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福娘子 第21章 鳩佔鵲巢 一

作者 ︰ 明日弦歌

趙老太太不耐煩見伍姨太太故作委屈,這般招來伍姨太太也是為了給太太一個警告,趙老太太揮揮手,「你下去罷,我今日事情實在多,還沒得空睡午覺呢,你若听我的話,老老實實地住在趙府里,多大點事也鬧得滿府的人跟著你轉,晚膳來的都是趙府的族人,你出席或者不出席有什麼掛礙?沒有好看的衣裳穿便不出席就是了,值得你將徐嫂子踢成那個樣子?你是出了一口渾氣,別人怎麼看待太太呢!說太太的家人真是傲,來投奔親戚罷了,擺的款比主子都高?」

伍姨太太可憐兮兮地用手帕抹眼淚,一句話也不敢說,心里恨道︰這趙府的奴婢忒膽大了,竟然告到主子面前來,以後堂姐掌了事,她定要叫堂姐將那賤婢撕爛了嘴!

客媽媽瞧見伍姨太太眼里的怨毒,心里一涼︰這女子也是不好惹的,樣貌拔尖,嘴唇又薄,一副攪家精的模樣。

趙老太太還要說話,守門的丫鬟來道︰「金太太來了。」趙老太太喜形于色,也顧不得伍姨太太了,「你下去罷,以後注意行事分寸,再有下次,為了趙府的內宅平安,也只能讓你回去過活了。」本來趙老太太還想趁機說伍姨太太一個寡婦帶著女兒常住趙府不好,想像打發古淨荷母女一樣,給個百八十兩的銀子打發了伍姨太太,但金太太一打岔,趙老太太也只能暫時按下這個心思,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伍姨太太還能從此扎在趙府了?笑話!除非她懷有趙府的骨肉!

伍姨太太淚眼朦朧地起身鞠躬退下了。

金太太只領了一個丫鬟前來,與伍姨太太擦肩而過時,瞧也不瞧伍姨太太一眼,使得主動行禮的伍姨太太很是尷尬,伍姨太太走到院門口,四周看了看,才向趙老太太的屋子啐了一口,「呸,什麼破玩意兒,就是出身比老娘好一些,瞧那眼角的幾條線,過幾年定是皺紋叢生了!」

趙老太太的丫鬟一撩起簾子,便見一位嘴角含笑的風韻婦人緩步走來,聲音如溫和細膩,讓人听了如沐春風,「老太太好!我幾日前去了寺廟便不曾見過你了,你是越發精神利索了。」

趙老太太笑得可親,「快來坐坐,我也是惦念著你禮佛來回顛簸累著了,不曾喚人去打發你來,」趙老太太仔細打量了金太太一番,「都說經常禮佛的人有福相,金太太臉頰紅潤,也是應了這話,我還做姑娘那一會兒,我娘家經商,母親也忙著打理家里事務,我是養在祖母膝下的,受了多少年的佛家燻陶,我祖母常說因果報應,這人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老天是有眼的,不報應在你身上,你的子孫,你的後世可是要受磨難的,直到你的惡業被抵消為止,我一直記著這話不敢忘記,唯恐傷了子孫的福祿,我如今子孫環繞,家底殷實,不敢說是我禮佛有了陰德,起碼,我這一輩沒做什麼虧了陰德的事。」

金太太面目莊重,「老太太說到我心坎里去了,這子孫後世的福德比什麼都重要,」金太太走到趙老太太身邊,執起老太太豐腴卻有些衰老的手,「我最喜歡老太太說的‘老天有眼’。」說罷淺淺一笑,回首命自己的丫鬟退下了,趙老太太眼皮一跳,也只得讓自己屋子里的媽媽丫鬟離開。

金太太暗暗點頭︰這老太太也是人精,面上卻有些為難,「我去禮佛的時候踫著了一件事,一個老和尚說我面色既有福數也有難數,心里奇怪,便給我看了相,說了一句‘金風裹露遭劫難,有驚無險定良緣,我當時心里奇怪,」金太太拍了拍胸口,「後來遇著了一件事,我現下想一想都十分後怕,我與那和尚別了之後便去禮佛了,本來也沒什麼事,禮完佛後貪看了一會景色,哎呀……」

金太太突然一叫嚇得趙老太太也跟著跳了起來,金太太一臉害怕的神色,「一只毒蜘蛛爬到我手背上,還咬了我一口,」因著金太太極會敘事,使得老太太如臨其境,听到金太太幽幽地說被咬了一口,趙老太太也覺得手背一麻,心里噗噗地跳著,金太太繼續說道︰「我差點嚇暈過去,只還有些力氣將那蜘蛛趕走,若不是貴府的三姑娘英勇上前將我手背上的毒吸走,就算我趕上了廟里的醫僧,可能蜘蛛的毒都游走全身血脈了,屆時是怎樣的光景還不知呢。」

