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沒處說理的三巧正自郁悶,忽聞前方傳來一陣歡呼聲,眾人不由側目觀之。只見八米見方的擂台,走出一個蠻武大漢,樣貌神勇,銅鈴英目,甚是了得。而這種擂台,在比試場中共有十四座。
三巧靈機一動,轉頭笑道︰「無靈,你們不是想看星宿戰?今日我就讓你們大飽眼福。」
無靈道︰「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打架麼?而且路都被擋的死死的,怎麼看?」
三巧鄙視了一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今日我就讓你們上特等席嘗嘗觀看比試的滋味。」
雪兒和無靈聞言眼含興奮,齊聲道︰「真的?」
「當然。」三巧拍著胸脯點頭道。
只見相對寬闊的比試場內,縱生著幾棵枝葉繁茂的參天大樹。其下站滿了觀看比試的人群,這些人里有從各部落趕來看熱鬧的部眾,也有各部落的修者,魚龍混雜。而其上隱約可聞的竊竊私語早已淹沒在人聲嚷嚷中。
「老大,這就是你說的特等席?」上當受騙的感覺在無靈和雪兒的心中油然而生,只見三人站在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樹之上,正好側對著其中一座擂台。
三巧十分不高興道︰「怎麼不滿意?這里居高臨下,可觀戰局全貌,可謂特等的特等。」
雪兒眉頭微皺道︰「可是比試場地,似乎嚴厲禁止這種行為,萬一底下那個老頭發現了我們,怎麼辦?」順著她的指尖看去,有一座築台,其上穩坐著一個裁判長老,專門負責勝負的判定。雖說星宿戰為了修者能淋灕盡致的發揮實力,設有生死勿論這一條,可對于惡意的攻擊行為,也是嚴厲禁止的。而且會場內各個比試擂台間,都有專門負責巡視的長老,以防意外發生。
三巧口是心非的保證︰「放心吧,你看那老頭,老態龍鐘的,比試都未必能裁決好,哪還有精力察覺周圍的環境,只要你們別露出馬腳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真的麼?」雪兒仍是有些擔憂。
「快看,比試開始了!」無靈興奮的指著台下,似乎他已被三巧的花言巧語所蒙蔽。
雪兒只好唉聲嘆氣,順著他的目光,向下望去。
只見比試台上的蠻武大漢腰勒金皮腰帶,手中含握一柄兩百余斤的巨斧,每向前挪動一步,地面仿佛都要一陣搖顫。而對面則走出一個唯唯諾諾的尖腮瘦子,留著兩撇小胡,看起來極為猥瑣。
二人尚未動手,台下就傳來陣陣喊殺聲︰「干掉他,干掉扶木的猥瑣男!」
「扶木的,加油!」
眼皮耷拉的審判長老左右巡視了一眼造勢的觀眾,台下頓時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輕易惹怒這位長者,畢竟長老級的人物,就算是一個負責巡視任務的,也不是部落里的族人與普通修者敢招惹的。
誰知那老者竟伸出腐朽的手指頭,指著那尖腮瘦子,又對照了對照手里的表格,聲音老邁的吐出幾個字︰「他叫楚南子。」台下頓時笑聲一片。
樹梢之上,三巧笑的不能自抑。無靈與雪兒對望一眼,古怪的問道︰「你笑什麼?」
三巧頓時啞然。他咳了咳嗓子,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我笑笑……這下面的人……真會胡鬧,明明台上的雙方都是一個部落的,竟然亂起哄,難道你們不覺得好笑?」他臉色微紅的長喘了一口氣。
「一個部落的?為什麼還要到我們這里參加比試?」無靈隨口一問。
三巧道︰「小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因為上屆星宿決的贏家就是我們桑青部落,而且奪冠的正是現如今我們部落的藍袍長老。」三巧說出這一句時,流露出一種自豪的目光。
「這麼厲害?」無靈洞張著嘴巴。
三巧點了點頭道︰「嗯,而且比試的選手都是隨機抓鬮( )決定的。不過從這屆開始,星宿戰已由混戰改為由各部落內部篩( )選,但序戰還是會在上屆的贏家舉行,因而這種三部落齊聚一堂的比試在決戰之前僅此一幕,可不要就此錯失觀戰的良機。」
