看著錢氏對自己女兒慈愛,卻想起自己母親卻被錢氏暗害,以後自己出嫁時誰會在耳邊悉心叮嚀,誰會牽著她的手送她出門……

一時間,子珊竟覺得心間涌了些許恨意,對那不曾有過相處的母親竟是有些思念,即便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此時,林子孝已經進了內室,大周的習俗,女子出嫁由娘家未婚兄弟背上喜轎,看著林子萍趴在林子孝背上,緩緩出了內室,子珊也挽住了錢氏,「嬸母,我們出去送送大姐吧。」

前廳老太爺、老太太和府里幾人老小以及親近的林氏家族都來了人道賀,畢竟林子萍第一個出嫁,是林氏家族的喜事,錢氏還淚意連連,子珊扶著她勸道︰「嬸母,今日姐姐出嫁本是件高興事,你怎麼哭了?應該多笑笑的。」

于是,子珊的手悄無聲音地按上錢氏的笑穴,錢氏臉上兩行眼淚尚且在流,卻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前廳里,老太太與族里幾個老人說話,盡是對孫女的不舍,大家均是淚意連連,因此錢氏這笑聲起得十分突兀,而子珊的手卻並未松開,錢氏笑得前仰後合。

今日來的雖是族里的人,林二爺到底是朝庭里的人,哪里丟得起這臉,只見他臉色鐵青,一雙眸子剜在錢氏那張臉上,覺得那臉上的笑容實在太過刺眼,恨不得沖上去狠狠地給她幾個耳巴子。

「老二,你還不管管,這成什麼體統,傳出去沒得讓人笑話。」老太太凜厲地瞪著林二爺,這個庶子平日里太慣著老婆,竟是丟臉丟到這大喜的日子上來了。

子珊松開錢氏,乖順地走到老太太旁立著,林二爺才將錢氏拉到座位上,旁邊就有一旁支老婦以長輩口吻說道︰「老二媳婦,這姑娘出嫁雖是喜事,大家都高興,但你也不該笑成這樣,知道的還想著你是覺得姑娘嫁得好高興的。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麼狠毒心腸,竟是半點不知道憐惜自己姑娘呢。」

這一開了頭,後面的聲討聲便接二連三,「就是呢,老太太才將還舍不得地落了淚,你這當娘的怎麼能笑得出來。」

「也不知萍丫頭可听了去,這會子上了轎,只怕心里也正不好受呢,若是再听了你那笑聲,到還以為你是恨不得快點將她送出去呢。」

錢氏一臉無辜,她當然也知道今日這場合哭比笑好,她也不知是怎麼的,哭著哭著就突然笑了起來,而且想收也收不住,想著目光便看向子珊,方才她身邊就只有她,而她又會醫術,莫不是她動了什麼手腳才致使她出糗?

見錢氏看過來,子珊亦是一臉無辜,整個人站在老太太旁邊乖順得不得了,但錢氏總覺得這丫頭今日太過乖順了,保不準有什麼暗招,越肯定方才是子珊陷害她,整個人頓時謹慎起來。

子珊也無所謂,反正要做的事,她一早便做了,只等著看好戲。

隨著鞭炮聲響起,林子萍的喜轎便緩緩向武府出,送走了林子萍,下人們便在前廳擺好了飯,因為都是族人,便也沒有太多規矩,只是男女分席而坐,連屏風都未擺。

子珊沒吃多少,便對老太太稱沒胃口,老太太以為她因為今日林子萍出嫁,心里傷懷,便讓她早點回去歇著,不要多想。

子珊笑笑,她哪里會多想,只是等著回去養精蓄銳等著看好戲呢。

今日是大喜之日,連府里下人都是在後院里擺了桌,吃起酒來,回到落玥閣,孫媽媽玲瓏幾人正在吃酒,她們如今也了解子珊對武家那婚事不在意,今日也知她不上心,只是對于下人們來說,難得有一日可以稍微放肆一點,見子珊回來,便直接拉了她入席,「小姐,新出的水晶葡萄,你嘗嘗。」

玲瓏剝好一顆,直接塞進子珊嘴里,子珊不禁點頭,「嗯,這葡萄真甜,回頭你出府里跟顧管事說一聲,讓他給我買個幾十斤回來。」

「小姐,你要這麼多葡萄做什麼,這葡萄可不好存放,吃不完就得壞了。」玲瓏不明所以。

「山人自有妙用。」子珊微搖著頭,笑道︰「你只管讓顧管事買回來就是,到時候讓你們都開開眼界。」

「哎,小姐就會賣關子。」玲瓏撫額嘆了一聲。

「小姐的妙用自是不能現在說給你听,到時候就沒有驚喜了。」行知笑道,「今晚上可別都吃醉了,等會子好戲開演了,可別醉得人事不醒的,回頭又惱。」

「哼,我現在不惱,咱們屋里現在多了一個包打听,回頭听她說,比自己親眼見的還精彩呢。」玲瓏笑道。

青凡卻紅了臉,她的確是比較八卦一點,但也沒有那麼夸張,只小聲說道︰「玲瓏姐姐慣會拿我們打趣兒。」

「哼,你別理她就是,她哪里知道你的好兒,回頭你呀就偏不說給她听,讒死她去。」子珊也笑道。今日她也很高興,難得這一院子的人不分尊卑上下,少了拘謹,倒真是齊樂融融地像一家人。

「小姐,你也忒狠了點。」玲瓏翻了個白眼,覺得無奈。

「你們哪……」孫媽媽笑著用手點了點這幾個丫頭的額,「都是些不省心的。」

玩鬧了一場,子珊也吃了不少酒,大家都有些微醉,青凡慧宜幾個收拾了桌子,永泰便扶了子珊去浴房沐浴,泡在澡桶里,閉上眼,子珊覺得輕松,雖是微醉,卻毫無睡意,沐浴好又去了書房。

坐在書案後,卻又不知道做什麼,怔怔地呆,至那日她受了傷,那人放一瓶藥,這許久都未曾再來過,拿起書案上的書,拿起那張她夾在里面的紙,再看那上面的字,俊逸流暢中帶著一絲不羈,筆峰肆意張揚,卻不知那人是誰?

那日宮里總共就那麼十幾個公子,到底會是誰呢?

「呵,這麼入神,難道是在想我?」一聲輕快張揚的笑聲伴隨著一個紅黑身影瞬間出現在書房里。

子珊愕然,轉目四周看了看,房門關著的,窗也關著的,方才沒听見一絲動靜,莫非這人這麼厲害,心里震驚,面上卻不顯,只是撇了撇嘴,「既是來了,還帶個面具,真真虛偽。」

「你這丫頭膽子卻是大的,竟是一點不怕我將你吃掉?還是說你心里正想呢?」賊人看不到面容,那雙眼楮亮晶晶地卻是帶著十分戲謔的笑意,踱步到子珊身邊,「看來是被我猜中了,你莫非是喜歡上我了不成?」

「哎……你可是連見也沒見過一面呢,就付上芳心,你說叫我怎麼是好呢?」

「那你就現在摘了面具,咱們見上一面唄,反正我如今正愁沒有心上人呢,說不定,見過你之後,我還真就喜歡了,趕明兒就進宮去求太後娘娘賜婚了呢。」那人自說自話,子珊也不惱,反而順了他的話說下去。

「你呀,就是太心急了些。反正以後早晚你都會看見的,何苦這會子著急。」那賊人又笑道,一雙眼楮如鷹見食一般,灼灼地睨著她。

子珊心里微微一緊,這人目光太過熱烈,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此時這人離得近,一抹淡淡的清香飄入鼻間,讓她不禁心神微漾。

莫不是,她真的對一個未曾見面的賊人有興趣?原來她竟是重口味?雖然知道這人身份必是不凡,接近她也不知是什麼目的,可越是這樣,就越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想探究這個人。

「你往日里不是都不現身麼,今日怎地想起要現身呢?既是想好了要現身,卻又藏頭露尾,好生沒趣。」子珊自椅子上起身,欲離他遠些。

他卻傾來,將她抵在椅子上起不了身,他鼻間微踫她鼻間,清淡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她臉上忽地就熱了,覺得火燒火燎的,前世今生她還從未與哪個男子離得這麼近,近得兩人呼吸都纏繞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心沒由地緊張起來。

「你要見我,自是能見得到的,何必急于這一時?」那男子聲音微啞,手指撫向子珊臉頰,那肌膚溫泣如玉,從不知原來女子的肌膚是這般光滑如瓷,細膩如絲,手指緩緩滑向耳後。

子珊此時方才明白,這人竟是輕薄于她,頓時惱了,卻又十分緊張,怕這人真做出什麼事情來,她今日並未準備,若要對抗,只怕是螳臂擋軍,虧得她竟還輕敵,沒把他當壞人,這會子後悔已來不及,只得道︰「你想做什麼?」

