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料到我的存在了嗎?」
盡管以現在的狀態面對這個終極的b,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但是楚軒的神態依舊淡定如斯。若不是她正不斷地吐出鮮紅的血液,恐怕會讓人以為這兩人間不過是曾孫女與曾祖父的午後閑聊罷了。
「早已料到?不不,我並沒有那樣的能力,那樣的預知能力已經是屬于神靈的領域了……唔,也許確實存在一些能力者,能夠窺見未來的片段。但我所能做的,只是利用這個比大多數人更加訓練有素的大腦,來進行一次清楚的腦部運動罷了。」
「——卓越的推理,接近預知。我把它稱作『條理預知』。換句話說,只要事先知道了必要的條件,我預先就能知曉了一切。」
听見楚軒這麼說,夏洛克開心地笑了起來,這個活了一個多世紀的男人似乎依舊保持著童心一般。
楚軒試圖將惱人的疼痛排出自己的大腦當中,他用力吸了幾口空氣,接著冷笑道︰「……倒不如說,這只不過是根據現有條件,分析出各種可能性,再以最可能的組合來拼湊出現實的思考技巧罷了。你在我身邊放置的伊幽成員將我性格突兀的轉換事件報告給了你,你才能分析出這個事實……如果只要沒有必要的條件,或者你得到的信息有誤,你就無法進行正確推理了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福爾摩斯爽快的承認了條理預知的缺陷,甚至他的臉上還帶著愉快地表情。「但是能夠看出這一點並且利用它反擊我本身的人,實際上卻比我想象的要少得多——一百年前只有兩三個人能做到,而一百年後的今天卻只會更少——我的那些對手要是能把我推斷的事推斷出來,並采取相應的行動,那就非常高超了……而大多數人,只不過是在美味的真相蛋糕上面,涂上一層愚蠢的番茄醬罷了。」
「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的話,我倒是要對異世界的人刮目相看了呢。」福爾摩斯笑著對楚軒擠了擠眼楮,這個男人熱愛戲劇性的結果,並且總是話中帶話。
「我親愛的曾孫女——請原諒我這麼叫你,畢竟到現在為止我也沒能了解到你本人的姓名——從我們短短的交談中,我發現你似乎在刻意回避談論關于自己的事情,于是我只能猜測,你是否在擔心自己的身份被我知曉?但這是沒有理由的做法,畢竟我們分屬兩個不同的世界,無論人物事跡是否相似,但是你所說的東西我都無從查證。依照一般的常理來看,你的這種擔憂應該是毫無意義的。」
福爾摩斯深深地看了楚軒一眼,發現對方並沒有開口的意思,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半分破綻,他轉了轉手里的拐杖方才慢悠悠地開口︰「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結論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麼離奇,難以置信,也必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或許剩下的是幾種解釋,如果這樣,那就要一一地加以證實,直到最後只剩下一種具有充分根據證明的解釋。」
「……你的擔心說明了這個世界有可能存在你的事跡,但是我自然會利用伊幽的勢力查找與你相關的人……那麼現在已經只剩下了一個可能,你的身份有可能和你穿越世界的始末有關,甚至就是導致你穿越世界的元凶……而你真正擔心的,是自己的事跡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比如傳說比如書籍比如電影……」
他皺眉抽了一會兒煙斗,接著又大聲叫了起來︰「……多元宇宙論嗎?嘿!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下子現代物理學的基石恐怕要重鑄了,你的存在,倒是為人類提供了一個偉大的結論呢!」
福爾摩斯頓時露出得到美味糖果的驚喜表情,這個活了一百多年依然精神抖擻的‘老人家’激動地在原地繞起了圈。
「真是個驚喜!一百多年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是如此的平淡無奇,我的生活所剩下的,不過是抱著‘緋色的研究’等待死亡而已……但是你給我帶來的信息卻有趣得多了,這倒是不枉我連夜趕到日本了……你知道的,無論我外表看起來多麼年輕,但對于一個老人家來說,失眠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也不得不抱怨幾句。」
他用幽默的話語緩和了自己興奮的情緒,重新冷靜了下來,然後用那種期望的眼神望著楚軒。
不知道為什麼,福爾摩斯似乎對楚軒並沒有敵意的樣子。按照常理來說,一個異世界的人類無疑意味著很多復雜的問題,不止是他本身能夠帶來的利益和危害。對于像福爾摩斯這樣的智者來說,異世界來客帶來的,更多的是對他們思維的擴張以及野心的擴張。
畢竟沒有人是真正意義上的聖人,無論是好奇心還是權力欲,這些有意無意的野心都會促使他們探究穿越世界的方法。
更何況楚軒的意識佔據了亞里亞的身體,而亞里亞是福爾摩斯歷經一個多世紀的計劃的重中之重,亞里亞本身更是福爾摩斯的曾孫女。無論是從理還是從情來看,楚軒和福爾摩斯的關系都是處于一種天然敵對狀態下,兩人應該沒有絲毫的緩和余地才對……
然而福爾摩斯卻沒有對楚軒佔據了自己曾孫女的身體產生任何的憤怒的感情……
「的確是優秀的推理,你的智慧程度在我預估之上……但是你想要結論我不能給你。並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能說……」楚軒猶豫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
