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哥哥在,雖然跳級了,可她從小到大還是在哥哥的「陪伴」下度過的。從幼兒園到上大學，跟她關系稍微好一點的男生包括顧衍在內，一只手數完還綽綽有余。
兄長是個對這方面特別特別特別心細的人。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他比她反應還快。而且不是種子萌芽，早在種子剛剛生成準備著陸的時候他就將之扼殺掉了。
除開大學以後鞭長莫及顧不了，在大學之前的時間里，不能說百發百中，可在哥哥的「精心照顧」下,杜萌總共也只遇到了兩個「漏網之魚」。
一個是幼兒園時期他剛剛升學管不了的顧衍。
另外一個,就是高三時轉學過來的陸展。
那時哥哥剛剛去了外地念大學,自己都還沒適應過來，即使時時催促監督還找眼線幫忙，到底還是漏掉了一個。這件事讓他在之後很長時間都十分不高興，唯一讓他高興且生氣的，大概就是……
從開始到最後，她一直都是單相思。
*
實際上，陸展應該是她在過去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暗戀過的男生。
杜萌小時候就很早熟，面對同年齡的男生，總有種對方幼稚得過分，看誰都很青澀的心情。她在人際交往方面從小學開始就漸漸往負數方向一去不回頭，被揍過的男生們遠觀不敢接近，女生跟她接不上話，冷場技能一次比一次強。
每天固定三點一線上學回家上學回家，甚至可以算是之前都沒有過關系不錯的好朋友，偶爾被女生邀請出去一起逛街都覺得受寵若驚。
她保持這種「朋友是什麼沒有朋友也沒關系」的心態過了很久，一直到高三那年忽然轉過來一個男生。那時很少見有這樣高考前夕轉學的人，他們都說他應該是準備出國不在這邊呆，再加上陸展非常活躍，從本班到外班，作為體育委員，似乎跟任何一個人都能瞬間熟悉起來。
那年的他還沒有修煉出現在這樣不動聲色笑里藏刀的技能，太過外泄的熱情讓杜萌覺得很不適應。尤其是對方連續幾次跳到她面前後，她更加覺得無所適從甚至隱隱有些反感。
這種討厭對方的情緒一直持續了很久，尤其是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時，大家都沒想到陸展的成績非但不差，有的科目甚至只比她低一分。
陸展當時幾乎被捧上天，他們都說他如果不是每天在玩沒用功，肯定可以拿到第一。
對呀，沒錯，杜萌自己也承認。比起她這樣踏實的听課和做作業，他真的做得很少。但有的人就是這樣隨隨便便就能夠到別人意想不到、費了很大功夫都可能踫不到的高度。
比如陸展，比如她的哥哥。
杜萌沒有很小人地嫉妒對方，只是覺得這種明明是自己囊中之物，卻忽然間就擺到了另一個人面前，似乎他稍微伸出手就能拿走的心情非常不舒服，她也由此越發看不慣對方。
月考過後更加努力地學習，但不管小考，大考，段考，周考，那個家伙就像追在她身後的影子，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這樣你追我趕的情形持續了大半個月，幾乎班上所有人都知道她跟他不合。哥哥打電話來問她最近的情況，杜萌明確表示「最近有個智商很高的家伙明明沒用心但是每次考試都只比我低幾分」，對方毫不吝嗇地吐槽︰「那是因為你蠢。」
被罵了。她面無表情地想，掛上電話以後繼續用功學習——不是想去什麼大學，不是希望得到多好的成績，單純不喜歡被人牢牢追在後面，被追趕的感覺而已。
杜萌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僵持下去，直到有天她撐不住，或者他首先放棄被徹底甩在身後。但她根本沒有想到，這件事最後會以那樣一種情形收場。
就像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那種情況下，因為這麼一個男生而第一次覺得心動。
只可惜最後的下場慘了點。
也幸好，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
……
跟對方眼神對上的時候，很多過去的畫面跑了出來。像一口氣吃下整杯冰激凌，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凍僵掉，牙關都忍不住打戰。
她不想服軟，直到這時杜萌仍舊對自己那天一口氣喝下三杯啤酒的情形念念不忘。就像一記耳光，每次回憶起來都狠狠地抽在自己臉上，讓她無法忘懷也無法釋懷。對視越久那種感覺就越強烈，她無法控制自己將眼神挪開。
杜萌猛然低下頭，握緊拳頭深呼吸一次，不知是說給誰听，扔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間」，起身就往外走。
身後似乎有人叫了她一聲，很快便被房門關在身後。杜萌站在走廊上平靜了片刻，才沿著走廊找廁所。
運氣不錯，轉過彎走了一段路便看見指示牌。她順著它的方向走，女洗手間里沒什麼人，杜萌蹲在隔間里發了很久呆才出來。出來後洗了把臉，清水撲到面上讓人清醒很多，似乎瞬間就能鼓起勇氣面對所有不想面對的事情，包括面對陸展。
