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有一間體育館，學生上體育課都去那兒上。每當體育老師一說解散的時候，男生都跑去打籃球。顧辛涼懶得運動，同伴拉著她去了女生堆那里，她們都坐在觀眾席上面看男生打籃球。
顧辛涼興致懨懨地趴在欄桿上，和同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同伴也看出她興致不高，轉而和身邊的人聊了起來。顧辛涼正樂得清閑，換了一個姿勢繼續趴在欄桿上，早上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投入體育館，曬得她背上一片暖洋洋的，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感覺周公在不遠處朝她揮手。她模模糊糊地合上了雙眼。
夢里，一個花瓶突然從天而降，直接砸在她的腦門上，她疼得哇哇直叫。那種痛真是太真實了，以至于她真的痛醒了。她捂著頭，發現自己正坐在地上，她模著暈乎乎的腦袋，心里正納悶︰我剛剛不是趴著睡著的嗎？怎麼會坐到地上去了？同伴看見她摔在地上，連忙把她扶了起來，「真是服了你了，頭一歪就撞在欄桿上掉了下來，沒事吧？」
顧辛涼暈乎乎地靠在她身上，茫茫然地點了點頭，「沒事，就是腦袋有點暈。」
同伴朝籃球場那兒瞟了一眼，「籃球場那邊出事了，剛剛就在你摔下來的時候，肖霜陽被人撞倒在地上，還崴了腳。我們班很多女生都沖上去了。」
「啊？」顧辛涼這會兒總算清醒過來，她連忙把頭伸出欄桿外，只見到下面的籃球場一片混亂。她的雙眼輕易地便尋到了被圍在中間的肖霜陽，肖霜陽也在抬頭朝這邊望來，看見她站在那兒，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班里一個高大的男生已經率先背起了肖霜陽，要把他送去校醫室。
顧辛涼本也想跟上去，但想了想，決定還是下課的時候再看他吧。
體育課一下課，顧辛涼便來到了校醫室，班里探望他的女生剛走，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氣。推開門，看見肖霜陽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肖霜陽听到有人進來，心里正不耐煩得緊，這些女的，還真是沒完沒了。他睜開眼楮，剛要對來人一番不客氣，但當他看清來人的模樣時，心里一喜，「姐！」
顧辛涼打量了他一番，除了腳上紅腫了一大片，其他地方都沒事，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真笨，打個籃球都受傷。」
肖霜陽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還不是你……你的頭還痛不痛？」
顧辛涼愕然，「你怎麼知道？」
「我看見你才欄桿上掉下去了啊。」
顧辛涼恍然，「哦！所以你才崴了腳啊！」
肖霜陽郁悶地看了一眼腫得老高的腳，他本來還想在體育課上在顧辛涼面前炫一下技，誰知道技沒炫好，他自己倒是受了傷。
「奇怪，以前你不是不喜歡打籃球的嗎？我還記得你說過，那是矮子才會做的運動？」
肖霜陽的臉上訕訕的，他低聲嘟囔道，「還不是……」
「你說什麼？」肖霜陽的聲音太小，她無法听清。
「還不是你說打籃球的人帥！」肖霜陽飛速地掃了她一眼，隨後又垂下眼簾，臉上飄著幾分潮紅。
顧辛涼歪頭，「哎？我有說過這種話嗎？但是我現在明明就是覺得踢足球的人比較帥啊。」
肖霜陽︰「……」肖霜陽此刻的表情(╰_╯)#
校醫室的門再一次被人推開，顧辛涼和肖霜陽都同時回過頭，看向來人。
「……所以我說，你真是笨蛋，跑步也能摔倒！」
「……你給我閉嘴！」
「好了，維駁，別刺激他了，再刺激他的傷口就大出血了。」那聲音里分明忍著笑。
幾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顧辛涼和肖霜陽都下意識地望了對方一眼。率先進來的那人掃了一眼校醫室，「咦？校醫不在麼？哎，那位同學……」他看見那熟悉的側臉時，微微一愣，「辛涼？」身後跟著走進來的兩人也頓住了腳步，朝那邊看了過去。
在場的人中，除了肖霜陽外，其余的都知道了顧辛涼和周然分手的事。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只有肖霜陽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不明白這奇怪的氣氛從何而來。
李維駁首當其沖，他撓了撓頭，以飾自己的尷尬，「唉，霜陽受傷了？」他小心翼翼地提起一個話題。
肖霜陽正懶懶地倚在床上，眼角打量著站在一旁的周然，心里有幾分納悶又有幾分竊喜，他以為他們倆是吵架了。看肖霜陽無意搭理他，顧辛涼只好接過話來，「他打球的時候崴了腳。」她看了看被周然扶著的梁魏明，他此刻正齜牙咧嘴著，膝蓋上的傷口十分顯眼，「校醫應該是出去了，沒那麼快回來，你們先給他上藥吧。」
李維駁點點頭，校醫室他和梁魏明來得多了去了，所以他很熟悉每個藥品的擺放位置。他一眼就從櫃子里找到紅藥水，拿著棉簽蘸了點紅藥水，周然則把梁魏明扶到椅子上，讓李維駁幫他清潔傷口。
每人各司其職，而且都默不作聲。一時之間，校醫室有種詭異的安靜在暗暗流動。
