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名鶴來到合浦的時候,這里安靜的讓人感覺害怕。
這是白名鶴來到合浦的第十三天,縣城之中多了些生機,縣中的各村也變成有了些活力。土地丈量還需要一個過程,田地沒有荒著,那四萬多畝無主的土地,短短的幾天時間,就已經種下了四五千米的水稻,總是讓地不空,人也心安。
這一日,大清早白名鶴就起床,換好了官服,也讓廚房作了些點心。
準備好一切之後,白名鶴坐在書房,倒是有些期待著趙弟過來了。清荷卻是一盆涼水打擊了白名鶴的期待。
「少爺,先不說客人到至少也是下午。就是他能夠早上來,他能給我們什麼好處呢?」
被清荷這麼一說,白名鶴笑的很壞︰「是呀,他能給我們什麼好處呀!」
清荷被白名鶴這麼反應弄的有些不知所措,難道說趙弟就象是一只肥羊嗎?送到手邊讓人宰殺的那一種。清荷不怎麼相信,可白名鶴很顯然信心滿滿的。
「傻丫頭,他能我最重要的一樣東西。」白名鶴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清荷︰「合浦縣的縣丞,絕對不會再派了。一定會選擇拖,然後等著京城那邊再安排一個人過來。等吏部把這個事情整好,差不多一年就過去了。」
清荷心中計算了一下白名鶴說的時間。
從這里到京城,少說也要走兩個月,信使過去,吏部再選人。再說了合浦這地方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所以這個時間真的很長。這一來一回,少說也有半年八個月過去了。按白名鶴的說法,真正有一年時間,也不算讓人意外。
白名鶴又說道︰「這件事情的好處還有一條就是。等他們折騰過了,吏部派人了。他們突然發現合浦縣可能有些古怪的時候,想再換人已經遲了,等他們把人換好,本老爺怕是已經把合浦打造了鐵板一塊了。」
清荷不懷疑白名鶴的說法。
給白名鶴一年時間,合浦這地方還當真不是誰能來說三道四的。
「去安排一下,讓那四個人回避。不要讓趙弟的人看到他們,牢里的四個假貨也換一個地方關起來。讓姓鐘的過來,就說本官讓他來給本官當師爺,然後給他拿一件體面的衣服。」白名鶴吩咐著。
清荷不解︰「少爺,你讓鐘鳴遠來,四個舉人心里一定會有一些不舒服的。」
「那就順便告訴他們,報仇什麼的是他們的事情。////本官給他們提供的只是一個平台,一個機會。這一年讓他們用心作事,一年之後,他們可以有所行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要是連這一年就等不了,就讓他們去拿把刀,過來殺人吧!」
「是!」清荷應了一句,親自去辦了。
四個舉人並不在一起,合浦縣有太多需要作的事情,除了白名鶴安排的工作,還有許多案卷上的事情。
清荷沒有找人傳話,而是親自去把白名鶴的決定告訴他們。
同時,也在觀察這四個人听到白名鶴這決定之後的反應。
大約到了下午兩三點的時候,趙弟如約而至。
白名鶴小客廳擺了一桌,趙弟吩咐自己的隨從下去,而且告戒這些人不要亂走。
房間里沒有外人的時候,趙弟主動開口︰「白大人讓雜家等七天時間,那麼雜家可以听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嗎?」
「可以,不過我要追加幾個要求!」白名鶴說話的時候,在自顧自的吃著菜。
「有些雜家可以作主,有些雜家作不了主。」看白名鶴的反應,趙弟沒敢接話。
白名鶴拿起酒壺幫趙弟倒上了一杯酒︰「這是底限,而且對你來說有好處。我白名鶴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就比如第一個條件,我需要你們給我些時間,合浦珠民剛剛鬧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白名鶴也不敢讓他們再下珠池。所以,今年年底之時,我有把握。」
說到這里,白名鶴突然笑了︰「不如老趙你猜一猜,年底的時候,我給你的承諾是多少?」
一句老趙,拉近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
「能出四百兩好珠,雜家帶酒過來陪白大人喝一杯。雜家也知道,這里剛剛出了些亂子,再壓下去的話,亂子可能更大些。」趙弟多少有些無奈。
白名鶴听到這話,對趙弟的印象提升了一些。
同樣是壓榨,至少這個趙弟還有一個度,沒有把人往死里逼。
「如果超過這個數字,超出的更多的話。能不能給我找一些匠人,造船的工匠。」白名鶴又提出了想法。