不過是個老熟人而已嘛，不過是從前的事情而已，說不定他都已經忘了那件事，只是習慣性開嘲諷模式。反正自從那天以後，他對她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模式麼。
杜萌一邊模出紙巾擦干臉上的水珠，一邊給自己打勁鼓氣，整理好才走出洗手間。門外是走廊，走廊上有些昏暗，影影綽綽的燈光從從拐角的地方反射過來，她走出去幾步才發現旁邊站了個人。
那人手長腳長，低著頭，靠著牆壁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先是定在地上某處發呆，等她看過來後才抬起頭，愣愣地同她對視。
她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
顧衍抓了抓後腦勺，神色略顯茫然，抿抿唇，說︰「你出來了很久。」
所以呢？她瞥著對方比燈光還亮的眼楮，忽然有些問不下去。扭過頭，當先朝前邁去，「哦，那走吧。」
「……」
這個答案顯然不在他的預想中，那家伙的眼神分明寫著「至少也該感動一下嘛」的失落。她想取笑他幾句，又覺得氣氛奇怪。ktv里的隔音效果總是不好，一路穿過走廊伴隨著許多鬼哭狼嚎的聲音。即將拐過一株盆栽，馬上就能看見他們之前出來的地方時，她不知怎麼又有點不想回去。
她身後的人也在這時突然拉了她一把。杜萌回頭，「你干嘛？」
男生抿抿唇，神色有些微妙的拘束︰「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麼？」
顧衍沒給她機會反抗，似乎早就已經看好位置，也不管她有沒有反抗，拉住手就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每家ktv的構造都像迷宮，每個房間都長得一樣。杜萌不知對方是怎麼認的路，七拐八拐帶她到了安全通道。通道門一關，空蕩蕩的樓梯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杜萌盯著面前那個神情莫測的大個子，詭異地有點緊張。她干巴巴地咽了口口水，「到底什麼事？」
兩只手都握成了拳頭，對方的目光飄忽了一會兒才堅定下來。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口氣強硬到讓人有種這家伙在緊張的錯覺︰「我喜歡你。」
「……」
盡管之前不是沒听過這種話，當面說和電話說的感覺還是不同。她的臉轟然一熱，強自壓住那種發顫的心跳，故作鎮定地頂回去，「你說過了。」
「我知道，」他的眼神非常認真，眸子像是閃閃發亮的黑曜石，將她牢牢籠在自己的目光下。杜萌感覺在這家伙的注視底下什麼想法都瞞不住。「我只是想當面說一次，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正式追求你的機會。」
「……可是我之前說過，這段時間我暫時都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男生抿抿唇，往前進了一步，「我記得，我還說過希望你可以首先考慮我。抱歉，我知道這樣有些突然，但是——」
他不知怎麼猶豫了，目光略顯遲疑，拳頭更加用力地握緊。杜萌不自覺跟著緊張起來，心跳越發加快。這樣的獨處讓她很不安，一次又一次的告白讓她更加不安。和司景臣那時不同，她沒辦法太冷漠地走掉，可是到底哪里不同她也說不出來。
她只是單純地，單純地怯于前進，所以才會一再拒絕這樣的好意，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就像她說的那樣。
她沒有做好準備。尤其是在看見陸展之後。
「我——」
「原來你們在這里呀，我找了好久。」
終于要說出口的話卻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截斷，簡直像掐準了時間，面帶笑容的男人轉眼便出現在這里，笑著推開門朝他們走來。陸展如同根本沒看出兩人間涌動的異樣，只說是因為他們出去太久，其他人不放心才被派出來找人的。
說了一半的話被打斷，尤其對方還是這樣一幅輕描淡寫的神色。顧衍的表情很難看，特別是在陸展走到她身邊，微微眯起眼，敘舊似的故意提起「好像很久沒跟你這樣一起走了呢」時，他突然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猛然將她攬到自己懷里面向另一側站好，完全同陸展隔開。
後者略一挑眉，狀似驚訝地「哇哦」了一聲。
杜萌沒有說話，十指卻用力攥緊對方放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她很緊張，她真的很緊張，每一次看見陸展，這種緊張都在不斷加深。她對這方面根本沒有經驗，陸展的事情給她太大的刺激，很長一段時間她幾乎不敢同家人以外的男性對視超過十秒。畢業以後杜萌一次都沒參加高中的同學會，離開高中以後她在家里整整關了兩個月。