「原來你也知道害怕,這就對了,以後若再有陌生人靠近你,你得謹醒一點。」男子輕笑,靠得這般近,鼻間盡是他的氣息,他的味道,清如荷,淡如竹,話里卻是警告之意。

子珊微汗,以後她哪里還敢隨意讓男子這般靠近,別說是陌生的,便是熟悉的以後也三步之遙吧。

男子手指停在子珊脖子後側,輕輕一勾,一條細紅繩被拉了出來,一塊青玉抵在子珊脖子上,子珊一把握住脖子前的青玉,惱道︰「你這人有病是不是?」

男子不惱也不言,松開他,自脖子上亦是取下一塊一模一樣的青玉,與子珊的玉一合,兩塊玉竟是這般輕巧地就合二為一,子珊不禁怔住,看向男子,「你怎麼會……」

子珊也不知道自己脖子上這玉是從何而來,也一直只當這是一塊普通的玉,想著古人都愛戴玉保平安,說不定就是她娘給她掛上保平安的,卻不想這世上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兩塊玉竟然能這樣合在一起。

「這玉是我家的傳家寶,與你那玉正好是一對,你且好生戴著,不可弄丟了。」男子看著子珊胸前的玉,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才又對子珊說。

「哼,我偏不,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不保管,我憑什麼要幫你管?還傳家寶呢,指不定是什麼時候偷瞧了我的玉,回家做了一塊一模一樣的來蒙騙我,反正你來無影去無蹤,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又來悄悄地偷走了,也未可知,到時候還要我給你賠償,那我豈不是虧大了。」子珊撇撇嘴,作勢就拿手欲將他的那塊玉摘下來。

「沒有用,你摘不下來的,那是個死扣,一旦扣上就再也無法摘下來,除非你摔了它。」男子見子珊去扣,便好心提醒。

「哼,摘不下來就摘不下來,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說這是你的什麼傳家寶,我就信了,便是以後丟了,我也不會賠償你,再說,我一個孤女,如今還得看別人臉色過活呢,也沒有銀子可以賠給你。」子珊試著扣了幾次扣不下來,索性就直接塞到衣服里面,懶得再管。

男子見子珊將青玉塞進里面,貼著肌膚而戴,唇角不禁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這妮子當真有她的可愛之處。

「到時候,你自會有東西賠給我。」男子笑道。

「切……」子珊不以為然,將桌子上的那張紙依然折好夾進書里,還想著看戲呢,說道︰「你自便吧,本小姐這會子乏了,沒空再搭理你。」

「小妮子,可記著別弄丟了。」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她又道︰「你是有些聰明,生意做得不錯,可是得當心東宮,有人在查你呢。」

這人時常出入她的書房,知道她在做生意很正常,子珊並不訝異,只是沒想到他會提醒她防東宮,雖然玲瓏跟她說有人在問時有想過東宮,但當時還不確定,這會子這人一說,她卻信了。

東宮……莫不是……子珊覺得自己隱隱猜出了一些眉目,卻又不敢肯定,只是那人位高權重,自己如今被盯上,只怕稍有不慎,便會惹來禍端。

男子見子珊神色凝重,便知他的話這丫頭听進去了,心情也越地好,撫了撫她額頭,「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那人現在還未查出什麼來,只是對你推出的什麼蛋糕還有面膜這些比較感興趣,便是以後知道是你也沒什麼,做生意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若怕名聲不好嫁不出去,我免為其難地娶了你便是,還怕養不活你不成?」

「我要你養活?」子珊忍不住給他一記白眼,這人哪里知道她的擔心啊。

「你若再不去看戲,戲就演完了,不是白布置了一場?」男子笑得越爽朗,顯示著他此時的心情極好,于是好心地提醒子珊。今夜這場戲,既是她精心安排的,自是不能錯過,勾了唇角,往門口走去,打開房門,再回頭時書房里再無任何人,子珊想這人倒真是有些本事的。

子珊從書房里出來,整個院子十分安靜,丫頭們醉酒的醉酒,沒醉酒的也被二院那邊的動靜吸引了過去。

孫媽媽坐在堂子里就著燈光打絡子,動作熟練,听到腳步聲,抬頭見子珊雙臉因酒微顯紅潤,不由地微微恍神,以前總覺得小姐只是青秀,算不上絕佳的美人,這會子昏黃的燈光下見她微燻地款步走來竟是九天玄女下凡一般,帶著一抹不真切的美,竟讓看了她十幾年的孫媽媽舍不得挪開眼。

子珊見孫媽媽停了手里的動作,怔怔地看著她,笑問︰「媽媽看什麼呢?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媽媽只是覺得小姐如今長大了,也越地美了。」孫媽媽憐愛地笑道。

「那邊怎麼樣了?」美不美,子珊並不介意,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你美就能活得下去的,關鍵是得有腦子,還得要狠,從前她就是心太軟,如果總要學著一點一點將自己變成銅牆鐵壁。

「鬧了一會子了,瑞兒畢竟是在那地方呆過,這點子手段也還是有的,她心里也是恨那人的,自是賣了力的,听青凡剛回來說是在那人的屋里。」孫媽媽說得比較隱晦,畢竟子珊是未出閣的姑娘,豈能污了視听。

「她是個聰明的,若是這事兒沒鬧開,以錢氏的心胸和手段,她活不到見明日的太陽。」子珊唇角微勾,眸中閃過一絲冷厲,這才剛剛開始。

「不過,她終究是咱們這里出去的,那人必是知道是小姐指使的。」孫媽媽眼中滿含擔憂。

「媽媽,這屋里除了你、玲瓏和行知,其它的都是她親自張羅買進來的,老太太當然也知道,只要不是你們,就算她心里再明白這件事是我做的,說出來別人也不會信。」子珊冷冷一笑,在這五月的天氣里竟散出了冬日里冰雪一樣的寒冽。

孫媽媽看著臉上綻放的冷艷笑顏,看著她在一點一點褪變、成長,她終于知道大宅院里的生存法則,孫媽媽感受興慰,至少,以後小姐不會再受欺負。

「二叔雖有兩房妾室,但終究也是一無所出,如今二叔膝下只是大哥和林子萍,林子萍出閣了,就更顯得她子嗣單薄,這個時候瑞兒年輕漂亮,又身體康健適合生育,對二叔來說不過是一場風流,老太太如果主張讓他收房,便是喜事一樁。」子珊特地安排在今日,就是要讓錢氏樂極生悲,讓她償到痛苦,她拉著孫媽媽的手,「媽媽也該陪我去看看,這樣的好戲,必定十分精彩的。」

晚湘院外丫頭婆子圍了一群,都伸上了脖子往院子里面望,也三三兩兩地小聲議論。子珊眼中幾不可見地閃過一絲笑意,款步走過去,正巧老太太也剛趕過來,院門大紅燈籠光線明亮,照在老太太福的臉頰上,只見她兩頰紅,眼底青,又剛好今晚吃了些酒,听了這院里鬧起來,而前院賓客還未散盡,來來往往總會有人听到傳出去,于是肝火越旺盛,果然還未走近,老太太就朝那群婆子丫頭喝斥道︰「你們一個個沒事做圍在這里嚼什麼舌根子,若是誰嫌了那舌頭多余,我就打下去拔了舌頭,免得你們一天到晚背地里亂咬主子。」

眾人被一頓喝斥嚇得一哄而散,子珊緩緩走近老太太,行了一禮,但上去扶了老太太,勸道︰「女乃女乃可別生氣了,沒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為這些沒皮沒臉的人,不值當。」

「哎……你說說你那二嬸兒,怎麼就這麼點心胸氣度,有多大不了的事,非得鬧成這樣,沒得讓外面人看了咱們的笑話。」老太太一聲嘆息,覺得老臉丟盡。

雖說外面的人也姓林,到底是旁支,既依附于正統生存,又喜看正統笑話,尤其是身為二品布政使的林家大爺一死,二爺又是個庶出,與老太太素來不對色,林氏正統眼看著就要沒落,若不是子珊勸了三爺去捐了個五品官,那些旁支還有誰願意拿正眼看老太太,盡管老太太身有誥封,也不過是個老太太而已,也正是因此,老太太見錢氏這般地鬧,又因下午在前廳送姑娘出閣時,那孟浪的舉止,越氣惱。

