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過後,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下雪不冷,化雪冷,大雪過後,北風呼嘯,酷寒難耐,真正到了數九寒冬了,除非有什麼急事,否則人們都開始窩在家里取暖,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
再冷的天氣卻掩飾不住皇宮里喜氣洋洋的氣氛。
皇上最寵愛的賢妃娘娘有了身孕。
當今皇上登基三年,膝下至今空虛,也不是沒有妃嬪有過身孕,但卻沒有人誕下龍子,大多都是在懷孕不到三個月的時候流產了。
賢妃這胎卻不一樣,她沉的住氣,硬是將懷孕的消息瞞的死死的,直到現在五個多月,胎兒已經顯了懷,再也瞞不住了,才放了消息出來。
皇上登基至今,可還沒有一個妃嬪懷孕能到這個時候,五個多月,孩子已經坐的穩穩當當的,而且太醫也親口保證賢妃的胎兒十分穩當,眼看著就要當父皇了,皇上大喜,太後大喜。
皇宮的兩個大人物都大喜過望,整個皇宮便都彌漫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氣氛。
賢妃的明玥宮里更是歡喜一片,一些低等的嬪妃正陪著賢妃說話逗趣。
「皇上果真是最寵愛娘娘的,听說這盆景啊是民間新興起的稀罕東西,這次攏共就進貢了五盆,太後娘娘留了一盆,皇上和皇後娘娘各留了一盆,就剩下了兩盆,皇上讓人全都搬到了娘娘這兒,真真讓我們羨慕壞了。」一個穿著粉紅色宮裝高腰羅裙,梳高髻,插了兩朵大紅的芙蓉花的嬪妃一臉艷羨的說道。
「可不是嘛,」另外一位年紀較輕的妃嬪接過話頭,她年紀較小,看起來有些嬌憨,指著其中的一個盆景道︰「娘娘。您看這盆景刻的跟真的似的,這假山怪石林立,山上的流水就像真的要留下來一樣,還有這山上的竹子。翠綠挺拔,山間的藤蔓隨風飄揚,山下的漁人悠閑的垂釣,哎呀,好一幅山間閑釣圖。」
賢妃撫模著已經挺起的肚子,表情淡淡的,「皇上說它的名字叫」自風流「,還有那一盆,」賢妃手指著右手邊的一盆盆景,只見一人抱的石頭安于花盆中。石頭遍布溶洞,洞中翠綠的樹,清澈的山泉,遍布的紅葉,若隱若現的山花。讓人看的心曠神怡。
「這個名字叫」秋水暗香」。
眾人都紛紛開口夸贊名字好听,說真是開了眼界。
「自從知道懷孕以後啊,總聞不得那些花花草草的東西,聞見了就覺得惡心,所以各位妹妹也別見怪,等你們有了身孕,皇上啊也會把好東西都賞過去的。」賢妃懶洋洋的說道。
幾個帶了鮮花的嬪妃臉色都有些不自在。稍稍離賢妃遠了些。
「哎呀,娘娘肚子里定然是個小皇子,男孩子啊都不愛聞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不像姑娘家,總是愛花。」剛才那個年紀小的嬪妃撫掌笑道。
賢妃嘴角揚起,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兩分。「但願如霜貴人所言。」
頭戴芙蓉花的那位妃子暗暗撇了撇嘴,開口說道︰「娘娘這胎定然是小皇子的,不說別的,就說這月份,穩穩當當的就到了五個月。以前宮里那個人能有這福分,那個不是在頭三個月就流下來了,真不知道這宮里是不是受了什麼詛咒。」
以前的嬪妃總是不過三個月就流產,就連皇後娘娘肚子里胎兒也沒能意外,宮里便有人暗中傳言,說是宮里的女人都受了詛咒,難以誕下龍子,這傳言曾一度傳的沸沸揚揚的,最後還是太後出面處理了幾個宮女,傳言才消停下來。
但這傳言卻留在了人的心里,只是不敢說而已。
現在雲妃卻老話重提,當著眾人的面就提起了詛咒的事情,場面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都鴉雀無聲。
幾個膽小的嬪妃甚至還稍稍挪挪位子,離雲妃遠一點,她們位份不如雲妃,可沒有雲妃的膽量。
賢妃的臉一下沉了下來,「雲妃慎言,青天白日的,胡說什麼呢?」
雲妃也不生氣,「臣妾也沒說什麼,娘娘您怕什麼,您肚子里的小皇子是個有福分的,定然不會遭遇以前的那些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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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踏進明玥宮的時候,就看到賢妃在抹淚。