沒有人發現她的異樣，是哥哥硬生生地逼著她改回來。她在這方面對男性沒有任何好感和安全感，朋友也好正常交往接觸就夠了，只要一涉及到感情方面的事情，杜萌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無時無刻不在準備戰斗的刺蝟，不管什麼方面都是自己最討厭的表現。
猶豫躊躇，停滯不前，瞻前顧後，左右搖擺，太過長時間的反復讓她自己都大受折磨。面對司景臣時沒有出現過的反應一到顧衍身上都發生了，其他時候還好，一出現這種她跟陸展顧衍三個人同時站在什麼地方時，她緊張得渾身都在發顫。
那天的情形好像又出現在眼前，陸展打量著他們倆的神色，笑笑地忽然開口說「這樣的場面，倒是讓我想起從前的畫面，真是懷念」時，她幾乎站不住腳——可也就是那個時候，身旁沉默的男生像只豹子一樣，以一種完全沒有意料到的形式猛然出拳打向對方。
杜萌的驚呼聲掐在喉嚨里，便看陸展結結實實地吃了這拳，扶著對面的牆壁站穩身體時，連嘴角都破了。
「想打架？」
他冷笑一聲，就要上前。顧衍拉著她往身後一藏，面無表情地攔住他的腳步︰「我沒想跟誰打架。」
「你什麼意思？」
陸展又是冷笑，扯著臉上的傷口，明顯倒抽了口冷氣。杜萌被顧衍護在背後，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听出顧衍的語氣非常地嚴肅，還有……幾乎壓抑不住的怒意。
他在生氣？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覺得輕輕松松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間，末了還四處宣揚自己有多了不起，時不時去對方面前刷刷存在感，這種事情很厲害，對吧？」
陸展皺了皺眉，瞟了她一眼，以為自己明白了什麼，笑了起來︰「哦，原來是幫人出頭的呀。怎麼，看不慣了？看不慣的話來打架呀，我不過就是看見大家都在，高興，所以隨便拿出來聊聊。不就是她當年喜歡我結果被我拒絕了嘛……誒，你不會放在心上了吧？對了，我忘了，他們說你喜歡——」
顧衍的聲音里沒有半點笑意，即使周圍音響的聲音那麼大，那些話卻像釘子一樣，每個字都生生地敲進她的耳朵里。
「我是喜歡她沒錯，任何人問我我都敢這麼回答。我沒有一分一秒鐘覺得這種感情這是需要藏起來，很丟人的事情。你敢麼？是啊，你說她喜歡你結果你拒絕了，可是她連告白都敢，你敢接受麼？」
他笑了一聲，語氣里沒有半點笑意，「——對，我忘了，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敢，你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不敢，所以永遠都在告訴其他人她跟你告白結果你拒絕了。你在提醒誰？提醒她不要忘記她喜歡過你？還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你拒絕過她？」
她覺得自己也中了什麼奇怪的咒語，那些話沒有鑽進耳朵，而是到了更加不得了的地方。什麼熱熱的東西弄得眼楮酸脹起來，擋在前面的背影都有些有些看不清。
「在我眼里你才是真正的可憐蟲，從前的事情對現在有什麼幫助呢？至少現在站在她身邊的人是我，以後也是我，不是你，永遠都不可能是。就像——在我說我喜歡她以後，就算她下一秒會立刻打我臉我也敢這樣做，而你，永遠都是抱著過去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自以為是的失敗者。」
一直背對她的男生忽然轉過身來，在她回過神之前低下頭，飛快地在她唇角親了一下。溫熱的觸感一踫即分，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做了什麼，便看見一貫面癱臉，好似根本不會笑的家伙那秒鐘像撿到了天大寶貝，露出了非常非常，非常大的笑容。
——嘴角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笑起來真是蠢死了啊混球。
她整個人都呆住，愣愣地模著唇角發呆。明明現在應該生氣地跳起來，這瞬間卻像整個人被扔進蒸籠，從頭到腳都熟透了。
被親了。
被……被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坑主︰==告白就告白，告白以後就能立刻親了是什麼邏輯？
滾滾︰oao我也布吉島，只是忽然想親了而已……><
坑主︰……
蠢萌︰……
23333333333→→這里是存稿箱菌，坑主現在不在家~
這章沒擼干淨，下章繼續解釋tut，碼的時候不止一次想把這章分成兩章啊啊，將近五千的大肥章，坑主好心痛嚶嚶嚶！
謝謝齊大非偶妹子扔的小地雷~嗷嗷愛泥~=3=
最後感慨一次，畢業了quq畢業快樂。沒畢業的妹子加油，珍惜身邊的好基友，以後除了你家漢子，再也不會有跟你上下鋪或者同房睡那麼久的人了，也不會有陪你熬夜到天亮、逛街逛到起水泡、每晚都能聊到天黑的家伙了。
愛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