「是什麼事?」子珊眨了眨眼楮,明知故問。

老太太這才想起,子珊是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進去似乎不太合適,正猶豫著要不要讓子珊進去,錢氏身邊的姚媽媽出來,見老太太正好在院門口,立即跑過來,連禮都來不及行,只是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老太太,老太太快進去瞧瞧吧,要打起來了,二爺要打夫人呢。」

打?打起來才好呢!子珊心中暗笑,面上卻不顯,扶著老太太略帶擔憂,「卻不知是什麼事,竟鬧得這樣厲害,女乃女乃我們還是趕緊進去瞧瞧吧,可別出了什麼事才好,今日可是大姐出嫁的大喜日子,這樣鬧騰,沒得觸怒了喜神,影響了大姐的幸福。」

「珊小姐好毒的心思,竟以這樣的方式來害大小姐與夫人。」姚媽媽一听子珊說觸怒了喜神,影響林子萍的幸福,不由目光一冷,跟在老太太身後,瞪著子珊。

「姚媽媽這是何意?你便是再著急,這話卻是不可亂說的,我還不知道里面生了何事,你就往我身上潑髒水,我不過是擔心大姐罷了,莫不是我這話說錯了?這樣的鬧騰還能博喜神高興不成?」子珊眸光一凌,睨了一眼姚媽媽。

姚媽媽瞪著子珊,心里暗罵下賤蹄子,看你能得意到幾時,又對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這並非奴婢編排,而是那實實在在就是珊小姐的落玥閣里的丫頭,如果不是珊小姐指使,又怎會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做出這種下流腌的事情來。」

子珊此時面帶疑惑,看了看老太太,似乎才听出一些道道來,小聲依著老太太問道︰「是我院里的人?女乃女乃可知是誰做了……做了……」

欲說,又似不好意思,她畢竟是個閨閣姑娘,有些話還是不方便說出口的,老太太見她一直茫然不知,才道︰「本來還想你到底還沒出閣,不便讓你進去,既然說是你院里的人,又是惹了你二叔,那你就進去看看吧。」

「是。」子珊一臉驚愕,又面帶擔憂,乖順地應了一聲是,便就默默地跟在老太太身邊,姚媽媽還想再說什麼,卻已經到了堂屋門口,錢氏與林二爺、瑞兒幾個還在內室,就傳來錢氏的哭鬧聲,揚言要打殺了瑞兒,林二爺不同意,今晚都是吃了酒的,難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錢氏哭鬧不休惹惱了林二爺,抬手就是一巴掌摑在錢氏臉上,將錢氏打得暈頭轉向,身子失了重心,一頭撞在桌角上,將額角撞裂開一道口子。

介時,老太太身邊的寶錦已經替老太太打起內室門簾,就眼錢氏額角的血順著眼皮流下來,滴在了地上,老太太頓時覺得血氣上涌,有種要暈的感覺,子珊眼疾手快,一把將老太太攙住,一見地上跪著的瑞兒,額頭也是磕頭磕得紅腫,便怒問︰「瑞兒,你做了什麼?竟惹得嬸母在今日這樣大喜的日子里想不開?」

子珊明明知道錢氏這傷是林二爺惱怒下打的,卻偏一開口就定論錢氏是自己想不開,這想不開的原因就無非就是不願意讓林二爺納妾,但讓她最最受不了的還是在這樣大喜的日子里,林二爺在她的房里在她的床上與別的女子風流一場,還偏偏就被她給撞破了,這不可謂不恨,既恨林二爺薄情,又恨瑞兒狐媚惑主,更恨瑞兒是落玥閣的人。

「小姐……小姐……奴婢,奴婢只是在院子里跟幾個姐姐吃了些酒,便想去戲園看戲,在戲園里遇二爺……奴婢……二爺……二爺不是故意的……只是醉了酒罷了……求夫人別跟二爺鬧……奴婢賤命一條……夫人或是將奴婢賣或是打殺……奴婢絕無怨言……求夫人原諒二爺……」瑞兒原本模樣嬌媚,這會子哭得梨花帶雨,越趁得她楚楚動人,這斷斷續續說的盡是自己的無奈,卻又偏寧死也不肯破壞林二爺與錢氏夫妻二人的伉儷情深,倒顯得她氣度大,錢氏心胸狹窄,竟不顧今日是自己女兒大喜的日子里這般尋死覓活。

子珊心里清楚,林二爺雖是喝了酒,但在這一方面還是比較克制的,屋里有兩房妾,卻並不寵,對錢氏一直以來都還算不錯,也正是因此,錢氏才會如此恨,是因為接受不了。

今晚若不是瑞兒在那茶里下了藥,林二爺也不會對她怎樣,但那藥是子珊親手制的,從外面查不到任何蛛絲螞跡,就算是林二爺自己也只會以為是自己酒後亂性,再則體會了瑞兒這嬌花的柔情似水,自是知道其中美妙是錢氏與那兩妾的半老徐娘所不能比的,再則難得這瑞兒是個通情達理,又不貪圖富貴,這會子還一味地替他著想,這樣的女子既已經成了他的女人,又豈能再賣出去,更是不能打殺,這般年紀,這樣的身子,說不定他很快就會再喜當爹也未可知。

想到此,林二爺憐惜地看向瑞兒,安撫道︰「這不是你的錯,是爺要了你的,你不用怪罪自己,也不會被賣出去。」

錢氏听林二爺竟當著她還有老太太的面對瑞兒這般溫柔,不禁恨極笑,目光怪異地看了看林二爺,又看了看瑞兒,最後目光落在了子珊身上,這丫頭是來看她的笑話來了,這瑞兒就是這丫頭送來的吧,果真是好心機,好手段,竟會選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方……

「哈哈……原來,我竟是小看了你……」錢氏痴恨,一雙眸子怨毒地剜在子珊的身上,瞥見子珊眼中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扭曲的心再也控制不住,任由恨火吞滅了她的心智,她從間拔了一根簪便沖向子珊,竟是直直對準了她如星辰般明亮的眼楮。

老太太被錢氏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怔住,一時竟忘記阻止。

子珊沒想到錢氏竟是這般沉不住氣,竟當眾就想謀害她,辰角不禁微微上揚,如今,她不會再忍讓,不會再退縮,她迎著錢氏,以簪抵至眼前的一瞬間,抬手擋住,錢氏的簪正地被子珊腕上寬邊手鐲擋住,只是簪子力過重,往下一滑,刺破了些皮,滲出血來。

子珊臉上驚惶失措,小臉煞白,睨著錢氏,「嬸母,這瑞兒與二叔是怎麼回事,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你怎麼能……怎麼能殺我……」

老太太听到子珊這嚇得心驚膽戰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這回她徹是怒了,一把奪過錢氏手里的凶器,不顧錢氏額角有傷,就是一個巴掌扇過去,打得錢氏眼冒金星。

林二爺嚇得酒也醒了,他心里雖然也希望子珊從這府里消失,因此對錢氏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是睜只眼閉只眼,但這會子是當著老太太的面,錢氏這麼做無疑是刺了老太太的心,雖然他心中對老太太並無敬重之情,但老太太到底還是他的嫡母,林子珊是她現在唯一的嫡孫女,老太爺對這丫頭亦是十分喜歡的,若是剛才錢氏真得了手,林子珊死了,他也成不了嫡子,何況老三現在已經捐了官,萬氏又懷了身孕,不出一年,若是生了男兒,他也不會再有機會,如此還會更害了林子孝。

想通了其中厲害,林二爺立即對姚媽媽說道︰「錢氏酒後失德,言行無狀,又險些害了佷女,不知高下,將她拖去祠堂,靜思已過。」

姚媽媽原是錢氏的女乃媽子陪嫁過來,視錢氏如親生女兒一般,哪里見她受得這些苦,想要求林二爺,卻被林二爺駭人目光給嚇了回來,她便轉頭哭求老太太,「老太太,夫人是喝多了酒,又被怒氣沖昏了頭腦才會做這樣的事啊,求老太太念在夫人平日里刻盡孝道的份上,饒了夫人吧。夫人頭上有傷,還流著血呢……」

刻盡孝道?子珊冷笑,虧這姚媽媽還說得出口,錢氏平日里有幾時去向老太太請安的?即便是去了也是面恭心不恭,這會子卻說起了孝道。

子珊知道老太太心里明鏡兒一般,便在一旁看戲,老太太瞪了姚媽媽一眼,「她這點傷算什麼,就是在祠堂里呆個幾日也不會有什麼大礙,竟當著我的面兒就敢殺我孫女,我難不成還該將她供起來不成?」

