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當天。
嵇康的斬首是在午後進行的,雖然午後的陽光很辣,但是有幸看到天下第一琴師的死亡,還是一件十分吸引人的事情,所以法場周圍的觀眾很多,甚至可以說,圍住了整個行刑的空間。
由于天氣很熱,而且人很多,所有人都盼著死刑趕快執行,趕緊執行就趕緊結束。
趕緊死就趕緊投胎。
行刑的監管官吏居然是鐘會,他親自督導在法場的周圍,可能就是害怕有人劫法場。
鐘會的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護衛,穿著黑衣,帽子壓的很低,讓人根本看不清臉。
可是直到現在一個鬼劫組的人也沒有出現。
嵇康被綁縛在中央,就要被斬首,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最奇怪的是,他的琴居然就在他的腳邊。
「叔夜,我答應的事情,一定會辦到!」鐘會對著嵇康大喊,「你要再最後彈上一曲,我甚至把你的九牧音遠給帶來了!」
嵇康大笑,「哈哈哈哈,將軍如此,不過是希望嵇康最後彈出《曲賦》之中的奧義,那麼就算嵇康死了,將軍也就不會吝惜了。」
「叔夜,我可是在給你機會,假如你能將《曲賦》中奧義演奏與我,我立刻面奏聖上,讓你無罪而釋!」
「哈哈哈哈!」嵇康又大笑了起來,「所謂朝廷,不過是司馬家天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為犬牙,大魏必亡!」
「哼!」鐘會哼了一聲,然後吩咐將嵇康松綁,「你周身大穴,已經被我封死,無論如何你都無法運功施展武功,我怎麼可能會怕你?便是讓你松綁彈奏,卻又何妨?」
鐘會當然有恃無恐,除了封住了嵇康周身大穴之外,鐘會甚至把自己親衛部隊中的一部分精英調了過來,就站在嵇康身邊,這個親衛隊叫做黑熊營,每一個軍士都是受過非常強的武功訓練的,相當于一流的高手,而現在這隊高手有著將近五十人,就圍繞在嵇康身旁,每個人的手都握著他們的刀。
嵇康被松綁了。
當然,在嵇康被松綁的時候,鐘會預料不到的是,就在這一片巨大的人群之中,隱藏著鬼劫組的隊員們,他們化裝成普通的百姓,把鬼面藏在自己的農具或者包袱里,黑色的衣服外面,穿著一般老百姓的服裝,正在伺機而動。
嵇康什麼都不知道,他舉起了手中的九牧音遠,大聲說道︰「各位,今日嵇康赴死,便用嵇康最好的琴,為各位演奏最後一首曲。」說罷,俯下了身子,把琴放在了兩腿之上,盤著腿,坐在地上。
琴聲飄了出來,開始的時候旋律悠揚安逸,仿佛仙人在世外逍遙,鐘會听得,甚至全身放松,癱在座位上,彈奏一會兒,弦聲變得稍微急切了起來,這時候鐘會只听得神經都繃在一起,微微立起了身子,可是**並沒有離開座位,只是將兩個耳朵盡力的湊向琴聲,兩只手握在一起,手上的青筋都迸發出來。
弦聲更急了,仿佛連山絕壑,上阻石落,又如海濤奔涌,連綿不絕,鐘會听得,只覺得有一個人從琴聲中走來,向他揮劍。
底下鬼劫組的人們都已經按捺不住,此刻梁曲秋和陸玄站在一起,阮籍在另外一邊,梁曲秋是嵇康的徒弟,听得懂老師的琴聲,這邊嵇康彈奏起來,他也血脈賁張,腳步按捺不住,要騰躍而起,多虧陸玄按住他一只胳膊,他才沒有妄動,可是汗水已經從他的脖子上流了下來,滴到了地上。
陸玄也覺得奇怪,仿佛听到了梁曲秋汗水滴到地上的聲音,他轉身一看,所有的人都被嵇康的琴曲吸引,除了鬼劫組的人眼神有所變動之外,剩下的百姓,眼楮全都一動不動的看著嵇康和他的琴,甚至有的閉上了眼楮,而且全身都放松了。
更奇妙的是,竟然連台上的黑熊營也按捺不住,雙臂下垂,離開了刀,身體放松了起來。
陸玄下意識的往阮籍的方向看去,他看到阮籍拿出了手中的黑面具,在人群之下,做了一個「動手」的手勢。
除了梁曲秋,所有鬼劫組的人都看到了這個手勢,也看懂了這個手勢。
陸玄把拉著梁曲秋的手也放下了。
琴聲變得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