「愛妃這是怎麼了,誰得罪你了,快別哭了,對咱們的皇兒不好。」皇上上前攬過賢妃,溫柔的為她拭淚。
賢妃幽幽的靠在皇上的肩膀上,眼瞼低垂,十分傷心的樣子,「皇上,沒人得罪臣妾,是臣妾擔憂肚子的皇兒。」
皇上面色一變,聲音變的焦急起來,手撫模在賢妃的肚子上,「咱們的皇兒怎麼了?是不是今天太醫來診脈說了什麼?」
賢妃搖頭,「不是,是臣妾想起了以前宮里的孩子都…….臣妾害怕咱們的皇兒會…」
「不許瞎說。」听到賢妃提起以前的傳言,皇上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賢妃的眼圈頓時紅了,委屈的抽泣,「皇上,您知道臣妾懷上這個孩子不容易,他是臣妾的命啊,要不,咱們為孩子祈福好不好,皇上。」她在皇上懷里抬起頭,楚楚可憐的望著他道。
祈福?皇上的心思一動,臉上現出沉思的神情,「愛妃,你想怎麼祈福?」
「大赦天下啊,皇上,您下旨大赦天下吧,為咱們的皇兒積福分,這樣咱們的孩兒一定會健健康康的。」賢妃拉著皇上的胳膊,神色有些急切。
大赦天下?皇上一愣,沒想到賢妃會提出這個主意,他有些遲疑。
「皇上不行嗎?您想想,天下這麼大,牢里總是有很多冤死的人,听說冤死的人魂魄長期不散,怨氣特別重,若是赦免了他們的罪惡,這些人畢竟對皇上感激涕零,咱們也算是大功德一件,為咱們的皇兒積下大福。」
皇上嘆了口氣,「愛妃,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你剛才也說了總有冤死的,可大部分都還是作奸犯科之人,朕要是下了大赦令,豈不是縱容了那些惡人繼續作惡,若這樣做了,百官定要上書阻止的。」
「咱們的皇兒怎麼辦?難道我們做父母的為他祈福都不行嗎?再說皇上是真命天子,百官即使有意見也不能逼您啊。」賢妃的聲音柔柔的,听在心里讓人不自覺的產生憐憫之意。
真命天子,是的,他是真命天子,他就是為做皇上而生的,皇上的心微微一動,面色有所松動。
賢妃看在眼里,眼珠轉了轉,雙手摟住了皇上的脖子,低聲細語︰「臣妾讓皇上為難了,實在是宮里之前發生的異事太多了,臣妾真的怕皇兒,要不,咱們不大赦天下,只赦免天牢的罪犯可不可以?」
赦免天牢的?這個範圍倒是縮小了很多,天牢里關著的大都是犯了錯的官員,放出去頂多貶為庶民,影響倒沒這麼大,皇上張口想答應,卻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即將說出口的「好.」字就噎在了喉嚨里,嘴邊轉了兩圈後,他面色古怪的問賢妃︰「愛妃,你為什麼這麼執著于釋放牢獄里的人?我們要為皇兒祈福不見得只有這一種方法,我們可以減賦稅,設粥鵬,發布衣,很多方法啊。」
賢妃的眼神閃爍了下,低下頭去,片刻才抬起頭來,眼中已經閃爍淚花,「皇上,臣妾是太過于擔心肚子的孩兒,著急之下只想到了這個法子,因為中午臣妾休息的時候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小小的男孩兒拉著臣妾,一直哭喊著︰娘啊,救我,我好痛啊,不要讓他們用刑了,臣妾夢到這里一下子驚醒了,才想著可能是皇兒警示與臣妾,這才想到了要大赦天下。」
「真有其事?」皇上眉頭皺了皺,問道。
兩行清淚慢慢的從眼中滑落,賢妃未語淚先留,「臣妾何曾騙過皇上?若是皇上覺得臣妾的提議不妥,就當臣妾沒有說過吧,就是咱們的孩兒……」
皇上的神色有些復雜,想想自己的經歷,他從心里是相信賢妃的說法的,他的心里有些松動,但是,「愛妃,赦免天牢里的犯人這件事非同小可,朕要考慮考慮。」
賢妃面色有些失望,卻也不敢再多說,便溫柔的依在皇上的肩膀上道︰「臣妾讓皇上為難了,若實在不能釋放犯人,就發還家產吧,給犯人的親族留些薄產,讓他們免于受饑餓流離之苦,也是功德一件了。」
只能先說到這兒了,再多說估計皇上要起疑心了,蘇家的人給她娘家送了大量的金銀,其中光是給她的就不少,目的就是想讓她在皇上面前求情,赦免平北侯蘇晉。
平北侯這個人她以前雖然沒打過交道,卻是听說過這個人,為人中庸,估計這次是得罪了什麼人,被人陷害了,不過這與她沒什麼關系,她是不會跟銀子過不去的,她收了人家那麼多銀子,總不能一點事情也不辦吧,發還家產,至少能讓蘇家那些人生活富足。
賢妃自以為是的想著,卻忘了蘇家既然有那麼多銀子送給她,又怎麼會在乎那些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