姚媽媽見老太太鐵石心腸,心下一寒,最後只得硬著頭皮求林子珊,畢竟她是受害人,若是她肯原諒,老太太跟二爺都會原涼,想罷,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子珊面前,「奴婢知道小姐素來心善,今日是夫人做得不對,夫人只是吃多了酒,不是有意的,求小姐替夫人求求情吧,奴婢必定當牛作馬報答小姐恩情,夫人現在有傷,萬萬去不得那地方的啊!」

子珊斜眼睨著姚媽媽,余光又瞥見林二爺正睨著她,原來她素來心善嗎?她竟不知原來她的心善就成了這些人踐踏她的理由,只是……她冷冷一笑,只怕要讓他們失望了。

「姚媽媽,你不應該求我的,我知道我雖與嬸母之間有些誤會,但我從來也沒想過讓嬸母去祠堂,何況她現在有傷在身。」子珊滿目真誠,只是眼底是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見姚媽媽與林二爺神色微微松動,子珊唇角微勾,話峰一轉,「只是,這是二叔的決定,我一個晚輩無權置喙,何況,今日原本是大姐大喜的日子,又鬧得這樣厲害,嬸母還見了彩,只怕會觸怒喜神,影響大姐以後的幸福,祠堂有歷代祖宗護著,應該能震得住嬸母身上的戾氣。」

姚媽媽聞言立即變了色,她竟是昏了頭了,明知道這原本就是她設計的,自己竟去求她,如果方才她直接求林二爺的話,或許還能有轉機,這會子林子珊將林二爺這條路也堵死了,二夫人此番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啊,思及此,姚媽媽惱悔不已,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林二爺看著林子珊的眼楮微微眯了眯,不知在思考什麼。

錢氏此時已回過神來,听得林子珊這樣說,便知此番這趟祠堂是免不了了,雖然心里恨方才沒能一舉將林子珊毀了,但到底是心機深沉之人,這短短片刻她已經冷靜下來,將恨強制壓了下來,她睨著林子珊,咬牙切齒,「珊丫頭果真好孝順,但願你日後還能這般孝順。」

「二叔嬸母拿珊兒當親女兒一般疼,珊兒自然也會拿二叔嬸母當親生父母一般孝順。原本珊兒就算拼著不要這不孝的名聲,也該為嬸母向二叔求情的,只是珊兒卻不能不顧及大姐的幸福……」子珊沖錢氏微微笑了笑,語氣中竟是兩難與無可奈何。

「珊兒不用為難,你嬸母定知道你的一番苦心的。」林二爺臉微微僵,看著林子珊,卻只見她笑得溫婉淡然,看不出個所以然,瞥了眼已經冷靜下來的錢氏,對姚媽媽吼道,「還不快扶著你主子去祠堂。」

「二爺,夫人她……」姚媽媽沒想到林二爺這般心狠,竟不讓夫人將額上的傷包一下。錢氏卻一把將姚媽媽拉起來,既然無可避免,那她去便是,左不過三日後女兒回門子,她就出來了,算得了什麼,只是心里傷心,她與林二爺結夫妻,如今一朝被一個賤丫頭算計,他竟如此不顧夫妻情義。姚媽媽有些愕然地看著錢氏,只見她此時面色十分平靜,只是她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道讓她明白,錢氏只是在強忍……

「走吧。」錢氏淡淡說了一句,連看也不看林二爺,便與姚媽媽相攜往門口而去。

子珊豈不知錢氏的算計,只是她如此精心策劃一番,若只是讓她在祠堂里住個兩三日這麼簡單的話,她又豈會費如此心思,她依著老太太,「女乃女乃,這瑞兒雖孫女院子里的丫頭,如今卻已經是二叔的人了,這身份自然不能再到我院子里做下人的活計,這瑞兒原本也是鄉下貧困家里的正經姑娘,過幾年也該找個正經人家的,可如今這這樣……孫女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听到對瑞兒的處置,錢氏與姚媽媽不由地就放慢了腳步,錢氏的手不禁握得更緊了,這賤婢……絕對不能進二爺的房……

「放心吧,這事兒錯在你二叔,他自會給你一個交待的。」老太太拍了拍子珊的手,又對林二爺說道︰「原本你子嗣就不多,兩房姨娘也沒什麼用,如今我瞧著這瑞兒也是個正經人兒,她是你佷女屋里的人,又是你自己做錯事在先,你看著該怎麼給你佷女一個交待吧。」

「是。母親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麼做。」林二爺垂,顯得十分恭順,即使他現在已經是當朝三品大員,依舊不得不對嫡母謙恭,即便是心里再不願意,何況這話說得十分明白,就是讓他將瑞兒收了房,雖說這瑞兒是一個奴婢,但想起方才那柔情似水的身子,心里一悸,常年只在錢氏屋里過,就連那二房姨娘屋里都甚少去,此時方才知道這花季少女的妙處,自是不能拂了老太太的好意,當即便對子珊說道︰「珊丫頭就放心吧,二叔不會虧待你屋里的人的,明日就在府里開一桌席,將瑞兒抬作瑞姨娘。」

「珊兒恭祝二叔今日雙喜臨門,恭喜瑞姨娘。」子珊笑意盈盈地向林二爺與瑞兒道喜,又親自將瑞兒扶起,「今日後你就是二叔屋里的人了,你可要刻盡本分,早些給二叔多添幾個大胖小子,咱們這府里如今就只大哥一個哥兒,日後若能多幾個弟弟,咱們府里就熱鬧了。」

「珊小姐……」瑞兒故作嬌羞,嗔了子珊一眼,眼底盡是掩不住的激動,她如今果真成了林二爺的姨娘了,以後她便能華衣玉食,榮華富貴,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過活,做那下賤的服侍人的活計了,怎麼能不高興。

「既如此,時候也不早了,珊兒就不打擾二叔和瑞姨娘了。」子珊向林二爺微微伏了伏身,老太太此時也正打算走,就讓子珊挽著,臨行前,老太太又說林二爺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再著人收拾院子也是來不及了,你明日著人將悅莘院收拾出來給瑞姨娘住吧,只是既然瑞姨娘如今已經是你的人,今晚再回珊丫頭屋里住也不合適,索性你媳婦左右不在,你身邊也需要人服侍,今晚就讓她在這屋里先歇一夜吧,明日再說吧。」

「是。」林二爺應下,瑞姨娘卻是眼露喜色,這可是當家主母的屋,當家主母的床,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子珊在林二爺頷應承時便悄悄給瑞姨娘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就是她听到的意思,然後便扶了老太太出了內室,卻正好看見錢氏剛出外間門口,明顯是將屋里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子珊幾乎都能看得到錢氏那在顫抖的雙肩。

待子珊與老太太從錢氏身邊跨過,錢氏身子才微微一松,卻是深深地噴出一口鮮血。姚媽媽見了,面色大變,立即要扶她回去求二爺找大夫,卻被錢氏阻止了,錢氏用手輕輕地將嘴角的血擦掉,狠狠地道︰「今日是我疏忽,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能讓錢氏這樣吃癟,子珊心情十分舒暢,將老太太送回了屋後,她並沒有立即落玥閣,永泰與青凡在回廊角門處等她,見她從老太太院子里出來,青凡立即蹦到子珊面前八卦起來,「小姐,您可是沒看到,您與老太太才剛離開,二夫人就氣得吐血了,姚媽媽還說要回去求二爺讓大夫來看,結果二夫人沒同意,就直接去了祠堂。」

「可惜,奴婢方才沒看到屋里生了什麼,只是看二夫人那頭臉上的血,方才屋里應該也很熱鬧。」

永泰見青凡圓嘟嘟的臉上帶著幾分失望,不由一笑,拿手點了點青凡腦門,道︰「你只看到二夫人那頭臉上的血,覺得熱鬧,卻不知小姐在里面的凶險。」

永泰雖然也沒進去看到里面的情況,但多少能猜到幾分,她來府里時間不長,而這府里接二連三生的事情,永泰猜測多多少少都與錢氏月兌不了干系,如果小姐剛開始反正,亦是做了十分周密的計劃才實行,想來這錢氏也是個厲害的角色,想一朝解決絕非易事。

「哦,小姐,那二夫人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青凡點了點頭,她必畢年齡小,以前又從未在這樣的大戶人家里做過事情,也不懂這里面的勾心斗角,陰謀詭計,因此對永泰的話也沒理解到其中深意。

