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蒼蒼,浮雲渺渺,吾到二十,方才入道,拜子陽真人為師;年至三十,靈紋入血,不可一世,險招厄隕;年過四旬,踏劍斬妖,滅炎闇獸,聲名鵲起;歲過甲子,心境漸朗,被允入妙宵一觀,有所參悟,閉關石崖;四十春秋,須發皆白,終堪破玄關,融于萬法;後踏至道蒼,不得路徑,載于七甲,郁郁而休。」
七歲的無靈翻看著手中古牘,心中不由泛起波瀾,這記載在古牘中的前輩,修為似已達至常人無法企及的進境,可如屬實,豈不是說,人能活七甲而不衰?
他明亮的眼神微微一掃,心道那筆走龍蛇的「道蒼」二字又指何處?竟連這位前輩最後也只能選擇望洋興嘆?
他沉吟半響,望著刻在筆卷間的殷紅筆墨,心想這修真之路非比尋常,單單字里行間,就透著無是不易,還是不要再妄作幻想,而今日是星宿( )戰的序幕,雪兒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遲到,可是時間尚早,不如先將昨日習來的法訣溫習一遍,再說不遲。
主意一定,他便將手中竹簡小心放回書架。
他自幼生于此島,而此島名曰扶桑山,雖遠隔重洋,位于方外,卻為海外七大仙山之一。每隔數年,島內三大部落都會舉行一場比試,最終月兌穎而出的勝者,將有資格踏入逝者的花園——星宿樂園。
無靈沿著青翠小路蜿蜒而行,來到一處溪流環繞的低谷。此谷名為潛心谷,谷內有一塊疊聳而立的大青石,據說無論天氣如何變化,青石的觸感總是不冷不熱,與暴曬在烈日下,那些吸飽喝足的巨石相較,更像是一個修真之人。
此時青石之上,無靈盤膝而坐,緩緩運息吐納。
他所修煉法訣名為六息靈竅訣,可借草木之暲,行探查之法,為神識要術。
只听他嘴中振振有詞道,「天地不可煉,百草不可化,我為天地,我為百草……」只見他周身微芒閃動,肉眼難辨,隱約的感知在草木間,穿梭擴散。
過了許久,他才沙沙吐氣,睜開雙眼,望著一枚形單影只,隨風飄落的樹葉,喃喃道︰「原來你也是有生命的。」
誰知這時一聲空靈悅耳之音從下方傳來,「無靈,你果然跑到這里!難道每一次都要讓我請你不成?」
只見婆娑樹蔭之下,一個白衣女童輕盈躍出,一頭齊黑短發如刀削般垂于兩側,一雙玲瓏剔透的眼眸眨動著靈氣的光芒望向上方。
無靈恍惚道︰「雪兒?」
白衣女童雙手叉腰,明眸含怒道︰「這時知道雪兒了?說!又在練什麼邪功!」
「哪有,不過是昨日先生傳的一道法門,而且僅此一道而已。」
「哼,鬼才信你!明明就是先生藏私……」雪兒微微撇嘴,心中卻想︰「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你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掉我身價。」
無靈聞言嘿嘿一笑,從青石之上縱身躍下,誰知步伐不穩,向前栽倒。
誰知雪兒輕哼一聲,角尖一抬,便點住無靈傾斜的身軀。
搖晃的無靈望著雪兒白皙的腳腕,胸口吃痛道︰「雪兒,你剛才說的話,我可都听見了。」
「哼,听見又怎樣?」雪兒腳尖一用力,無靈便倒了回去。
站穩的無靈揉著胸口,淡淡笑道︰「不怎樣。」他深知雪兒腳力,只要微用巧勁就夠他傷筋動骨,已然是腳下留情。
他望著雪兒仍是一副很生氣的模樣,眼珠一轉,道︰「星宿戰應該還沒開始?」
「哼,要是開始了,有你好受。」雪兒單拳擊掌,拳掌相擊之聲,叮叮作響。
無靈輕輕一咳,試圖轉移話題道︰「不知這次比試,有什麼看點值得關注?」
雪兒嘴不留情道︰「你就最值得關注!」
星宿戰的比試場地位于桑青部落以西,沿途遍地生長著皮白如漆,青枝大葉的桫( )欏,每到時令,便會盛開朵朵粉花,煞是好看。而比試場外的巨大帷幕據說是用凶獸的皮革制成,共敞著四個口子,其間繪制的圖紋象征著二十八星宿。
