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曲秋是傷心的,因為全世界都知道嵇康要死了。
他當然也知道,他只是瞞著嵇康的兒子嵇紹,除了嵇紹之外,可以說,全世界都知道了。
梁曲秋這個時候正坐在酒肆里喝酒,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喝酒更能表現他的內心的心情了。
他在喝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他的左後方坐著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那個少年突然坐到了他的面前,和他一起喝酒。
「你很愁嗎?」少年問梁曲秋。
梁曲秋不說話。
「假如沒有愁心的事情,酒是不會喝的這麼急的。」少年說,然後少年也舉起一個酒杯,一飲而盡。
「我也會愁,我有一個干妹妹,她天天上躥下跳的,弄得我十分狼狽,我總是想,叔公如果不讓我照顧她就好了。」少年說。
「你的愁事不值一提。」梁曲秋醉醺醺的說︰「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是愁嗎?」
「我不大不小,正經十六了,我如果不知道什麼是愁,那就沒人知道了。」少年說。
「那你說說,什麼是愁?」梁曲秋問。
少年哈哈大笑,把嘴貼到梁曲秋耳邊,道︰「救不出來嵇康,所以才有大愁!」
梁曲秋一驚,酒都醒了。
嵇康有一個沒死的徒弟,這一點誰都知道,但是這個徒弟是誰,根本沒人知道。
少年看到梁曲秋的驚訝,于是接著道︰「你身後這個琴上面的紫玉應該是真的紫魂玉,這才是真的九牧音遠,嵇康帶進監牢的那個是假的,所以我知道是你,不過你別怕,我找的就是你。」
梁曲秋居然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震懾住,這一點他做夢也想不到,但是現在他就這樣被震懾住了,而且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那種。
「別怕,我是東吳陸抗的兒子。」少年說,「我們借一步說話。」
少年把梁曲秋帶到了一個空屋之中,向梁曲秋擺手道︰「請坐。」
梁曲秋當然就坐下了。
「您既然是嵇康的首徒,那我小弟也不隱瞞了。」少年道,「我是東吳陸抗的三子,我叫陸玄,字思言,我和父祖不同,他們喜歡戰場,我不喜歡,我的志向是成為一個游俠,可以快意恩仇。」
梁曲秋沒說話,等著陸玄說下去。
「我離開江左,隱姓埋名,四處游俠,我听說名士嵇康得罪大將軍司馬昭,就要問斬,所以特意找到先生,希望可以略盡綿力。」
梁曲秋還是沒說話。
「看來先生不相信我,可是,我一時又找不到什麼可以讓先生相信的東西。」陸玄說。
「我叫梁曲秋。」梁曲秋道,「你的眼楮太天真了,我簡直不可能不相信你,但是,你願意為一個你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而死嗎?」
「可以的。」陸玄道,「因為這個人是嵇康,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嵇康,就像是只有一曲《廣陵散》一樣。」
「好,我們一起走。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朋友。」梁曲秋道,梁曲秋說完,立刻拉住了陸玄的胳膊,道︰「思言,現在,你和我去認識一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