「那是她自己摔的。」子珊也知道此時不方便教這丫頭,只得等回去後,就孫媽媽與永泰多點撥點撥,遂不再與她閑叨扯,轉身永泰,「那件事做得怎麼樣?」

「小姐放心。」永泰微微點頭,這點子事對于她來說算不得什麼,在國公府里,那里面的腌算計比這府里的更陰暗卑鄙的多了去了,她雖只是國公府老太太屋里伺候茶水,有些事情也沒少做,以至于自己最後被以這種方式攆出國公府,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委屈,倒是如今到了林府,遇到林子珊,這樣的主子倒是不曾見過,對身邊人好不說,更願意給她們機會去做大事,這對一個奴婢來說,那可是天大的榮幸。

「好。」子珊溫婉一笑。

五月底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晚上草從里也多了許多小蟲鳴叫,但這一夜,子珊依然睡得極好。只是第二日起床後就听青凡說,錢氏在祠堂呆了不過一夜,竟在這大熱的天里受了寒起了燒,這會子還說著胡話,不得已,老太太才著人將錢氏從祠堂放了出來。

子珊正在用早飯,听到這個消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去給老太太請完安,便讓永泰在小庫房里拿了幾樣補品去二房。

「真沒想到,那麼快老太太就同意她出來了。」永泰悄聲在子珊身邊說道。

子珊手指輕輕撫過院牆上攀附生長開得正繁得薔薇花,滿馥芬芳,她淺淺笑道︰「估計是昨個夜里被嚇得狠了,真病倒了,青凡不是說了燒麼,我估計她不是會讓我給她瞧的,你再去張大夫那里走一趟,就索性讓她病得更厲害些,等大姐回門子……呵呵……」

子珊笑聲輕如清風撫過樹葉,婉轉低沉,算不上絕麗的容顏有一絲蒼白,卻更顯清麗嬌弱,如夏末開盡的荷花,獨自傲立于一片荒涼之中,孤寂清高,有一種別樣的淒涼之美。

「永泰,我讓你替我做這些,你怕嗎?會不會覺得我是那種心思深沉陰毒的女子?」子珊見永泰幽幽地盯著自己,輕嘆一聲,問道。

永泰卻笑道︰「林府比起國公府又怎樣呢?深宅大戶里哪個小姐沒做過這種事情,這不過是在這朱門大院里生存的手段罷了,不是你,便是她。」

「嗯,那你先去吧。」子珊淺笑著點了點頭,永泰是個聰明的丫頭。

子珊還未進到錢氏院里就听到里面有人尖叫亂罵,剛踏進院子就被姚媽媽給擋住去路,目光惡毒似能把子珊生吞了一般,冷冷地道,「夫人這里廟小,容不下珊小姐這樣的大佛,珊小姐還請回去吧。」

「是嬸母容不下我,還是姚媽媽容不下我呢?」子珊被姚媽媽擋著也不惱,反而笑容灩灩地睨著姚媽媽。

姚媽媽被子珊這樣看著,覺得頭皮一陣麻,明明子珊一臉的笑容,她始終覺得子珊這笑容陰測測的,心里一陣虛,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林子珊的話,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對,她咬了牙,「夫人此時正著燒,昏迷不醒,珊小姐若要看望夫人,就再等些時候再來吧。」

「是嗎?嬸母竟是生病了嗎?姚媽媽,你應該知道我是給太後娘娘治過病的,現在整個京城里誰不道一聲我是神醫,嬸母生病竟不讓我瞧麼?」屋里還在陣陣傳出錢氏的聲音,姚媽媽睜眼說瞎話,子珊也當作沒听到屋里的聲音,故作驚訝地問道。

「珊小姐的醫術自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珊小姐是給太後娘娘和那些貴人瞧病的,這樣金貴的人,我們夫人受不起,珊小姐還是請回吧,府里的家醫,福兒已經去請過張大夫,一會子就來了。」姚媽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林子珊進屋里去,錢氏昨夜里看了見大夫人的冤魂受了驚嚇,若此時再見林子珊,畢定再會嚇得昏過去不可。

姚媽媽剛提到張大夫,張大夫就背著藥箱進了院子,見到子珊在院子里,上前行了一禮,听到屋里傳出的聲音,不禁皺了皺眉看向子珊,子珊微微頷,卻屋里道︰「嬸母,珊兒來看你了,既然你這會子不方便,我晚些時候再過來,等一會瑞姨娘敬的主母茶,我會著人送過來的,你可得記得用。我會向老太太說的,等你身子好些,再讓瑞姨娘過來行禮。」

「滾!通通都滾!」錢氏在屋里吼道,「你以為你贏了嗎?最後還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死了都死了,你以為我還會怕你嗎?」

子珊眸光一寒,轉身走出晚湘院,日頭正毒,曬在臉上火辣辣的,此時府里到處開滿薔薇,子珊不知道為什麼林府里到處種的是薔薇,或許是誰比較喜歡,倒是方便了她,最近調了許多胭脂膏,倒是用這個做了原材料。

「小姐。」玲瓏從府外回來,得知子珊在晚湘院這邊,便匆匆趕了過來,臉色有些蒼白,見到子珊便左右一看,沒人便匆匆地將子珊拉進听雨軒一路進了竹林。

子珊見她神色凝重,不由地皺了眉,「怎麼到這里來?出什麼事了?」

「小姐,這竹林平日里少有人來,所以奴婢才帶了小姐到這里來。顧家被盯上了,他們居然十二個時辰盯著顧管事,前幾日顧媽媽生病,著了人去找過顧管事,顧管事回了一趟家,顧家就暴露了。」玲瓏面帶焦色,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但是肯這樣花功夫的人,只怕不是善茬,「我幾日未去,並不知道顧家暴露了,還是從顧家出來後現被人跟蹤才知道顧家暴露了,只怕這時候連顧管事都不知道呢。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那你有沒有甩掉跟蹤你的人?」子珊皺眉,想起給她青玉的那死男人,說的東宮,難道真是太子的人?子珊覺得頭痛,不過是去瞧了趟病,怎麼就沾惹上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現有人跟蹤後,我就去了趟酒樓,又在東西長街逛了一圈,進了珍奇閣將顧家暴露的事告訴了呂掌櫃,怕連珍奇閣也被人懷疑,我進去隨便逛了逛就出來了,又假裝去買了茗閱軒買了些書與筆墨,才回府。」玲瓏怕有遺漏,又仔細地想了想,才將自己的行蹤事無巨細地告訴了子珊。

「買的什麼書?」子珊挑眉問道。

「《經國論》。」玲瓏如實回答。

「聰明。」子珊笑著拍了拍玲瓏地頭,在這一方面,玲瓏的確顯得很機智,子珊這兩個月來將府里府外的交接工作交給她,她一直做得很不錯,此時,子珊也微微松了口氣,笑道︰「這段時間你就先別出去了,我會想辦法,讓顧管事馴養一些雕兒來傳訊。」

「小姐這意思,是不是我們暫時沒事?」玲瓏見子珊此時臉上的笑,緊張的神經也才稍微松了些。

「是啊,你這麼聰明,總能糊弄他們一陣子。」子珊笑道,「等會子將你買的書帶上,我們去瑞姨娘那里道賀,這東西正好送給二叔。」

「瑞兒成姨娘了?」昨個夜里玲瓏吃醉了,一大早醒來就被子珊安排出了府,回來也還沒來得及听青凡八卦,這會子倒是有些驚訝。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之前計劃將她送過去,就知道這個結果了。」子珊給了玲瓏一記白眼,「走吧,這會子大約都準備開席了,我們也趕緊過去吃杯喜酒,沾沾喜氣。」

瑞姨娘的進門席宴只擺了一桌,只府里的主子坐在一桌吃個飯,然後瑞姨娘給老太太敬茶,因為錢氏生病沒出席,子珊只道瑞姨娘如今到底是做了小嬸嬸,這杯茶錢氏作為當家主母一定要吃,既然來不了,送到屋里去就是。

于是,老太太著了寶錦親自送瑞姨娘去給錢氏敬茶,子珊看著只是唇邊噙著笑意,瑞姨娘這番去敬茶少不了要吃錢氏的派頭,老太太卻讓寶錦跟著去了,也就是說老太太已經認了,錢氏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席後,玲瓏問子珊,「老太太看起來很看重瑞姨娘?」

「三叔可才是老太太的親兒子,三嬸母如今有孕在身呢。」子珊深深地看了玲瓏一眼,「這里面的道道,你呀平日里心思沒往這上面放,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去問永泰。」

子珊怎麼不知,萬氏這麼多年無出,整個三房兒子中只有二叔一人有兒子,錢氏還拼了命的要害自己,老太太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這其中的原故,只是大兒子死了,府里就只有老二還在朝為官,整個林府都要倚仗老二,老太太說話自是硬氣不了。

