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花會的日子是在三月二十六到三月二十八三日。
三月二十時,花市開始歇市,進入到最後的布置狀態。
康妍更是從早忙到晚,每個區域的布置,擺設,甚至物品的細節都要過去視察一遍。
文人賞花區的名字叫蓼風館,牌匾是請知府大人親自題的,親眼看著牌匾掛了上去,康妍捶了捶腿,進到里面找個地方歇息一會。
這一天下來,可把她累的夠嗆,幸虧有找了幾家人一起合作,否則單憑自己一人之力,真的是扛不住。
說是叫蓼風館,其實不過是花市的半條街用屏風圍起來的封閉區域,中間分區域擺設上不同造型的花,並間隔擺著用來題詩用的白屏風,到時,文人士子可在兩邊的店鋪內飲花釀,品花茶,在外面賞花題詩。
此刻,外面的花還沒有擺開,離花市開業還有兩日,要到開業的前一天才能將花擺上。
康妍在蓼風館入口處的一處屏風下坐下,看著她剛才讓人擺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心里忍不住浮起一抹忐忑。
她今日約了蘇宸靖來送酒。
還有兩日就要開業了,她得先把酒水先收進來,找了間倉庫存放好,再派專人守著,到開業的當日早早的分發給各家鋪子。
康妍撫模著紅色刻絲楠木盒子,神情有些復雜,片刻才輕輕打開了盒子,露出里面翠綠挺拔的月下藍影,在暮光的余暉里仿佛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黃色。
蘇宸靖也曾見過月下藍影,但卻不如凌靖熟悉,畢竟凌靖曾經困在里面很多年。
如果蘇宸靖真的是凌靖,他驟然間看到月下藍影的表情與蘇宸靖應該是不一樣的。
她要用月下藍影來試探下看看到底蘇宸靖到底是不是凌靖,她要弄清楚自己對他身上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
康妍的眼中不由浮起一抹期待。
她的手緩緩撫模著月下藍影翠綠的葉子。
「康姑娘,原來你在這里,讓我好找。」一道略顯急促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康妍回過頭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長臉男人正向她大步走來。
康妍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李叔,可有事?」
李叔大名李志俊,是李家花行的東家,此次正是李家負責斗花區域的布置事宜。
李志俊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有關斗花區域的場地布置,杜家花行已經騰出來了,你過去看看如何?」
斗花區域的地址選在了杜家花行,因為比花斗花是斗花會的主旨,參加的人最多,整個花市只有杜家花行的地方最大,可以放得下足夠多得人和花。
「現在嗎?」康妍的目光有些遲疑,算算時辰,蘇宸靖也該到了,怎麼還不到。難道有什麼事耽擱了?
李志俊點點頭,「姑娘可是現在有事?」
對于康妍,他們剛開始還抱有一點輕視的想法,但隨著斗花會的日子越來越接近,康妍所表現出來的果斷。聰慧,細心讓他們逐漸的由剛開始的輕視到現在的尊重。
與蘇宸靖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刻多鐘了,想必他有事耽擱了,自己還是先處理斗花會的事情吧。
康妍想了想,招手叫了杏花過來,吩咐了一番︰「如果蘇少爺來了,你帶他去趙家的鋪子里。讓趙掌櫃檢查後沒問題的話,先將酒放在趙家的倉庫里。」
趙家是蓼風館區域的一間鋪子,後面帶了個小庫房,康妍事先同趙掌櫃商議過,將酒水先暫存在他家的小倉庫內。
會選中趙家,是因為趙掌櫃好酒。又懂酒,據說很多酒趙掌櫃一嘗就知道其儲存的年限。
雖然已經親自品嘗過蘇家的馨香酒,但要在斗花會上給眾人飲用,還是要慎重的檢查一番才好,所以康妍才請趙掌櫃出面。
頓了頓。還是加了一句︰「將這盆花帶上,先暫放在趙家倉庫門口吧,等晚上回去的時候你再帶回去。」
吩咐完後,康妍便隨著李志俊去了杜家花行。
杜雲澈也在杜家花行內指揮里面杜家的擺設往外搬運騰出地方來給斗花會用。
康妍進去的時候,杜雲澈正背負著雙手,指揮若定的站在門口。
自從那日在程家門口不歡而散後,她還是第一次見杜雲澈。
見康妍來了,杜雲澈的眼中閃過一絲似復雜,又似不舍,猶豫等的表情,但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便笑著向康妍點點頭,「我家的東西都搬的差不多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不合適的擺設。」
康妍抬眼看去,見院子里空蕩蕩的,大多數花都已經移走。
「多謝,麻煩你們了。」康妍客套的道謝。
杜家會這麼配合,她著實沒有想到,她以為杜家會千方百計的阻撓她。