老太太念了一句佛,「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你這般說,攪得我的心也慌慌的,終歸是沒事了,要說是三姑娘救了你,也是時運有關,想必那時是早上時候,若是晚上遇上這事,二姑娘一定也會挺身相救,且不說姑娘與二姑娘是同胞姐妹,趙府的主子都是同心協力的,分清了也不好。」

趙老太太這般說意在表明趙府是團結向上的,像那種二姑娘嫉妒三姑娘救了金太太這位大金主的事是絕對不會發生,而金太太卻以為趙老太太听出自己想換媳婦的話,這是在警告自己,趙府不會答應。

太不禁思忖,二姑娘這般得老太太的寵愛?金太太抱歉一笑,「只那高僧預言得真切,要是因此兩家興盛,也是孩子們的福氣不是?最多以後我在二姑娘的婚事上添些嫁妝銀子。」

趙老太太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為何金太太突然這般說話,心里驚道︰莫不是想悔婚了?「金太太你這話說得不好,做媳婦的還能讓婆婆出嫁妝,我們趙府家底殷實,你放心,嫁妝定是厚實的,一百二十抬都是實打實的,絕不是墊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充數。」

金太太嘴角抽動,這老太太還真是頑固,「要說我們金府與趙府的聯姻還沒傳出去呢,誰個知道是哪位姑娘,老太太也別生我的氣,那高僧的讖言這般說,我又遇上了實事,您就通融通融,將兩家聯姻的姑娘換位三姑娘罷。」

趙老太太目光怔怔,原來是換人不是退婚,真是嚇破她的膽了,這金太太說話也不說明白些,趙老太太微微吐了口氣,「我們趙家老爺也是員外的職餃,金太太換來換去的,倒叫人心里不舒服。」趙老太太不怕得罪金太太,畢竟這關乎趙府的面子,他們家也不是非金大戶不可,只金大戶條件確實是最好的。

金太太訕笑,「我的錯,」自己突然要換人,換了誰心里也不舒服,她就讓趙老太太撒一撒這惡氣,「我們今日便換了八字庚帖,有了那高僧的相看,必是大吉大利,合八字也是走過場,五日後過小定大定。」這就等于公之于眾,再也不得反悔了,金太太是在給她吃個定心丸,保證不會再換。

趙老太太肅穆的面容有了一絲松動,「就按金太太說的辦,等我家寶哥兒的事過,我會通知姑娘們,這金太太可以放心。」

金太太走了以後,趙老太太滿面的疑竇,問客媽媽道︰「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去廟里卻遇見了什麼高僧、毒蜘蛛的,還牽連上了三姑娘,巴巴地就要與我說要換親,看來也是合該三姑娘發跡。」客媽媽聞言靜謐的目光微光凜凜,這里面沒有貓膩才怪,仔細的經過她也不知道,若是要她抓了把柄才好呢……

趙太太漫不經心地巡視奴婢們打掃廳堂,擺上桌椅,忽有一個小丫鬟來道︰「太太,老太太在訓伍姨太太呢……」遂將廚房的事分毫不差地說了,這丫鬟是伍姨太太花了幾十個銅板過來通風報信的,她還是拉不下臉來求趙太太幫她做主,只能委婉些了。

趙太太拉下臉,「這三姨娘倒是有膽子,竟然算計上我的人來,她女兒的婚事還在我的手里呢!不識好歹就只會興風作浪的狐狸精!」又想到今日族里的人都來,正好里面有個叔婆娘家的兒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紀,那個人前年中了秀才,叫劉方瑛,是個慣壞了的獨子,整日只會做酸詩不事生產,嫁給這樣的人家,她都可以想象趙滿福過的是怎樣的頹靡的日子了,「三姨娘,這下連老爺爺不會護不了你了!」

佟蘊良回了屋子後,伍姨太太還在生氣,只不過生的是金太太的氣,她在趙太太的護衛下,趙府里誰給過她臉色看,這來了什麼金大戶的家眷,就將她踐踏如此!

「娘?」佟蘊良見伍姨太太面色不好,關心問道︰「是不是在屋子里呆久了,有些煩悶?要不我扶著你去院子走走?」都說母女沒有隔夜仇,再怎麼吵也是母女,彼此利益攸關。

伍姨太太懶懶道︰「你將那屋子的窗都開一開罷,我是有些悶。」佟蘊良照做,一時屋子里煥然清新,伍姨太太心里也舒服了一些,「以後你可怎麼辦?既然你說不要得罪你堂姨,我也不巴望那趙老爺了,你就嫁給趙全寶罷,怎麼說也是鄉紳家的公子,府里也有過活的莊子鋪子,我們這樣的條件,他算是好了的,有你姨母幫襯,這事看來是十分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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