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前祭拜的東西最忌發生異常,因為人們對于神鬼之事總存在一種神秘的心態,出了什麼事人們總會不自覺的往神鬼方面聯想,其中最嚴重的就是鬼火一事。
所謂的鬼火是指子孫在祭拜之時燃的香或紙突然劇烈地燒起來的現象,發生這樣的事人們就會認為家中出了不孝子孫,祖先或受祭者發怒,不願受不孝子孫的香火。
因此當康二郎手中的香燒起來後,有人一喊鬼火,眾人的臉色都變了,事關康家的名聲,人們就是這樣,不管心里怎麼貪婪,表面上都還是想要一個好名聲。
靈堂內的氣氛很詭異,片刻的寧靜後,康三叔先開了口︰「二哥二嫂這是不想受二郎兩口子的香火啊。」
康大伯的臉色十分的難看,沉著臉一言不發,心里卻在打鼓,他一向敬鬼神而遠之,今天的事讓他心里有些害怕,難道真是老二兩口子顯靈?
事發突然,康二郎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听到三叔得話,臉一下漲的通紅,站在供桌前進退兩難,手足無措。
康大郎反應快些,有些嘲諷的問康三叔︰「三叔怎麼知道二叔二嬸的心思?那您說二叔二嬸最想受誰的香火?」
當然是我們四郎或八郎,康三叔壓下心里的話,眼角撇向旁邊站著的康五叔,誰知下午還蹦達的十分歷害的康五卻躲閃著他的眼光,將頭撇向一邊。
康三叔暗暗罵娘,欲再說什麼,卻被一直沉默的康四叔打斷︰「剛才的事情也許是意外,讓二郎重新試一次。」
「對,二郎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點香。」康大伯如夢初醒,吩咐二郎。
康二郎咽了口唾末,才拿起供桌上的香,重新點燃,卻只听呼的一聲,又冒起一小團火來。
康二郎忍不住驚叫出聲,失手將香扔了出去,臉色一片蒼白。
「看來二叔真的是不願受二哥的香火。」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站了出來,「我爹說的沒錯。」
這是康四郎,今年十六歲,性子最像他的父親,仗著有點兒小聰明平日里在村里沒少惹事,但他性子陰狠,很多人被他欺負了都不太敢還手,隱隱有村中小霸王的趨勢。
「那四弟倒是說說二叔二嬸想受誰的香火,你的麼?」康大郎譏諷道。
康四郎一下噎住了,總不能回答是吧,眼神看向他爹康三叔,怎麼回事,爹不是和五叔、六叔達成共識了?怎麼五叔眼神閃躲,六叔也悶頭不語?
康三叔此刻哪里還不明白,心中暗恨,想不到老大兩口子這麼狡猾,他們定然已經和三房的老兩口達成了協議,不然老五和老六不會不管他許下的好處而不肯開口幫他,只是不知道老大兩口子許的是什麼好處?
「大伯父,四位叔叔,逝者為大,吉時就要過了,還是先上香吧!只是現在要怎麼辦?」康妍首先打破了沉默.
康大伯不發一言,他心里有些恐懼,不敢說讓康二郎再試一次,怕結果仍是一樣,到時更麻煩,只能在心里暗罵邪門。
康大郎的眼神來回轉著,不知道再想著什麼,康二郎的嘴唇懦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反正是不能讓二郎上香,再燒起來吉時就要過了。」康三叔嘟囔道。
「時間有限,讓妍兒上香吧!」康四叔沉思一會後開口道,「二哥二嫂無子,妍兒為他們上香也算說得過去。」
康四叔是康家性格最開朗的人,屬于那種有點兒沒心沒肺的人,對于家中大事小事一般都很少過問,平日里對于銀錢也從不計較,十分受康家小輩們的歡迎。
他開了口,眾人都沒有反駁,眼下這種情形讓康妍上香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康妍上香也著火,那這事就透著邪門了。
康三叔和康四郎則一幅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等著看眾人再次見到鬼火的樣子。
康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她的父母受她的香火供奉天經地義,她肅容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柱香,微微躬身,用右手悄悄在香上彈了幾下,才接過康二郎手中的火折子,輕輕一打,微亮的火焰將香點著了,空中慢慢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康妍雙手執香,輕輕的插在了香爐中,裊裊的香煙從香上飄出蜿蜒而上。