「啊。」听到楚軒這麼回答,福爾摩斯叫了一聲,接著這個男人立刻變得沉默不語起來,若是一百多年前那些熟悉他的人便會知道,這正是這個偉大的偵探腦海中將要迸發出靈感的時刻。
「我很好奇……」但是楚軒沒有給那個名偵探任何思考的機會,她勉強擺了個不會加重傷勢的姿勢,她無力地托了托眼鏡,就這麼坐著慢慢地說道︰「你從一開始就已經在計劃了吧?在日本武偵高這個地方同時藏著三個伊幽的成員,一開始我以為你的目標只是遠山一族的後人或者星迦巫女,但是在羅賓四世襲擊遠山金次的時候,她卻是故意將我引到了那處……以伊幽的勢力與實力來說,如果你們的目標只是遠山一族的話,不可能會做出那種自找麻煩的舉動,這是第一個疑點。」
「後來我的意識融合了這具身體的記憶,通過那些記憶我反應了過來,你們的目標里實際上也包含了我在內,你們對我母親……神崎•香苗嫁禍的864年罪行便是針對福爾摩斯家族的舉動!」
一邊說著,楚軒臉上慢慢出現了一種很像是憤怒的莫名表情,但是她很快推了推眼鏡,整張臉立刻變得面無表情起來,仿佛之前的樣子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沒有理會用探究的眼神望過來的福爾摩斯,楚軒繼續用淡然的聲音說了下去。
「接下來的情況有些混亂,首先是羅賓四世為了私仇,試圖將遠山金次和我拉在一起,為了麻痹你們,我便順勢在遠山金次的家里住了下來,但是在這段時間我卻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情報……」
「具體情況沒什麼可說的,以你的推理也能夠知道我做了些什麼……關鍵點在于那個竊听器,羅賓意外地將我安裝在金次手表上的竊听器,一同帶到了和其他伊幽成員交談的地點,從而獲知了關于‘教授’,也就是你的情報……」
「原來全盤的計劃皆是由你來設計的,這點讓我恍然大悟,聯系那種‘戲劇性’的發展結果,我大約也猜到了幕後的人物是你……」
「從那個時候我的布局就進行了修改,為了應付將來可能會面對的敵人,原本想要將你布置在這里的伊幽成員分化消滅,然後利用我身體內部的那種力量作為殺手 突襲你,讓伊幽整個陷入混亂當中……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同樣擁有那種力量,剛才擋開我那一擊的能力,和我身體里的能力是同樣的吧?」
「沒錯,那是屬于‘緋彈’的力量,就存在于你的身體中,而我同樣也擁有這種力量。」福爾摩斯抽了一口煙斗,緩緩地點了點頭,肯定了楚軒的推論。
「那麼結果就很清晰了,你在我周圍布置的伊幽成員,他們的性格和行為方式都在你的推理範圍之內,而他們的實力卻只是剛好稍稍高于我……讓我猜猜,你想要讓你的曾孫女……不,你想要這個身體完全覺醒這股力量,然後繼承你的事業,成為伊幽的‘教授’?」
「出色的推斷!你說的很對,幾乎和事實毫無差距!」福爾摩斯笑容滿面地鼓起了掌。「要貫徹自己的想法,必須先變強才行。沒有力量的想法,會被有力量的想法排除。所以我為了趕工加強亞里亞的實力,才會利用伊幽的成員,用的是一種叫作武力急增的手法,讓亞里亞和她的搭檔階段性地和勉強可以戰勝的對象交手……不過這個計劃現在倒是已經用不到了呢。」
「啊,我覺得相互之間的試探就到此為止好了。」福爾摩斯把他抽完的一斗煙灰敲了出來,又慢慢裝上一斗煙絲。「就我個人來說,我很高興有人能跟上我的思路——畢竟這一百年來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但是我們畢竟揣著各自不同的目的,而且就以剛才的對話來看,結果只能是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
「雖然你一直在不著痕跡地拖延時間,但是我仍然看了出來,但是你就沒有注意到什麼嗎?你正在等待的救星——遠山金次和遠山加奈兩兄弟,現在和我剛剛救下的佩特拉交戰來著。」
福爾摩斯靜靜地抽了口煙斗,白色的煙霧順著他細長的鷹鉤鼻繚繞上升,卻無法遮擋住他銳利的藍色眼楮。
「你先天佔了劣勢,亞里亞的身體不是那樣輕易侵佔的,她體內的能力來源——緋彈,其中寄宿著緋緋神的意志,能夠讓緋彈覺醒的人格非常有限……繼承人必須熱情且自尊心高,性格上似乎要有一點孩子氣才行……而很明顯,你並不是這樣的人。所以緋緋神不會認同你的靈魂,強行覺醒使用緋彈的力量只會造成靈魂上的反噬。無論個人的靈魂怎樣強大頑強,也沒有勝過神靈的可能,質上的差別是無法彌補的,實打實的靈魂撞擊也沒有任何取巧的方法。」
「所以,最後的結果只會有一個,不是嗎?」福爾摩斯小聲的笑著︰「你的意志將會被緋緋神的意識抹去,僅僅留下最純粹的知識和記憶在我曾孫女的大腦里。」
「這也是我對你佔據亞里亞的身體無動于衷的原因之一——因為你沒有反抗的可能……噢,不對,這並不完全正確。」福爾摩斯抽了口煙斗,又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接觸使用過緋彈的你,雖然時間很短,但是你也能了解到那股力量的強大性和多樣性。所以你有且只有這麼一個機會——就是利用緋彈的力量扭曲時空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這樣必然會將緋緋神的力量一同帶走,我的計劃也將全盤失敗,所以我現在站在了這里,在你月兌離我的推理之前,將你控制住。」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我很抱歉,但是你已經輸了。」
福爾摩斯誠摯地望著癱坐在地上,已經毫無反應的楚軒,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