無靈和雪兒一路拉拉扯扯才來到入口,誰知眼看入場,卻被一張突如其來的大手擋住去路。只見一個人高馬大,赤衣暢袖的絡腮漢子,雙手叉腰的佇在路口。那漢子眼中冒著兩道精光,令人不敢直視,無論無靈和雪兒如何避讓,他總能早一步判出方位,擋在路前,使二人不得寸進。
雪兒氣道︰「喂,你這人為何擋住我們去路?」
絡腮漢子嘿嘿一笑,大拇指向後指道︰「小丫頭,看清楚,這條道可是專為我龍蘭部眾而設。」
雪兒望了眼他背後的紅色標志,哼道︰「那又怎樣?你可知道我是誰?」
絡腮漢子不痛不癢道︰「你是何人對我不重要,反正非我部落,不必理會。」
雪兒氣道︰「你!」無靈雖默不作聲,可心中卻想三部落雖有所矛盾,卻不至如此,這大漢明顯是存心刁難,得想個對策才是。
誰知這時背後傳來一個十分不悅耳的聲音︰「誒呦呦,這不是刀家的雪兒大小姐麼?怎麼遇上攔路虎了?」
無靈側目視之,只見一個面色輕浮的十歲少年緩步走來,那一頭青色的短發甚是扎眼。
雪兒冷哼一聲,不予理睬。
青衣少年不以為然,大步向絡腮漢子把守的入口邁去,誰知竟也吃了回閉門羹。
青衣少年眉頭皺起道︰「怎麼?連我也不許進,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對他可不重要。」雪兒壞壞一笑,巴不得二人吵起來。
「這丫頭說的沒錯,你是何人對我可一點都不重要。」赤衣漢子輕描淡寫,毫不給青衣少年面子。
青衣少年臉上露出一絲惱火道︰「哼,你若敢再攔我,休怪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無靈心到這少年步伐張揚,看似不比他大出幾歲,難道真有克敵之法?只可惜他雖久居于此,但對外界並不了解,可听語氣這少年似與雪兒相識,還是靜觀其變為妙。
誰知那絡腮漢子從容一笑,伸出單掌道︰「小子,沖你這份稚氣,就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能在我掌下走三個回合就放你過去。」
青衣少年不屑道︰「哼,可笑!別說是三個回合,就算是十個回合又能怎樣?」
「還能多幾個回合嗎?」無靈冒冷一句,不知有何意圖,雪兒卻樂在心頭,不忘煽風點火,道︰「說的就是,多了幾個回合,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心想無靈雖時而傻里傻氣,這時倒還聰明,趁這二人互咬之際,正好溜進去,熟不知無靈真是好奇。
那傲慢無禮的漢子剛欲有所動作,臉色卻發生了變化。無靈正覺蹊蹺,背後卻涌來一股熾熱氣息,無論是雪兒還是一旁青衣少年都是一驚,而絡腮漢子更是臉色發虛,口齒僵硬道,「龍……龍火大人。」
只見一個長發披肩的紅衣男子緩步走來。
那男子的眼神暗淡憂傷,聲音冰冷無情道,「你在這里干什麼?」
絡腮胡子臉色尷尬道︰「我,我——」他急中生智,一把摟過眼前青衣少年,用指節擰鑽少年頭頂,訕笑道︰「哈哈……哈哈……和這些小鬼開個玩笑。」
「混蛋,松開我!」青衣少年一把推開絡腮漢子,望著面如止水的紅衣男子,傲然的臉色也不由收斂了幾分,道︰「你就是傳說中龍蘭部落最有希望奪魁的龍火?」
可紅衣男子卻似沒有听見一般。
「你是贏不了鼎深的!」青衣少年臉上露出一絲慍怒,轉身朝比試場地走去。
而紅衣男子的目光始終毫無變化。
絡腮漢子見無靈與雪兒沒有反應,便道︰「你們兩個還在這傻站著什麼,還不快進去!」
雪兒輕哼一聲,道︰「你不是說不許進麼?」
「你!「絡腮漢子怒目大睜。
雪兒朝他吐了下舌頭,拉著無靈道︰「我們走!」
無靈木訥的點了點頭,道︰「嗯,好。」
誰知紅衣男子卻出聲問道︰「你叫什麼?」冰冷的聲音直透眾人心扉。
無靈回頭迎上紅衣男子的目光,道︰「我?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