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蕭皇陛下如出一轍,雲嵐皇後也以為來人是曹木元帥帶著三位小殿下們回來的。
可是曹木身後並不是殿下們,而是長樂侯爺花辰御與白霜夫人。
一見白霜,慕容雲嵐雖然有些失望,不過她仍是高興的,玉手延伸過去,緊緊扣住白霜的手腕,「身體可是復原了?」
「得皇後娘娘庇佑。好得很多。是侯爺一直照顧我。才好的這樣快。」白霜幽幽得說了一句,叫長樂侯爺花辰御不好意思得垂下臉去。
旋兒,長樂侯問蕭皇道,「方才在門外,微臣听說仍然沒有尋獲一絲一毫關于三位殿下們的下落。」
提到這個,蕭皇臉上仿佛籠罩一層重重鉛雲般似的,他還能說什麼呢,這麼些天了,也不知道孩子他是否是生還是死的。
蕭皇那張晦暗陰沉的臉,叫帝後慕容雲嵐心內浮現一抹撕扯的痛楚,出于對孩子們的關心,他一個堂堂的大陵國國君竟不遠千里之遙來尋找孩子們的下落,的確是一個好父親的榜樣。
慕容雲嵐嘴邊的茶水早已變得涼了,把茶杯輕輕放在炕頭上的小杌上,目光如同秋日綠緞湖上散發的波紋,徐徐得漣動開來,道,「白霜病大好,本宮的身子也差不多了,今天咱們就去如今的大雪國境內轉一轉,或許可能找到孩子們也說不定呢。」
「這個時候殿下他們一定還在山莊上的吧。海市蜃樓里的景象,雖然可望而不可即,可是那是真實的幻象,不是嗎?只是不知道這樣的農莊到底在哪里?這大雪國的領土雖然不及大陵國的地域廣袤,但是農莊少說也有幾十萬戶的吧。」
白霜幽幽得說出她自己的想法,她閑時的時候,才會看一些圖志,圖志上面皆是關于九州地理之介紹,所以對于諸國的疆域如認識,白霜還是在行的,就好比花辰御會動小冰國語,大雪國語一樣,他就是靠這些才能通關的。
「白霜夫人此言都是提醒了老朽一點……」谷乘風捋著羊白胡須輕笑了笑,倒是並沒有讓眾人失望,「老朽素來研究天文地理,知道海市蜃樓是一種由蒸騰的水汽與陽光作用而成,組成了一個類似鏡面反射……不深究了……老朽看來,應該在大雪國境內的以東的大山之中,暫且就將目標鎖定這里。」
大雪國境內以東的大山之中,雖然很大總不至于人海茫茫得去尋找。
只要有一絲希望,慕容雲嵐還是極為開心的,「陛下,谷恩師是不會騙我們的,他老人家說在大雪國以東,就一定會在以東。」
「梓潼,你冷靜一點。朕從來沒有懷疑過谷乘風恩師。」蕭子都眸心一怔,肯定得對著谷乘風點了點頭。
眾口決議,往大雪國以東去,半刻不得停留。
知道自己在一步步得靠近孩子們,慕容雲嵐就仿佛渾身上下打了雞血一般。
哪怕馬車在中途出現車輪斷裂的意外,慕容雲嵐也與十來個軍士們一起推動馬車,這一點,叫喬裝打扮的眾隨軍們心生感動不已,就算是蕭皇陛下他也一個男人漢,也沒有雲嵐皇後如此積極。
以東深處,眾人遇到第一座農莊,是一個叫趙家莊的地方。
「老嬸嬸,你可曾見過一輛馬車,帶著三個孩子們路過此地?」沒等其他人去問,慕容雲嵐第一個跳下馬車,去詢問。
那個身著石青色布裙的老婦人正在端著一大簸箕的玉米在那里互相搓打,把一顆一顆的玉米粒子弄到簸箕里頭去。
老婦人心腸很熱,連忙站起來,給慕容雲嵐一行人端了小杌子坐。
小杌子很破舊,不過慕容雲嵐卻沒有推遲,听老婦人一一道來,「是有,不過只是待了僅僅一會兒,就走了。我老伴他也給他幾個番薯呢。」
「可不是,他們走的也太快了。遠道的客人們,你們好歹在這里住宿下來罷。我和老婆子好久不曾迎接遠客了。」從土胚房的老伯伯臉上掛著一絲和藹可親的神色。
