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晚自習的時候，小古已經在操場上了。腳下的草坪跟往常一樣的柔，腳下的感覺說不出的軟。他就那樣來到了以前每晚都會來的那個熟悉單杠前，他每天晚上長跑前都會將眼鏡摘下放在這個單杠下邊的草坪上，時間長了，竟也成了他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
今晚的天氣挺好的，操場這邊的空氣也說不出的清新，一掃待在教室久了胸中的那一團濁氣，他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著教學樓那邊，期待著紅紅從那邊過來。教學樓前的燈光很亮，可小古一直沒有看到紅紅的身影，他正覺得有些奇怪的時候，身後的草坪上傳來有人走過來時輕輕的腳步聲。他轉身看去，正是紅紅向自己這邊走來。他有些奇怪紅紅她究竟是怎樣從自己身後的這邊過來的。因為他出教室的時候，紅紅還在她的座位上的。他下來後，就直接來到這邊，並一直望著教學樓門前的大廳那邊，一直在出來進去的學生中間注意發現著紅紅的身影，他真的想不明白她是怎樣躲開他的注視而從身後這邊出現在自己眼前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紅紅已經走到小古面前了，夜色下她的眼里有種特別的亮，就那樣看著他，他心頭一時生起些許無由的慌。像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似的，小古用輕松的語氣先開口了︰
「老同桌，怎麼了，今天在家是不是跟家里人發生口角了呢？」
「嗯，不是的」，紅紅用腳尖輕輕點著腳下的那一叢草，那叢草就那樣在她的來回撥弄下立起來又倒下去了。「小古，我約你出來，是想跟你說件事，這件事我覺得對你對我都挺重要的。」她還是沒有說具體什麼事，小古莫名地就有些急了起來，她越是這樣，他越在心里將事情想像得有些嚴重。
「怎麼了呢你，是不是家里出什麼事了。」他話一出口，就又覺得不是了，因為紅紅說過的，這件事不僅跟她有關，還跟小古有關的，那這樣一來應該不是家里出事了。他有些關切地看著她的眼楮，她的神色很是平靜，這讓小古頓時舒了口氣，看樣子應該不是她家里出事了。
「嗯，就是，嗯，小古，其實」紅紅撥弄草叢的腳忽然停下了，她抬起頭，直視著小古，胸前快速起伏著，看上去她很是有些激動，她像鼓足了勇氣後，才輕聲著說出了她自己心里一直想著的那句話︰「小古，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喜歡你，我們能做朋友嗎，我說的是男女朋友的那種。」她說得很輕，不過很堅定。小古還是听清楚了，過了那麼一個瞬間，他終于覺得自己听明白了。不知道為什麼，當听到紅紅說出這樣的話後，小古覺得自己開心不起來，只是對紅紅有種說不出的感激，他覺得她有這樣的勇氣，讓他也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為她而感動。他看著她在夜色下那樣地看著自己，眼神里有種少見的柔情，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已經在心里想到了曉月，那個自己一直喜歡著如今已經深深愛著著的女孩。小古定下心神，他決定告訴紅紅自己跟曉月之間的事情，一定得盡量溫婉一些，可是嘴拙的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告訴她。她還在注視著他，慢慢就低下了頭，任風吹散她額前那一撂秀發。
「紅紅，我……」，小古決定不再這樣猶豫下去，應該將自己跟曉月的事告訴紅紅，「謝謝你紅紅，我認識了個女孩，一個村的，嗯，對不起，一直沒跟你說過，我有女朋友的。」小古的聲音也很輕，不過跟紅紅一樣的堅定。
「他終于跟我說了，盡管他沒有說出自己想听到的那個答案，不過他沒有騙我，沒有隱瞞他跟那個女孩認識的事」，紅紅在心里想著，她覺得有些失望，因為小古明顯是選擇了拒絕自己的，不過她在失望之余還是有些欣慰的，因為小古並沒有騙自己，而是將他跟那個女孩的事毫無隱瞞著一開始就告訴了自己，她覺得小古是個坦蕩的人，他應該並不知道自己昨天下午曾尾隨著他，看到了他跟那個鵝黃線衣的女孩親昵的那一幕。
「我這究竟是在做什麼呢？我明明已經看到他跟那個女孩在一起的，為什麼還要決定跟他表白呢？難道我是要跟那個只從側面看過一眼的女孩搶嗎？」紅紅在心里想著她尚沒明白的自己的心事，一時間她選擇了沉默。小古也沉默著，不過很是緊張地注視著她臉上的神色，不是擔心她會因為被拒絕而發怒，他就是覺得不想她不開心，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他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她不要因為這件事而覺得太難過，一時間紅紅沉默著，小古手足無措著，兩人都有那麼一刻，低著頭，不敢看彼此的眼楮。
「他為什麼不再說話了呢？難道就這樣拒絕了自己嗎？可自己為什麼在听到他明確的拒絕之後，心中並沒有對他的恨意跟不滿呢？」她還在為自己這樣的念頭而奇怪著沒有說話，卻已經再次抬起頭了，她看到面前的他這一刻竟也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眼楮。從她仰起頭的方向，正好就看到了挺直的鼻梁，薄而堅韌的雙唇，唇上那明顯已經粗黑的胡須，她覺得眼前這個男孩就在這一刻竟讓自己生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她在想著什麼呢？是不是已經很生氣了呢？她在看著我了，我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呢？難道就這樣一直沉默著嗎？她會不會狠狠著捶我一記，然後決絕著轉向離開呢？她捶著我的那一下，會不會像以前一起開玩笑的時候那樣呢？不過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捶得那樣輕柔的。我的天啊，我真的應該說些什麼了。」他在心里想著，低垂的目光注視著腳下的地面，抬眼輕掃的瞬間，他看見她已經在看著自己了。他的心里無由得就緊張了起來。
「小古」，紅紅主動開口了，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酸澀，不過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輕聲說著︰「其實昨天，我看到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了，原來你們是一個村的。」她說著說著就覺得自己的聲音開始流利了起來，怪不得那麼多的人一緊張的時候就選擇不停著說話，原來不停著說話真的可以讓人覺得不再那麼緊張著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生出這個奇怪的念頭，不過就是因為這樣的思想上的小小出岔，讓她真的覺得自己周身輕快了下來，她沒有低下頭，開始自然著打量起面前的他了。她先開口後，小古就抬起了頭，眼中有點意外，她知道他在奇怪她剛才的那句話，他真不知道昨天她看到自己跟曉月在一起了。不過看著她的目光中，她能讀出他對自己的那一份無聲的歉意，她覺得有些溫馨。
「你不打算跟我說說你們間的一些事情嗎？你們在上高中前就已經認識了嗎？」她是真的對他們間的事情有興趣，這樣問著的時候，他們間的沉默氣氛明顯已經有所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