但如今,老太太的嫡次子也同樣在朝為官,官職雖比不得老二,但老三並不笨,對于人際交往絕不比老二差,老三既然答應作官,不用幾年時間,也一樣可以出人頭地,她必須得讓萬氏安全將老三的嫡子出生,此時,她自是要為錢氏與林二爺找些事情做。

錢氏的病情在張大夫的調理下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加嚴重了,到林子萍回門之日,也只能勉強爬起床,臉色蒼白,額頭上的傷已經結痂,因為連生幾日病,幾乎沒吃下過什麼東西,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楮深陷,眼周烏黑,應該是這幾日都沒睡好,只能強打著精神坐在老太太屋里,等著林子萍回來。

子珊倚在老太太一旁,動作輕柔地給老太太捏著腿,一邊與萬氏說著話,聊的盡是萬氏肚子里的孩子,還有這幾日的反應等,瑞姨娘新娶進門,這幾日又頗得林二爺寵愛,她既受了老太太的恩,每日晨昏定省請安自是少不了的,瑞姨娘是個聰明的,也知道自己沒有娘家可以倚仗,在這府里只能倚仗老太太與林子珊,于是一大早就在老太太屋里坐著了。

見錢氏進來,在座的人均是一怔,子珊最先上前將錢氏從姚媽媽手里攙過,笑道︰「嬸母正病著呢,大姐回來進屋來看您就是了,怎的還出來了?等一會子大姐回來,知道嬸母病了還如此勞心費神,可不是讓大姐難過麼?」

子珊看似一番關心,卻字字如針尖戳在錢氏心間,錢氏差點就抑制不住,姚媽媽見這時林子珊還拿話刺激錢氏,恨不得立即上前狠狠地給她一個大嘴巴子,然而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做,只到一旁,對伺候茶水的小丫頭給錢氏要了杯茶。

子珊在挽住錢氏手腕時,暗中給錢氏把了脈,張大夫按照她的分咐給錢氏一直用提醒藥物刺激神經,以至于她連幾日都未曾合過眼,整個眼中布滿血絲,身體也變得十分虛弱。

子珊暗笑,錢氏持續長時間得不到休息,很快就會神經衰弱,到時候她就再也沒有心力再來謀害自己,只不過,今日林子萍回門,還得再在她的病情上加一把火。

正思忖著,外面就來了門子在外間稟,「老太太,萍小姐已經進府了,正往這邊來,不過……」

「不過什麼?」老太太挑了挑眉。

「只有萍小姐一個人回來,大姑爺……沒來……」門子覺得汗顏,萍小姐嫁出去頭一遭回門,姑爺居然不同來,這讓林府顏面何存,知道來回這個話就是個挨訓的差事,卻還是只能硬著頭皮來。

「這可是頭一次回門,姑爺這是要給我們林府下臉子麼,老太爺可知道了?」老太太眼楮眯了眯,眉宇間已經隱隱有了怒火。

「已經給老太爺回過話了。」門子回道。

「好了,你去吧。」老太太不再問,門子見沒挨罵,一溜煙地就跑出了屋。

這時,瑞姨娘才起身,向老太太微伏了伏身,說道︰「老太太,我前個兒見二爺臉色不好,隱約听了一些。」

「說說看。」老太太睇著瑞姨娘。

「據說大姑爺今個兒要娶平妻,還是戶部員外郎家的嫡女。」瑞姨娘小心地說道,一邊觀察著老太太與錢氏的神色。

「不會吧,大姐才剛嫁過去啊,別說是平妻了,就算是原本就在屋里的姑娘,也沒這麼快抬身份啊。」子珊驚地捂住口,一幅不可置信。

「是不是真的,等大小姐來了,就知道了。我也是听二爺夜里夢魘時說出來的,有幾分真,我也不知道。」瑞姨娘說道。

「大姑爺既是沒來,許是有幾分真實,我們這會子也別議論了,萬一被萍丫頭听了心里難受。」萬氏既肯定了,又做好人地止流言。

而林子萍已經到了外間,剛好將瑞姨娘與萬氏的話听了進去,頓時住了腳,有些躊躇不安,不知該不該進去。外間伺候的丫頭卻沒想這麼多,見林子萍進來,立即打起簾子,向里面道了聲,「大小姐到了。」

林子萍只得硬著頭皮進了里面,一一向長輩行禮。

子珊看到林子萍臉上鋪了極厚的一層粉,行禮時都能感覺到那粉在簌簌往下掉,只是即使這麼厚的粉依然蓋不住她臉頰上的青紫,她眼神微呆,再沒有往日里那明艷動人之態。

看起來,這幾日她在武府應該是備受摧殘,只是子珊卻沒有同情,她之前就說過,這婚姻既然是她算計去的,她就該承受這婚姻所帶來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老太太只覺一股濃重的脂粉味有些刺鼻,再看林子萍那張臉,也看出了不尋常,眸中露出了厲色,「你這是怎麼了?才嫁過去三日,回來就是這麼一張臉?」

林子萍在武家這幾日受盡了委屈,被老太太這一問,差點就忍不住哭起來,子珊看到她的兩只手絞在一起,使勁地捌著,好一會才笑出聲,「初換了地方,這幾日睡不好,臉色不太好,所以妝稍微濃了點。」

「嗯,你姑爺怎麼沒跟你一塊回來?」老太太雖然听了瑞姨娘說,但她還是要知道事情真相,縱使這個丫頭不是她喜歡的,但她也姓林,武家給她沒臉,就是給林氏家族沒臉。

林子萍臉上微微一僵,心里惱恨老太太窮追不舍地問,腦子也極快地思索著該怎麼圓過去。

「許是大姐夫今日有事吧,他那日被齊王去了宮里的職,這幾日應該要為這事奔走的。」子珊笑道,算是替林子萍打了圓場,卻又好死不死地提到武煜平被去職的事,讓林子萍心里難受。

「是、是啊。」林子萍與林子珊對視了一眼,才咬了牙回道。

「便是多大的事,今日是你頭次回門,他就這般輕視,足見他是沒將你、沒將林府放在眼里,武都統雖掌軍權卻與你父親是同級,你態度該硬時還是得強硬起來,否則以後武家還不一味地欺負拿捏你,連帶著讓娘家也跟著你沒臉麼?」老太太見林子萍始終不肯說,便也不追問,只是點撥了兩句。

只有子珊知道,林子萍這輩子在武家都不可能抬得起頭來,新婚之夜未落紅,武家自然會想到林子萍那一次外宿一夜之事,自然會以為林子萍不貞不潔,而林子萍原本腕上的守宮砂卻早在跟武煜平行完周公之禮後消失,若要再查也是查無可查,但武家必定會將那醫婆叫來對質,逼迫之下,醫婆自然會將收了銀子之事說出來,那麼就坐實了林子萍早知自己不潔,卻收買醫婆瞞騙武家,以武煜平那沒有主見的性子,自是會鬧到武老太太與武夫人那里去,武家自是再容不下林子萍。

于是,武都統便親自與林二爺交涉,林二爺雖然惱恨,但林子萍終歸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是不肯讓武煜平休妻,最後武家拿出折中的辦法,那就是武煜平不休妻,但得立即再娶一房平妻,自此以後,林子萍在武家的嫡妻之位便形同虛設。

也正是因為這原因,所以林子萍此番回門,卻連個像樣的回門禮都拿不出,只是向各長輩行了禮,敬了茶,說了一會子話,便借口錢氏有病,不能久坐,與錢氏一同回了晚湘院。

見主角已走,其他人也跟著散了。

林子萍才一回到晚湘院,就再也忍不住,也顧不得錢氏身體虛弱,就一頭撲進錢氏懷里大哭起來。

姚媽媽見狀,趕緊將林子萍拉開,勸道︰「大小姐啊,老奴知道你心里有苦,但是夫人現在身子太虛,經不得你這樣折騰。」

「我出嫁那日母親還好好的,怎麼會才幾日就病成這個樣子?」林子萍止了哭,問道。

「還不就因為你方才在老太太屋里看到的瑞姨娘,你出閣那日,二爺在府里也納了瑞姨娘,正是因為此事,夫人才跟二爺鬧了起來,夫人後來受了傷,又在祠堂里受了驚嚇,就一病不起,這幾日夜里夫人眼都不能閉。」姚媽媽看著錢氏與林子萍母女倆滿心的心疼,前幾日還都是滿面風光的人兒,短短幾日時間,竟就換了個人一般。

林子萍這才看清錢氏,這模樣消瘦憔悴,兩眼呆,整個人形容狼狽,哪里還有往日的半分風采,又听聞自己父親竟在自己出嫁之日娶新人,心里越地不好過,「哼,一看就是個狐蝞子,父親倒真會挑時候。」

「萍兒,娘沒事。」錢氏腦子里一直盤懸著方才在老太太屋里听瑞姨娘說的話,甚至連林子萍當時給她行禮她都沒回過神來,這會子听到林子萍的罵聲,才回神,她拍了拍林子萍的頭,虛弱地笑道,「倒是你是怎麼回事?你可才剛嫁過去,姑爺怎麼就要納妾?」

說起這個,林子萍卻又哭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沒落紅,可是娘,我知道我沒有,那日後我看過我腕上的守宮砂還在的,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落紅,到第二天他問我時,什麼都晚了,那醫婆子也說是收了咱們銀子的,可是咱們明明就沒給過她銀子啊。」

姚媽媽皺了皺眉,覺得這事有古怪,思忖了半晌,道︰「會不會珊小姐……她懂醫術,會不會她給你下過什麼藥,才會這樣?」

林子萍眉心一跳,想起出嫁那日,林子珊湊在她耳邊說的話,祝她夫君妻妾成群,難道真是她?