蕭子都連忙把跟前的雲嵐攬入懷中,手一揮,「謝謝兩位老人家,我們有事,必須要馬上啟程。」
「我們這里是趙家莊,你們說的那些人是你們的朋友吧。他們往劉家莊上去了。隔著一座山呢。你們得快點,這樣正好能夠在天黑之前抵達,這要是天黑之前到不了,山中凶猛野獸可多了。我們兩個老頭子建議你們還是留下來住宿一夜吧。」
「不,謝謝你們二老的深情厚意。」
……
眾人一一踏上馬車,蕭子都身形一動,眸子深處浮現一縷光芒滑過雲嵐皇後的臉龐,發現雲嵐皇後鼻子微微紅潤,他就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孩子們安全帶回大陵國,這樣也就不辜負雲嵐她的一片愛護孩子的舌忝犢之心。
長樂侯爺花辰御駕馭的馬車極快,果然按照之前二位老者指引的方向,到達劉家莊的時候,正是傍晚十分,家家戶戶的灶的煙囪起了裊裊炊煙。
「到了,太好了,太好了。」慕容雲嵐仿佛小女孩一般似的,什麼母儀天下的皇後尊儀,什麼端莊賢淑的國母之尊,渾然拋棄九霄雲外,這才是她,她慕容雲嵐。
慕容雲嵐找到蘊寧,蘊禮,蘊陶孩子們玩耍的那一片空地上,如此情景就跟海市蜃樓一模一樣,只是上面沒有了孩子們,徒留一片荒涼的地皮,依稀記得他們手里拿著一把棗子,在這里跳來跳去。
棗……他們哪里來的棗?
不單單帝後雲嵐想到了,蕭子都走過去,正在砍柴的中年大叔與他說,昨日有外地的馬車抵達他們的劉家莊,帶來了三個孩子們,給三個孩子們一把棗吃的正是這位中年大叔。
慕容雲嵐感動得眼淚盈眶,連忙從隨身的包裹掏出五十倆銀子交給他。
在深山之內一輩子了,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這麼多錢,中年大叔連連呼喊他的妻子前來,妻子笑靨如花,模樣倒是嬌俏可人兒,看這五十倆銀子眼珠子都發直了。
不過淳樸的他們硬是沒有接,「遠方的客人,你們盡管住下來,這麼多錢我們是不會收的,我們大山里的人們就是好客。款待你們,是我們的榮幸才對。」
見他們如此堅持,慕容雲嵐就問孩子們的下落,他們臉上掛著一抹舍不得的表情,囁嚅道,「說來也真挺可惜的呀。那三個孩子長得可真俊俏呢,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俊俏的人物呢。要不是那人硬要拉他們走,我們倆夫婦倆還真舍不得讓孩子們走。我們給孩子們棗子吃,他們吃得可歡快呢。偌,就在這里蹦呀跳呀的。」
「蘊……」慕容雲嵐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就更加相信孩子們的確是停留在這里。
蕭子都劍眉之下的一雙眸子突兀得冷冽無比,「那個大人是何等模樣?」
「一共是三個人。一個男人斷了臂膀,一個婦人瞎了眼楮,另外一個長著赤眉的老頭。」中年大叔道。
赤眉老者,谷乘風心頭猛烈得一顫,「赤眉……那赤眉老者是不是長著一張狗臉,大概有八尺長,左手的大拇指是六指。」
中年大叔和他的婆娘不可置信得驚訝得凝了谷乘風一眼,「老人家,你是神仙吧,既然能夠未卜先知,那個赤眉老頭就是你所描述的那一位,莫非他是……」
「沒有想到正是他……」谷乘風老臉一黑,頓時間覺得有什麼蘊結在胸間,便感覺到什麼都不好了。
蕭子都本想繼續趕路,往下一站的楊家莊的,中年大叔夫婦說馬車往那里去的,可如今天色已近黑了,再也無法行進了,也只好在劉家莊留了下來。
