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清夜,行人在路燈青冷的光下穿梭,仿佛披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落寞。曉月一時間覺得自己生出這樣的感慨來多少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可她此刻,就是無法控制著自己生出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己也是有些落寞。
她縴長的身影在小徑上走過,身後道旁的樹木是那般的稀落。也許是一時的幸福過後,人總是容易這樣就會覺得失落。她輕笑,搖了搖頭,就那樣自然著想到了小古,想到他的每一刻,她都會覺得有暖陽將自己包圍著。
想著剛才分手前小古答應得那樣堅決,她忐忑的心多少已有了著落。可隨即就生出了新的忐忑︰自己跟小古,正值青春,情竇初開,孤男寡女著共處一室,萬一熱血上涌的他想……一想到這里,曉月自己就已經感覺芳心微亂了。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聰慧的曉月知道是自己主動先接近著小古的,而且她能感覺小古明顯也是喜歡著自己的,所以一開始擔心小古會不會因為自己太主動而輕看自己的擔憂現在看來是自己敏感,想多了。
曉月一時間有些茫然,她需要重新想明白自己約小古晚上來自己這邊的初衷。參加工作前,那些憂傷不堪的童年生活里,那些平淡瑣碎的學生時代里,她無時不刻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年幼的她渴望著快快長大,能早日擁有個屬于自己的小家。伴隨著這樣的想法,她也自然渴望身邊能有個陪伴自己共同撐起頭頂那片天的一個他。于是還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將童年里最能處得來的小古自然而然著當成了那個人了。因為在她因憂傷而青澀的童年的那片天空里,唯有小古,用羞澀的笑容將她的蒼白來填畫。
童年之後的很長時間里,她再也得不到小古的任何消息,早已習慣了對命運的安排逆來順受的她就那樣著將對小古的思念冰封在了心底的一隅。太多的委屈,很多的不公,她都選擇了沉默著承受,微笑著面對,而在那些月圓星朗的清夜里,她會將所有這一切的遭遇傾訴給一直就住在她心底從不曾遠離的小古听。一年又一年,她已是個妙齡少女了,可珍藏心底的小古他依然杳無音訊。
她很想去找他,去打听他現在的消息,可她真的怕現在的他早已不是想像中的那個人。天可憐見,她發現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彼此竟然就在如此近的距離里。她再按捺不住,就那麼著一顧一切地闖入到他的世界里。她為他這麼多年的依然單純而欣喜,也為自己在他心中的模糊印象而傷神,欣慰的是他並沒有拒絕她的接近,並很快就跟她走到了一起。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有那麼一個女孩,一直就這樣默默喜歡著他很久了,並將一直喜歡下去。她願意給他自己所能給的一切,而不管他能否重拾起記憶里關于她的那些片斷並將之拼湊成完整的那個她。
她就那麼不顧一切跌跌撞撞著一頭扎進了他的懷抱,突如其來的幸福讓她是那樣的目眩神馳,讓她來不及去想也不願去想接下來的事。如今事到臨頭,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心甘情願給他自己所有的一切並不計後果,可這一刻卻在擔心如果他因為這個而看輕了自己覺得自己是個隨便的女子那就適得其反了,曉月可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覺得她是個自輕自賤的人,所以她這一刻開始糾結了。她有些茫然著走過街角那個路燈照不到的有著暗影的角落,覺得自己心頭也有暗雲在涌動。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決定順其自然著跟著感覺走,由著他們間的感覺隨性一回,也不枉這美好的青春。
曉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身子一僵,站在了原地,猶豫了半天,她咬了咬牙,轉身又折回了剛才回來的那間商場。曉月幾乎不敢想像,自己鼓起了多麼大的勇氣,才走進了那間晚上營業到很晚的便利店的門。她囁囁著半天都張不開嘴,最後還是見怪不怪的店主明白了她的心意,遞給她一盒杜蕾斯,盡量用最溫和的語氣說︰「這個好,一盒二十四。」聰明的店主大概是一眼就看出了曉月的羞澀,所以說完之後就不再開口了。羞得滿臉通紅的曉月低著頭付了錢,拿過玻璃櫃台上那個輕輕的盒子時,手像被燙了似的,她將盒子迅速著裝進自己的口袋里,然後轉頭就慌慌張張著跑了出去,直到跑出很遠,她才捂著心口的地方開始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作出那個對自己來說相當艱難的決定之後,曉月一路回來就覺得頓時輕松多了。