康四郎臉色一變,怎麼可能幾個字差點月兌口而出,他明明在香上動了手腳的,為什麼康妍卻能點著?難道她看到自己動了手腳,想到這種可能,康四郎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早飯尚未來得及用,康家的男人們又聚在了一起,早飯後就陸續有人上門祭奠了,在這之前必須先把過繼的事情定下來。
族長听說了靈堂上的鬼火事件後,對于康二郎過繼的事也有些猶豫,他年紀大了,越發信奉鬼神之說,「如果是知訓夫婦顯靈,指點過繼的事,那過繼一事看來要重新商議了,過繼的人選嘛?雖說長房幼子過繼是規矩,但也要尊重逝者的意願,如果二郎不適宜過繼,按長幼順序就要從老三家的孩子」
話尚未說完,一道尖利的聲音傳了過來︰「族長且慢,我們二郎是被冤枉的。」
柳氏帶了兩個男孩兒走了進來,一個十歲左右,身體生的有些單薄,臉上神色冷漠,一個胖乎乎的,眼神卻十分靈活。
柳氏對那個胖乎乎的男孩兒說︰「小十,你把剛才說的話再跟族長說一遍,回頭大伯母給你做好吃的。」
胖乎乎的男孩正是康十郎,旁邊神色冷漠的男孩是康九郎,小九小十分別是康六叔的長子和幼子。
小十一听說有好吃的,頓時興高采烈,小胖手指著小九說︰「我听到九哥跟七哥偷偷說話,九哥說他夜里看到四哥起來在供桌前站了好一會兒,說四哥肯定在香上動了手腳。」
康四郎一驚,後背頓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明明自己動手時看了沒人醒來,怎麼會被小九看到?心里想著,狠狠地瞪著小十辨解道︰「小十你不要亂說,小九,你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康三叔則瞪了一眼康四郎,嫌他辦事不仔細,一面又緊張地看著小九,生怕他說出康四郎動手腳的事來。
族長被突來的變故弄得有些頭暈,「小九啊,你來說說怎麼回事?你看到你四哥動手腳了?」
康六叔上前一步,喝斥小九︰「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看到你四哥在香上灑什麼東西了?快告訴族長。」
小九雙眼一瞪,辨解道︰「我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四哥在供桌前站了一會兒。」
康四郎心里一松,裝模作樣地道︰「我那是想到二叔二嬸英年早逝,心里難過,站在哪兒緬懷二叔二嬸。」
柳氏急了,「你不是還說看到你四哥在桌上灑了東西了?」
康六叔則上前,啪的一聲給了小九一巴掌,「小兔崽子,快說是不是看到你四哥灑東西了?」
小九的臉頓時腫了起來,嘴角也破了,流出鮮紅的血絲,他輕輕拭了下嘴角,看向康六叔的眼神中有著明顯的恨意,「我再說一遍,我沒有看到。」
「你個小崽子,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是你爹,打你兩下怎麼了?」康六叔被他的眼神刺激的怒火中燒,揚起手來欲再打,卻被一直沉默的三老太爺喝止。
「夠了,老六,族長在此,不得放肆。」三老太爺的心情有些復雜,有些後悔不該安排小九來出頭,小九半夜的時候確實看到了四郎在供桌前站著,他便想著讓小九出面把事情都推到四郎身上去,如果成功了自然好,不成功就以小孩子愛亂說的名義教訓小九一頓,這事也就過了,頂多小九的名聲受點影響,反正這孩子本來就命硬,在三老太爺的心里,犧牲一個孫子的名聲能為他換來一棟大宅子是個很劃算的買賣。
「就是,六弟,你打小九作什麼,要屈打成招啊?」康三叔的腰板又挺直了,嘴里嘟囔著︰「要是四郎動手腳的話,怎麼妍兒點香卻一點事都沒有啊?」
這是眾人都親眼目睹的事實。
族長便問康妍的意思,「如果二郎不能過繼,那就從你三叔家的四郎或者八郎里挑一個,你怎麼想的?」
此言一出,康大伯一家臉色驟變,康三叔和康四郎則有些喜上眉梢。
康妍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只要先把名正言順要過繼的二郎從名單上劃掉,其他的人選她再想辦法挑出自已想要的。
她斟酌著言辭︰「叔祖公,按說這樣的事您來做主就好,但既然我父母有指示,不如就讓我父母來挑選過繼的人選吧!」
「讓你父母挑,怎麼挑?」族長一臉的困惑。
康妍還未開口,又有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族長等等,我有證據證明二郎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