大家胡亂吃了點東西,就關在一間房間里頭議論著。
「你們可知道,那位赤眉老者是什麼人。」
「恩師,你可知道?」
「老朽不但知道,而且還見過。想當年,老朽游歷西域萬毒谷的時候,正好目睹了萬毒谷的萬毒神君在閉關之時,遭受他的三徒兒鐘離重背叛,如今的赤眉老者鐘離重應該有一百二十歲。」
谷乘風噓噓了一口氣。
眾人為之訝異。
慕容雲嵐吃驚了一聲,「鐘離重是前萬毒谷萬毒神君的叛逆弟子?那為何要抓走本宮的孩兒!」
「事有蹊翹!梓潼你不要激動。」蕭皇劍眉一橫,「谷恩師,赤眉老者是他,那麼另外兩個人是……」
「陛下,這里的大嫂說有個雙目失明的婦人,難道是她……是她的鬼魂回來了?」慕容雲嵐還真擔心是如此呢。
知道雲嵐這些日子顛簸夠了,蕭子都連忙安慰她道,「梓潼,你不要自己嚇自己。慕容仙歌那賤人雙目失明了,早已掉入北海山巔,現在早已淪為鮫人的月復中淪為美餐,如何會……」
「是呀。皇後娘娘。您且放寬心。絕不會是慕容仙歌那個賤人。她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會被閻王鎖住陰魂,不讓她回歸陽間害人的。斷然不會是她的。」白霜無比澄澈的瞳孔深處滿是一片決然。
說的也是,慕容雲嵐可是親眼看到慕容仙歌被自己挖掉雙眼,再由高崖之下推下去的,她失明了,那北海山巔可是比豐州壩的萬丈深淵還更為可怕的存在。
慕容仙歌她一定是死透了,慕容雲嵐的心中仍然是無數遍得這麼想到。
可是世事難料呀。
今夜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見翌日的天微微放清光,眾人就又開始啟程,往楊家莊趕去呢。
在通往楊家莊的一塊界碑之上,慕容雲嵐探出馬車簾子的眼珠子驟然間看見一個小型的鞋子,天呀,這不是蘊禮的鞋子麼,是他四歲生辰,慕容雲嵐她這個做母後的親自給孩子納的鞋墊呀。
「停下來!停下來!蘊禮的鞋子……蘊禮的鞋子!」慕容雲嵐竟然當著馬車還沒有停靠穩當的時候,就想要跳下去。
「梓潼,你不要命了!蘊禮的鞋子怎麼可能會落到這里?你且是看錯了吧。」要不是蕭子都立馬環住她縴細的小蠻腰,也許在下一刻,慕容雲嵐就會摔下馬車,後果那是不可想象的。
待長樂侯爺花辰御勒住馬韁,讓馬車停了下來。
蕭子都和雲嵐一下馬車,雲嵐跑過去,拾起來,見著眼前早已被碾壓得不成樣子的鞋墊子,手指頭略微顫抖得撫模著鞋墊子,淚珠不停得涌泄而出,「這是蘊禮的鞋墊。是蘊禮的鞋墊啊。天吶,禮兒,禮兒……」
確定了那鞋墊果真是屬于蘊禮的,蕭子都的眼淚也霍然奪眶而出,「豈有此理,朕要殺了赤眉老者等人!」
「皇上,皇後娘娘,千萬不能動氣。老朽以為,他們並沒有對三位殿下怎麼樣呢。」谷乘風眼里愈發得堅定了。
白霜夫人也連連點頭道,「二殿下定然是個福緣深厚之人。他們夠賊子定然不會在路上殺了他,如果要殺了他們,早就殺了他們,不是嗎?」
「是呀。」說話的長樂侯爺花辰御,「你們想一想,如果想要殺掉他們,為什麼不在沼澤的時候,不在小冰國境內,又或者從剛開始在大陵御河邊殺了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把他們帶到這里來。明明有目的。」