顧辛涼受不了這氛圍，她先開口對肖霜陽說，「我先回課室了，等下下課再來看你。」
肖霜陽本來不大願意她先走，但他知道周然一直朝這邊瞄來，既然他們在吵架，那他當然不願制造機會讓他們呆在一塊了，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一邊不放心地提醒道︰「記得下課過來看我。」像是怕她忘掉了似的。顧辛涼好笑地點點頭，然後離開了校醫室。
梁魏明看著某人一直在緊盯著顧辛涼不放，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某人才失望地收回視線。他真不懂，當初千辛萬苦地追到，現在分手又是戀戀不舍，這是何苦呢？真是白折騰。梁魏明暗地里搖搖頭。
「喂，」對面傳來一聲清冷的聲音，「你和我姐……怎麼了。」
三個男生都愣了，有點意外他的問題。周然看著躺在床上的肖霜陽，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感覺，「原來她還沒告訴你……」他以為肖霜陽應該知道了。應該，呵。
肖霜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鬧矛盾的事情顧辛涼會特地告知他嗎？他心里突地生出了幾分氣惱，覺得周然是在嘲笑他對顧辛涼的一無所知。
周然勾唇一笑，逗弄眼前的少年似乎可以驅散他剛剛還郁悶非常的心情，「想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有本事你就自己去問她吧。」說著，他便站了起來，轉頭對梁魏明說道︰「那我和維駁先走了。我會幫你請假的，你在這兒好好休息吧。」梁魏明點頭，他正想逃掉那堂無聊的政治課，天助他也！周然和李維駁也跟著相繼離開了醫務室。
醫務室只剩下肖霜陽和梁魏明兩人大眼瞪小眼。
「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梁魏明急急地撇清關系。
肖霜陽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梁魏明被他一窒，反倒說不上話來，只好保持緘默不語。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分手了，對吧？」肖霜陽不傻，只消把剛才兩人間的暗潮涌動與周然的話稍加分析，就不難得出答案了。
梁魏明森森的覺得他留下來是一個錯誤。
肖霜陽笑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微微眯了起來，「真好。」真好，就這樣，不需要花費一兵一卒就搞定一個情敵。真笨啊，周然你，就這麼讓我有機可趁。肖霜陽轉過頭，望向窗外。窗外，五月的陽光正好，輕輕地撫過大地的每分每寸。綠油油的草地都染上了閃閃發光的金粉。
下了課，顧辛涼如約來到校醫室。當她來到時，肖霜陽已經睡著了。她鬼使神差地站在床邊，細細端詳那睡著的少年的容顏。陽光一寸寸地吻上了他清秀的臉龐，他的睫毛那麼長、那麼濃密，在下眼瞼處投下了一圈淡淡的陰影。她想，現在都長得那麼禍國禍民，再大一些的時候都不知道要怎麼漂亮才是。
他的睫毛動了動，似要從睡夢中醒來。她嚇了一跳，馬上移開了視線，心里莫名地有幾分心虛。
肖霜陽悠悠轉醒，發覺旁邊有人，定楮一看，果然是顧辛涼。他滿足地笑了，把手伸過去，剛睡醒的聲音帶著幾分軟軟糯糯，「姐，你來了。」
顧辛涼拉住了他的手，「腳好點沒？」
他閉著眼，懶懶地恩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他突然睜開眼楮，「姐，你送我回家嘛。我現在走不動。」他遞過來的眼神委委屈屈的，讓顧辛涼無法說不出個‘不’字來，她點點頭，沒有看見肖霜陽眼底飛快劃過的一絲狡黠。
「姐最好了，」他得寸進尺地把頭靠在她的肩上，顧辛涼無語，怎麼這人崴了腳睡了覺以後整個人的智商好像都退化到六歲去了。
她用一根手指把他的腦袋推開，「行了，別給我在這里膩歪，快給我起來。」
放學的時候，肖霜陽靠著顧辛涼的扶持，一拐一拐地走出了校門。幸好車子停在的是南門，放學的人流一般都是從東門離開，因此沒有幾個能認出他們倆來。對此，肖霜陽倍感遺憾。
一路上，顧辛涼都覺得自己要變成肖霜陽的私人拐杖了，她幾乎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就連在肖霜陽的公寓里做飯的時候，他非要自己做，不讓顧辛涼來做；但他又霸道地不讓顧辛涼離開，說她要在一旁看著他。顧辛涼無法，誰讓病人最大呢，他提的要求她都一一答應了。
但肖霜陽還真是得寸進尺，竟然又一次提出要顧辛涼留下來住一晚。這一次顧辛涼怎麼說也不肯了，她的心里覺得留在這里有幾分怪異，肖霜陽看她的去意已決，只得作罷，他怕再說下去會惹得顧辛涼不高興。她走的時候，他無精打采地和她揮手道別。待她一走，他便跳到陽台那兒，從上面往下看，不多時，便看到顧辛涼從公寓里走了出來，坐進一輛車子里。載著她的那輛車子，很快便滑入川川不息的車流中，漸漸駛離了肖霜陽的視線，融入沉沉夜色中。
肖霜陽蹲子，不知怎的眼眸有幾分濕意︰每次看到顧辛涼離開的背影，都會有幾分愴然躥上心頭，無由來的傷感佔據了他的心頭。
他真的，很討厭，別人只留給他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