她回到房里,拿上那個平時洗浴的塑料小包,去樓下洗了個澡,迅速跑回來,她覺得這樣的穿著多少有些害羞吧,所以又穿上了自己白天所穿的衣服。模模自己尚在發燙的臉,她對著桌前的鏡子化了個淡淡的妝。她一般很少化妝的,但她覺得今天應該化一個。然後她就又做了道西紅柿雞蛋,用碗扣在桌上,饅頭是白天買的小古下自習後熱一熱就好了。她覺得小古回來之前自己只有這樣始終不停地忙著才能讓自己狂跳的心放松下來。抬腕看看表,已經差不多就要九點了,她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披上羽絨服又跑下了樓,在樓下的小商店里又為小古買了套牙具。重新坐回床上的她,覺得自己多少有些累了,不是身體累,而是一種說不出的緊張壓抑著她覺得自己累。再過半個小時小古就該放學了,她必須得讓自己有個輕快的心態,不然要是小古會因為這樣他也感到緊張的,可愛的他跟自己一樣的羞澀。
她覺得屋里莫名著有些熱,于是打開了窗子。窗外的冷氣倒灌進來,她越發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熱心燙了,窗開得有些突然了,她就那麼著猝不及防著打了個噴嚏,接著就趕快又關上了窗。她就那麼著無所事事地坐在床沿,在想著自己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周全。無意間一低頭,看到了自己腳上的拖鞋,她想了那麼一想,還是穿上了運動鞋,就這樣吧,這樣應該會讓小古不會那樣的緊張。剛洗過澡的身體又穿上白天衣服的感覺其實還是有些不舒服的,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努力將自己的一切都看著相對自然更加隨意一點。一切都覺得準備妥當之後,她打開了電視機,百無聊賴著看起了電視,不時就會焦急地看一下表。右手中的電視遙控在不停著按,可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要選哪一個,就那樣翻來覆去著按著,她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停不起來的感覺。她有些痛恨自己的這種表現,想想可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難怪,感情的閘門一旦打開,情感的洪流就那樣奔泄著任誰也難再阻止它的一往無前。
小古的學校在夜色的侵襲下,多少有些冷清的感覺,尤其是現在正是上課的時間,老師多少有些無精打采,學生們也多是在應付差事。小古很快就做完了今天的課後作業,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男同學多是將書擋在面前,趴在那里三三兩兩著小聲著聊天。女生們則不同,基本上人手一本書,是那種在校外書店買來的言情小說,正沉浸在自己的愛情幻想里。當然,也有些已經是情侶關系並且因為各種巧合而成了同桌的,這樣的一對在這個時刻就有些熱鬧了,看著他們正襟危坐,桌子下面的手多半是十指緊扣的,看得久了,空氣里都會呼吸出些小小的曖昧。小古就這樣靜靜著看了看周圍的情況,他決定看會歷史書,他對書里那些用小字印刷的歷史故事通常是非常感興趣的。可今天不同,他拿出了歷史書,可就是看不進去,腦子里泛起的總是曉月的笑語盈盈,就那麼著在自己面前揮之不去。
他晚上那會跟曉月分手之前,堅決著答應了她,現在他有些遲疑了,因為他明白自己現在還是個學生,學業當然是重中之重,可在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心里,沒有誰不渴望能有段美好愛情的,畢竟這正是個愛情初萌的年紀。小古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可這刻他開始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熱血沖動的年紀總是渴望有那麼一抹柔情來滋潤的,小古就那麼著猶豫了一會,決定自己晚上會到曉月那里去,沒有什麼邪惡的目的,就是想到她那邊去,他也想由著自己的發生讓自己這略顯蒼白的青春隨性那麼一回。
晚自習就在學生們的翹首以盼中結束了,小古依然雷打不動著先完成了自己的夜間長跑任務,之後他懷著滿腔的自信大步流星著向宿舍樓的方向坦然行去,他知道就算是查房,舍友們也會幫自己蒙混過去了,因為小古就曾替舍友們做過這樣的包庇。
直對校門口的學校主道上,學生們正成群結隊著向外走,小古敏捷著在人空中插著空,很快就將大部隊甩在了身後,他輕快著領先他們在前慢跑著,剛長跑過的身體需要一些緩沖。路燈的光將他的影子拖在身後很長,他的心中明白今後他將再也不會形單支影。
在學生宿舍樓拐角前,他猶豫了片刻,終于鎖定了去曉月那邊的方向。上樓的時候,會遇上同樣上樓或者下樓的職工們,小古低著頭敏捷地讓著他們,就那樣很快就來到了曉月在五樓的房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