慕容雲嵐眼淚宛如雨水般不停得往下流淌,「無論是心狠手辣的月溟初,還是出身西域萬毒谷三弟子鐘離重,他們都是十惡不赦子人,那個斷臂的,那個瞎了眼楮的婦人們,無論哪一個都不是正派的人,本宮如何不擔心呢。」
「陛下,如果孩子們有什麼不測,本宮也不想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慕容雲嵐心傷到了最深處,她跑了過去,靠在馬車的簾子上啼哭起來。
聲音悲碎,叫人不忍聞,大家都在勸白霜夫人過去勸一勸,可是勸終究不是法子。
白霜卻道,「讓皇後娘娘發泄發泄也好,把心里頭這些日子蘊藏的憂傷全都給發泄過來,如果不哭出來,長期郁結體內,會留些病根的。對于醫術,想必谷乘風老人比我更在行吧。」
「白霜夫人說的不錯。」谷乘風老人連連點頭,白霜她說的在理,這悲傷不能夠擠壓,一定要像河水一般,要懂得疏導疏導,否則這日久天長的,身體一定會給憋壞了的。
等雲嵐哭得淚了,蕭子都走過去,輕輕一拍她柔弱的肩膀,發現她正順勢涌入自己的懷中,靜靜得酣睡,眾人又接著啟程。
楊家莊的一戶茅草屋內。
慕容雲嵐但聞得一聲雞鳴聲音,猛然得睜開眼楮,「好皇兒,母後在這里,母後在這里,有沒有受傷,是不是餓了,母後叫薔薇給你們弄來好吃的……」
見心愛的皇後夢中囈語中,蕭子都心頭無不疼了一下,眼淚吧嗒吧嗒得流了雲嵐一臉。
慕容雲嵐抬眸,見皇帝陛下他一臉悲傷得凝望著自己,「皇後,你總算醒來了。吶,這碗雞湯喝了吧。是朕特意叫楊家莊的農婦大嫂做的呢。可香甜呢。」
「陛下。」慕容雲嵐聞著雞湯的醇香味道,如何會不想吃了,可她一想起孩子們,她就半點食欲都沒有了,拉著皇上的袍子,「皇上,皇上,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朕問過了,他們也說孩子們早已走了。往楊家莊的上面的山頭去了。山頭叫做鳳凰山。朕想著等你醒來,一同去打探打探。」蕭子都道。
慕容雲嵐用幾絲怨恨的語氣,「皇上為什麼不讓曹元帥和長樂侯爺先去打探,為什麼要等臣妾一人起來,等臣妾起來,還不知道孩子們怎麼樣了。嗚嗚……」
「皇後放心。曹木元帥和侯爺已經去了。是我叫他們去的。」白霜手里捧著一碗新鮮的雞蛋,緩緩走過來,剝好了,分別放在他們的手中,一人一個。
蕭子都喂雲嵐吃了小半個,用哄著語氣道,「是呀,他們早去了。皇後你可要吃下去。等你有了氣力,一切就好辦了。知道嗎?」
「皇上。臣妾一定要孩子們平安無事。」慕容雲嵐眼淚又來了,自從孩子們失蹤了,這些個日日夜夜里頭,慕容雲嵐每一天無不過得艱難,再尊貴的帝後寶座又能怎麼樣,只要她的皇後之位能夠換得孩子們的安全,把皇後寶座讓出去又能怎樣。
慕容雲嵐如是想著,蕭皇陛下當然也是如此想著,他們夫妻二人同心同德,都是想到一塊去了的。
慕容雲嵐掙扎著起身,見一個喬裝的軍士前來稟告,「皇上,皇後,谷乘風軍師和長樂侯爺在鳳凰山頭的一個山洞里發現了三具骸骨,山洞里面擺放著瓶瓶罐罐,應該是用來煉制藥物的,只是那三具白骨的旁邊有殿下們的衣服還有玉佩……」
轟轟轟——
慕容雲嵐只覺得頭頂上好像下降了九天神雷,她只覺得心髒好像被無數把鋼刀狠狠插入,那種痛楚,就好像當日被砍成人彘裝在甕中的時候,該死的月溟初一點點得在她的嘴里灌入穿腸毒藥一般,那種痛楚,還歷歷在目,可是現在……
孩子,她的孩子啊……
慕容雲嵐「啊」的一聲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