「這瑞姨娘原就是她院子里的人,這幾日接二連三的事情,哪一樣只怕都與她月兌不了干系。」姚媽媽見林子萍在思忖,接著又道,「她原就對姑爺有感情,若是她嫉妒大小姐,設計陷害大小姐也不無可能。」

「可是姚媽媽,便是知道是她又能怎麼樣呢?如今我只是回門子,用了中飯就得回武府里,你不知道我這幾日在武府過的是什麼日子。」林子萍想著只覺得驚恐萬分,再不想回到那個地方去,即便是什麼名聲,什麼都她不在乎,她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娘……求你,你跟父親說讓我回來吧,我不想再回武府了。」

「這怎麼可以,萍兒,你已經嫁進武家了,就生是武家的人,死是武家的鬼,你記住你是姑爺的嫡妻,你再不好,都是嫡妻,哪出嫡妻的姿態,別人不敢苛待了你的。」錢氏搖了搖頭,不能回來,回來就全毀了。

林子萍哪里還敢想嫡妻,只求能安穩地活就已經很好了,想起武煜平今日要納妾,她就恨得心口疼,而這一切背後主導者竟是不被她看上眼的林子珊——林子珊!

子珊才剛回到落玥閣,就覺得自己耳朵格外地熱,猜也猜得到是誰在背後說她,可是又有什麼關系呢?

「永泰,你去看看舒小姐,在庫房里哪些樣飾送過去,她就快出閣了,我這個做嫡姐的也沒有多大能力給她備多少嫁妝,就送幾樣飾壓箱底吧。」子珊揉了揉耳朵,林子萍今日回門子,大抵是要到她那里敘舊的。

「小姐,兵部侍郎陸府著了人過來。」玲瓏出去的永泰錯身而過。

「是陸姐姐的人?」兵部侍郎陸府里,子珊認識的也就陸靜嫻而已,心下頓時欣喜地起身與玲瓏一起迎了出去,「陸姐姐必定來給我下貼子的。」

子珊隱約記得,第一次認識陸靜嫻的時候,她就邀請自己參加她的生辰宴會,知道時間大約是在老太爺大壽之後,應該就是這事了。

來的是陸靜嫻的貼身丫頭,名叫雁兒,長得眉清目秀,見到子珊親自來迎,有些不好意思,卻也知道林子珊與自家小姐關系好,才會如此親熱,遂向子珊行了一禮。

子珊將雁兒迎親落玥閣花廳,吃了茶,雁兒將陸靜嫻的貼子交給子珊,又說了一些恭敬的話,便道得趕著回去回話,就告辭了。

子珊讓玲瓏送了雁兒出去,就見林子萍與林子舒、與林子芸幾人便一起往落玥閣來,永泰則跟在幾人身後。

玲瓏這幾人向來不喜,撇了撇嘴,折身先一步進了落玥閣,對子珊說道︰「萍小姐、舒小姐和芸小姐過來了,只怕沒什麼好事,小姐可得小心著些。」

「來了就來了,兵來將來,水來土掩,你怕什麼。」子珊淡淡一笑,許是永泰去的不是時候,林子萍正好在林子舒那里,見自己給林子舒添箱,心里對自己的恨作,就揣度著幾個人一起過來找麻煩罷了。

說實話,林子萍嫁出去了,子珊現在還真不怕她,不管她在武家遭了什麼罪,林二爺都絕不可能同意她被休棄再回林府,武家人已經認定了她不貞,而更確認的是她明知自己不貞,還買通醫婆騙自己,至使武家顏面受損,武家又豈會輕易讓她逃回林府。

玲瓏大約也能猜到林子萍在武家日子不好過,但就是怕她來個一不做二不休,與林子珊來個玉石俱焚,心里還是很謹慎。

說話間,林子萍幾人已經進了院子,子珊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到毒辣的太陽打在林子萍蒼白的臉上,即使這樣大的日頭都照不明她的神情,足見她內心的陰暗。

子珊也無所謂,讓玲瓏將幾人請進了屋,林子舒一進屋,就立即向子珊道謝,經過這幾日的休養,臉上又恢復的紅潤,滿心滿目里都是對出閣的期待。

子珊知道,雖然錢裕軒對林子舒抱有感激,但到底不是愛情,再者錢夫人與錢老夫人對林子舒都是不喜,畢竟一個父母雙亡的庶出女兒,于錢裕軒的前程上沒什麼幫助,只怕林子舒嫁過去,也不會太好過。

但就如子珊對林子萍說的一樣,這婚姻既是自己求來的,不管是怎麼樣都得自己受著,再者當著林子萍的面,她也不好與林子舒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只能笑著接受她的感激。

「幾日不見,珊妹妹的小日子過得越滋潤了啊。」林子萍陰陽怪氣地將子珊房里瞟了一眼,見子珊屋里到處擺著洗好曬好的薔薇花與石榴花,都是從花園里采回來的,燻得整個屋子滿馥芬芳。

「托大姐的福。」子珊抬眉笑睨著林子萍,對幾人道︰「都別站著了,趕緊坐,都是一家人,可別跟我客氣。永泰,你去泡點茶來。」

「哼。」林子萍撇了撇嘴,對林子珊的假熱情毫不在意,「原來是托我的福麼?難怪說我這兩日總是遇事不順,感情這福氣都移到珊妹妹這里來了。」

「大姐為何會這樣說?」子珊故作疑惑地看著林子萍,突然驚訝道︰「呀!難道傳言是真的麼?瑞姨娘今個兒在老太太屋里說的都是真的?」

「瑞姨娘說什麼了?」林子舒在屋里繡嫁妝,因老太太免了她請安,她也知今日那里人多,就沒去,此時听子珊這樣說,也不由疑惑。

「一個爬主子床的下賤胚子,能說出什麼好話來。」林子芸喜歡上官燁,但至那日從宮里出來,她就現上官燁對林子珊好得很,兩人同樣昏迷在馬車里,上官燁居然將林子珊抱進府,卻對她視而不見,她就跟林子珊有些不對盤,這會子倒也不是幫林子萍說話,純粹就是不想看林子珊得意。

「下不下賤我是不知,但二叔認了的小嬸嬸,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們來說三道四,何況雖是半個主子的身份,瑞姨娘如今到底是上輩。」子珊輕呷了一口茶,睇著林子芸。

林子芸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就偏頭看了別處。

子珊這才對林子舒說道︰「听瑞姨娘說大姐夫今個兒要娶平妻,我這才覺得納悶,前些日子武家不是拼了老命地想娶大姐,可這才幾日功夫,事情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林子萍被子珊當眾掀開,臉上有些掛不住,瞪著子珊,冷冷地說道︰「你知道個什麼,瑞姨娘是什麼人,不過就是個丫頭得了臉罷了,她能知道些什麼,我與你姐夫不過是鬧嘴罷了,夫妻之間,這是再正常不過。」

「哦,原來是這樣。」子珊恍然應著,也不再揭穿林子萍。

林子舒卻在一旁道︰「那大姐是等會子用了中飯就回去麼?還是打算留一夜呢?」

「我是新媳婦剛進門,有諸多事情要忙,哪里能在娘家留過夜,等一會子用了飯就該回去了。」林子萍心里萬般不情願再回武府,可是任她怎麼求錢氏,錢氏就是不肯同意她回來,還跟她講一大堆大道理,哪里知道她在武家的苦。