誰想,趙弟卻是笑了︰「整個廣東,最好的船工只在兩個地方。一個就是合浦,原先三寶公公下西洋,船是在杭州府造的。可廣東卻是一個重要的補給點,這里也有許多優秀的船工。這些年有禁海令,這些人沒什麼生計,而合浦這里出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無人可移,這些人自然是首選。」
白名鶴點了點頭,這個消息對于他來說,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好消息。
卻誰想,趙弟繼續說道︰「另一處,就是思明府了。說是府,事實上連個城牆也沒有,那里是三不管地帶,大明不好管,安南不敢管,僮、瑤兩族的頭人喜歡山多過水,所以也不會在那里管。以前合浦逃過去的船匠,至少有兩三百人還在那里。」
「那思明府,誰說了算?」
「誰說了都不算,布政司衙門還討論過那里的事情。眼下那里,事實上誰也不敢靠近。早年有幾個山匪想在這里佔些利。大明可以允許普通百姓在那里,但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一股子勢力。山匪在那里也就佔了兩三天,衛所的兵一出,普通百姓之中也有些狠人,里外一配合,那股子山匪二百多人,只活了三兩個!」
白名鶴哈哈一笑︰「那里與本官無關,給你一個痛快話吧,本官年底的時候,給你一千兩。但本官需要幾條船,讓人走的遠一些。」
「船的事情好說,雜家還能再送白大人一份禮物。只是……」
「只是什麼?」
「一千兩?白大人莫不要信口開河,這個承諾雜家不敢信!」趙弟很冷靜,正因為冷靜他才不會听白名鶴一句空話呢。
白名鶴起身在旁邊的桌上拿來紙筆︰「口說無憑,我們來立下一份字據。如果不夠一千兩,我用銀子補給你。」
「不用,如果不夠一千兩。雜家要白大人火柴坊每年一成的產量,用銀子換。」說罷,趙弟直接將紙筆拿了過去,然後看著白名鶴,只要白名鶴一同意就立即寫字據。
白名鶴在思考,因為他原本也沒有打算將火柴坊所有的產量自己去銷售的。
有時候,吃獨食會噎死的,特別是自己在這里沒有一點根基與背景。
「原則上我是同意的。先按每個月,給老趙你八千兩銀子的貨,你再幫我辦一件事情。我不喜歡我的縣衙里有不同的聲音,所以這個縣丞要找一個合適的人,京城里這次會試,有一個舉子叫成敬的,你幫我送封信進京,我要他給我當縣丞。」
白名鶴提出這個條件,趙弟還真的不敢應。
縣丞不是大官,只是一個正八品,可朝廷的官員任命,不是廣東這里有能力影響到的。
「你只管送信,其余的我安排。」
「好,一言為定!」趙弟沒再多考慮,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最後一條,這些年海禁之事,老趙你給個準話吧!」
白名鶴來到合浦,最關心的不是珍珠,也不是在這時掙錢。真正關心的只有一條,就是海貿。原本大明朝是禁海的,這條命令在太祖時就定下了,可後來有了鄭和下西洋,這海禁似乎取消了。
白名鶴對歷史研究不深,只是在電視上看過明朝的海禁。
所以他要對海禁的細節了解的更多一些。
趙弟沒有立即回答,坐在那里默默的吃喝了著。白名鶴也不好催,這畢竟不是什麼小事。
過了足足有一刻鐘,就是現代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趙弟才重新開口︰「海禁這些年是松了些,朝廷還是允許一些貢船來往的。每年南洋那里,以進貢的形式來廣東港,然後這邊再回賜一些。」
白名鶴幫趙弟倒滿了酒,等待著趙弟繼續。
「太祖的時候海禁,是因為大明還有些亂。永樂年前三寶公公的時候,海禁依然還是有的。但三寶公公之後,海禁又嚴了許多。原因就是許多來進貢的船,讓大明虧損的厲害。再加上有海寇之亂,所以海禁還是有的。」
白名鶴終于听到一些實打實的東西了。
正等著趙弟繼續講,可誰想趙弟卻不講了。
拿起紙,先是把之前與白名鶴談好的事情寫下來。
「白大人,您看一眼。這是不是咱們談好的事情。」
白名鶴接過看了一眼,完全沒有錯。趙弟在上面寫下名字,然後推到了白名鶴面前。
白名鶴簽字之後,趙弟卻將這張紙扔進了炭火盆之中。
「這……」白名鶴真的不明白了。
「白大人,這東西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雜家不是好人,死後說不定就下了地獄。但雜家既然談好了,就是講信用了。如果連這點信用都沒有,將來無論是敵、是友。誰還能信得過雜家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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