杜雲澈扯了扯嘴角,「不用客氣,還有,李叔,搬下去的東西我都存放在庫房里,你們若是有用得著得,只管說,到時去庫房搬就是了。」
李志俊有些受寵若驚得看了眼杜雲澈,不明白他的態度怎麼突然間熱情起來。
明明剛才他來的時候,杜大少爺對他還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怎麼一會
她走後沒有多久,許氏攥緊了拳頭,指甲緊緊的扎在肉里。
她終于再也忍不住,老淚橫流。
蘇宸靖坐在床前,見許氏淚流滿面,他的手拉開許氏的拳頭,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祖母,您哭出來吧,您別這樣。」
許氏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傾閘而出,聲音淒厲而悲切。
還有什麼能比中年喪夫,老來喪子更令人悲痛。
蘇宸靖沉著臉,一聲不吭的看著許氏長長的指甲陷在他的肉里。
情緒能發作出來便好,一直憋在心里會憋出病來的。
他的心情到現在也還沒有辦法完全平復。
他心里很清楚蘇晉根本沒有任何謀逆的行為,不過是得罪了皇上而已,文武百官他之前也求了不少,但能是開口為蘇晉求情的不多,效果也有限。
他只能利用枕頭風,把希望寄托在皇上跟前的寵妃賢妃的身上,賢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如果她能開口求情,事情也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他花費了很多功夫,也費了不少心思,以大量的金銀財寶才打動了賢妃的娘家,又托賢妃的母親給賢妃也帶了不少的好處,才求得賢妃答應開口找合適的機會在皇上面前求情,看能不能釋放蘇晉。
他前世是前朝的皇子,很小便明白了後宮女人的力量不可小覷。
宮里的女人可不是只會勾心斗角,運用的好了影響朝政,改變某些事情的走向是完全可能的。
從現在的結果看來,能發還家產肯定是賢妃活動的結果,可為什麼蘇晉不僅沒釋放,卻還是死在了牢里。
什麼畏罪自盡,他一個字都不信!
父親蘇晉平日里為人低調謹慎,性子卻很堅韌,他不可能做出自殺的行為。
除非是有人暗了他,再造成自殺的樣子。
看來他低估了皇上想讓蘇晉死亡的決心!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非要致他于死地呢?
父親在天牢,到底怎麼死的還不是皇上說了算。
他說是自盡,不是自盡也會是自盡,沒有人會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去追究事情的真相。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
蘇宸靖的心里生出強烈的憤恨和不甘心!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他的身體里原本還沒有融合好的蘇宸靖的魂魄和凌靖的魂魄徹底的融合到了一起。
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之前他們的魂魄無法徹底的融合到一處,有些時候他還能分清楚哪一部分是凌靖的感情,哪部分是蘇宸靖的感受。
因為凌靖前世死的不甘心,又歷經世事,魂魄滄桑。
而蘇宸靖則不然,他從小就生活的優越,開心就笑,不開心就自己找樂子,說白了他的魂魄很純粹,並沒有經歷什麼大風大浪的波折。
現在蘇家發生的事情,父親蘇晉的死亡讓蘇宸靖的魂魄染上了滄桑。
兩個魂魄終于徹底的融合在一起。
從今天起,他是蘇宸靖,也是凌靖,他們是一個人。
許氏哭了許久方才慢慢又大哭轉為抽泣,她緊緊拉著蘇宸靖的手,嘴唇蠕動了片刻,方才有勇氣問出︰「靖兒,你爹的尸骨?」
這樣畏罪自盡的官員,朝廷多會仍到亂葬崗,不知道會不會允許她們收尸。
「我下午的時候已經和二叔商議過了,也給了二叔一些銀兩讓他出去打點,這種事一般都是天牢里的低等差役負責,給些銀兩好打發,上面的人多塞些銀子,對于收尸的事情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理會的。」
許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過了片刻,問起丁氏的事情,「你娘還好吧?」
「剛才醒來過一次,我讓大夫給喝了點安神湯,現在已經睡下了。」蘇宸靖頓了頓,繼續道︰「祖母,您也先歇歇吧,一切的事情有我在呢,您放心吧,我想我爹在天之靈也一定不希望您這樣的悲傷。」其實丁氏的情緒非常不好,剛才醒過來的時候悲痛欲絕,蘇宸靖實在沒有辦法,給她喝了安神湯讓她先睡了過去。
听蘇宸靖提起蘇晉,許氏的眼淚差點又流了下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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