偏那些苦,她還不敢對錢氏講,這會子想起姚媽媽的話,林子萍目光便又落在了子珊的臉上,她不相信這一切都是這個一直不被她看上眼的林子珊策劃的,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堂妹自持才女,素來清高得很,對這些腌手段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可就如姚媽媽所說,她懂醫術,而且自己與母親設計搶了她的未婚夫,她心里豈有不恨?她害自己也是最有理由,最有可能的,可自己卻不知道她是何時下的手。

林子芸呆著沒趣,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這屋里就剩林子萍三個人,林子萍素來跟林子舒走得近,許多事情也沒想太背著林子舒,她睨著子珊,「珊妹妹如今可有了心上人呢?」

子珊原本是做好了準備,林子萍來找她大鬧一場的,可等了這許久,卻問了這麼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子珊挑了挑眉,笑道︰「怎麼?大姐這是又想給我保媒?」

「我是覺得,珊妹妹跟夫君原本就是兩情相悅,若不是因為珊妹妹身體的原因,夫君也不會退婚,如今嫁給夫君的人就是珊妹妹。武家也是因為覺得對不住咱們林家,才會來向我提親,不過,我想珊妹妹現在心里也還是有夫君的,我來就是想……」林子萍這話說得明顯,其實她的算盤打得很精,不管是不是林子珊害了她,她都不想放過林子珊,但她如今已經嫁出去了,想拿捏林子珊也是鞭長莫及,但今日回府林子芸卻提醒了她。

反正武煜平以後也不會再給自己什麼好臉色,今日又娶了平妻回來,與其讓平妻費盡心思想把自己從嫡妻的位子上拉下來,不如再給武煜平娶一個他喜歡的妾回去,到時候她便坐山觀虎斗,這樣自己說不定還能得了武煜平的心。

「呵呵,我听大姐這意思,難道是替姐夫來說的?大姐你可真大方。」子珊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子萍。

林子萍隔著臉上一層厚厚的粉也能感覺到林子珊的目光如刀子般剮在她臉上,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珊妹妹啊,大姐這也是知道你對夫君的感情的,何況夫君雖然跟你退了婚,但你們之間到底這麼多年的婚約,這麼些年來你們的感情我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是這麼輕易就放得下,如何到現在還沒有去求太後娘娘賜婚呢?是不是?」

「當然,也不是大姐大方,願意跟多少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只是看著他心里仍念著你,你也忘不了他,覺得你們兩人苦,況且你到底是我妹妹,心總不會外道了去,才會來跟你提起這茬。」

「自古也不是沒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娥皇女英還被傳為佳話呢?」

听著林子萍嘴里 里啪啦都不帶換氣地說了這一長串,子珊唇角終是帶了一抹冷笑,林子舒則是有些不可思異地看著林子萍,覺得這樣的話怎麼也不應該從林子萍嘴里說出來。

這三個人,誰恨誰,誰有怎樣的手腕,林子舒心里很楚清,所以才覺得難以置信。

見子珊只是笑著不說話,林子萍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可唯獨只有這樣,她知道武煜平喜歡林子珊,做這件事兒雖算計成份居然,但也有一絲討好武煜平的意思,畢竟只要她嫡妻位置不倒,這輩子總有她翻身的機會。

「大姐,這事兒……你容我想想,好嗎?」子珊心思翻轉,沒想到林子萍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會著這樣的心思,看來她是苦頭還沒吃夠,居然還想著往自己頭上算計,若自己不還點禮,還對不起她走這一遭了,于是便沒有立即回絕。

林子萍見子珊說想想,覺得這事情有門,看來果然如她猜測的一樣,林子珊對武煜平還有感情,林子萍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卻輕快,「等一會子我用完中飯就該回去了,你可得想快著些。」

林子舒有些看不懂,在她看來睿王爺對子珊還是很不錯的,那日子珊受傷回來,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子珊的緊張,但卻不知老太爺與子珊兩人是什麼態度,似乎子珊對睿王爺並沒有那種感覺。

說了這一席話後,林子萍見時候不早,外面又來了小丫頭請她到錢氏那里用飯,她便與林子舒一起離開,出門前林子舒皺眉看了子珊一眼,子珊只是淡笑著點了點頭。

林子萍前腳剛出落玥閣,後腳玲瓏就罵開了,「自己都快沒活路了,還想著把小姐往里面搭,虧得小姐以前對她那樣地好,平白讓小姐一個嫡小姐去給她男人做小,好任由她拿捏麼?」

「小姐,你怎地還應著她想想,這有什麼好想的,直接讓我拿了雞毛撢子將她打出去就是。」玲瓏實在氣不過,雙手插腰,看著子珊的目光分明是一幅恨鐵不成鋼。

「你就是打了出去又怎麼樣?讓她立即轉身去跟老太太告狀?老太太再不喜她,她也是林府的大小姐,且由著她去說就是,我倒要看看,她要準備如何對武煜平講要將我納妾?」子珊淡淡一笑,這一回子珊準備讓林子萍痛得更深,最好讓她能記一輩子。

「小姐的意思是……?」玲瓏看著子珊,這時永泰已經將茶水杯子都收拾好,回來听見兩人說話,就笑道︰「咱們小姐這麼聰明,怎麼會吃虧,總要讓大小姐長長記性才好。」

用過中飯,林子萍沒有再過來,而是讓她的丫頭祝兒過來,子珊就直接跟祝兒說自己想通了,心里確實放不下武煜平雲雲,就讓祝兒回去回話。

祝兒去給林子萍回話,輕蔑地嗤笑了一聲,在她看來林子珊不過是表面清高,才女又怎麼樣?到最後還不是淪為妾,看她以後還有什麼資格清高。

但一想到回武府,林子萍終究還是有些頭皮麻,心中暗自祈禱回去別在被關進暗室,那地方比起地牢來都更覺得恐怖。但好在,武煜平今日娶平妻,府里雖說沒請外客,就武氏宗親也算是熱鬧的,此翻她回去不用想也知道沒臉,卻也不得不回去。

林府地處東城,而陸府則位置于京成的北城,陸大人乃兵部侍郎,在京城這達官顯貴多如牛毛的地方算不上卿貴,但陸家的根底卻不差。

陸靜嫻的父親乃陸老太爺的嫡次子,而陸老太爺退下來之前曾一度官拜左相,成今上的左膀右臂,其嫡長子如今亦是做到了工部尚書,其嫡長女亦是嫁入秦國公府,如今已然是國公夫人,且因陸老太爺與老太太尚且健在,陸府一干子女無論嫡庶成親後均未分家,只是分別以東西南北四座府院以中間一座花園相連接而組在一起,因而顯得很是大氣。

因為玲瓏被人跟蹤,此時她暫時不宜出府露面,而行知因為管帳,如今連鎖店漸漸開展,帳目也漸漸多了起來,行知也沒有時間跟她串門子,所以子珊此番出門只帶了永泰與青凡兩個丫頭。

有機會出府,青凡年紀小,總是掀開馬車一角,看外面大街上的熱鬧,圓嘟嘟的臉上總是帶著燦爛的笑,看著這樣的笑,子珊總覺得自己也跟著鮮活了起來,沒有了在府里的沉悶,也湊過去跟青凡一起看外面熱鬧景像,想著自己若是男兒多好,就可以當街縱馬而行,而不是這樣躲在馬車里,連面容都不能被人看見。

到陸府大約一個時辰,陸府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子珊大約知道是誰,到底陸靜嫻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因此生辰也沒大操大辦,只是陸家自己一家人,還有陸靜嫻自己下貼子請來的好友。

子珊剛下馬車遞了貼子,門里就有婆子滿臉堆笑來迎,「這位就是林小姐吧,老奴李婆子,听嫻小姐吩咐特地在這里迎林小姐的,嫻小姐這會子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吩咐直接將林小姐迎到老太太屋里去。」

青凡听了輕輕地「咦」了一聲,被永泰稍然扯了下衣袖,立即噤了聲。子珊卻是笑了笑,初次到府,自是應該去拜見老夫人的,此時正好陸靜嫻在那里,自己再過去也不會顯得突兀,于是溫婉道︰「有勞媽媽帶路。」

據說陸老夫人是江南人氏,因此陸府的建造風格便偏于江南風情,假山流水,亭台樓榭,以及花園里婉轉開放的花卉都似帶了江南女子般精致細膩。

剛隨李婆子走進陸老夫人的柏翠園就听到屋里傳出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李婆子就向外間侍候的丫頭說道︰「明姑娘,快去稟一聲,林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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