「這麼復雜?為什麼要改來改去?還是覺得混戰過癮。」無靈心直口快道。
雪兒卻道︰「你當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你知道,每屆由于初期星宿戰而造成的傷亡,就比三部落一年的傷亡人數之和還要高出兩倍有余,由于初期修者的實力參差不齊,以及抱有仇恨性的互相攻擊,都只會加劇各部落之間的矛盾,而毫無益處。」她微微一頓,笑道︰「不過看來二叔的提議果真奏效了。」
三巧認同的點了點頭,心到這小丫頭不愧是刀家的大小姐,相比某人的確繼承了一些優秀基因。
無力反駁的無靈只好放眼「台」下。
剛才的一陣哄笑,確實惹來不少圍觀之人。那尖腮瘦子左眉微挑,暗含慍( )怒。但他礙于比試,隱忍不發,可心中卻暗罵那老頭,為老不尊。
對面的蠻武大漢倒是直爽,朗聲笑道︰「楚南子,現在認輸還來得及,省的慘遭蹂躪。」
楚南子輕哼一聲道︰「那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好!」蠻武大漢低喝一聲,箭步直沖,板斧輪砸,地面頓時裂出一道道縫隙,可動作未老,他借力而起,拖拽著石斧,騰向空中。
「好高!」無靈看在眼中,略微失色。
那尖腮瘦子不以為然,道︰「外強中干,漏洞百出。」
蠻武大漢雙眼爆射精光,宛若天外凶神,喝道︰「休得胡言,吃我一斧!」只見空中巨斧,豎劈而下。 當一聲,地面龜裂出一道半尺有余的深痕。而尖腮瘦子腳下更是不慢,早已閃開,雖看似簡單,卻實則蘊含了真功夫。
蠻武大漢大吼一聲︰「還沒完!」他借勁提斧橫削,虎風嗖嗖,可尖腮瘦子卻如一道殘影,雲消霧散,閃到斧徑外圍。
無靈揉著眼楮,以為看花眼了。誰知等他定楮一看,那尖腮瘦子身形位置竟又變幻連連,根本看不清如何挪動步伐,只是在地面上隱約留下一道道腿影。
而蠻武大漢卻毫不遲疑,一路狂砍,巨斧生風,直徑幾近涵蓋半場,可卻愣是踫不到尖腮瘦子一星半點。蠻武大漢余怒之下,又是一氣輪了十六板斧,地面砸的坑窪不平,可仍是較尖腮瘦子加速移動的步伐慢上半拍。他氣喘連連,惱怒不已,大聲喝道︰「楚南子,有種你別跑!」
尖腮瘦子憑身形步伐,繞的蠻武大漢團團亂轉,心中的郁氣總算出了幾分,可若想持久保持「神風步」這種速度,也相當消耗體力,絕非長久之計,若想勝出更是難上加難。可他臉上卻始終掛著一抹冷笑,令人看著渾身不舒服。
楚南子忽然腳步一停,道︰「好吧,既然你想速戰速決,大爺我就成全你。」
「我唄!」蠻武大漢見機不可失,拖著石斧,狂奔而去。可瘦子卻面帶奸笑,毫不在意。
無靈看在眼里覺得詫異,卻聞三巧輕聲說道︰「看好了,那瘦子要出手了!」
「出手?」雪兒不由也向前仔細看去。
只見尖腮瘦子緩緩伸出左手,冷笑道︰「你輸定了!」
「放屁!」蠻武大漢近在咫尺,雖搞不懂尖腮瘦子要耍什麼陰謀詭計,但也要先輪他一板斧再說。誰知他拖拽的石斧卻忽然一滯,險些月兌手。
他心中詫異,他這雙手臂雖尚未練到極限,可怎說也有上千臂力,怎會連自家的石斧都扯拉不動?他連忙回頭,眼中驚愕。
只見一道道惡心扭曲的藤蔓順著石斧蜿蜒纏繞,轉眼就蔓延到蠻武大漢的手臂。情急之下,他連忙撒手。誰知他腳下一沉,雙腿竟也被從地里冒出的藤蔓死死纏住,轉眼就蔓至大腿,再無半分掙月兌之力。
無靈看在眼里,心中驚奇,道︰「這是什麼功法?」
三巧目光深邃,聲音平靜,道︰「自然之法,後天之術。」
「自然之法!那不是南桑他們修煉的法門?可怎麼與我印象中的形式完全不同?」無靈既感失落又覺意外。
三巧答道︰「你所見到的自然之法是先天之術,需激發自身,全憑資質。而後天之術是自然之法的大成,需要修煉者與樹種進行溝通,完成契約,得到什麼樣的力量完全取決于修者本身,而且修習後天之術的首要基石,就是接受七年一度的禮贊。」
無靈心想那豈不是說禮贊之後,他要被越拉越遠,更無希望。
而「台」下此時,蠻武大漢被那堅韌的藤蔓幾乎纏成一個粽子,再無半分掙扎的可能。
(二)
「他輸了。」三巧已向蠻武大漢下達了審判書。
只聞台上那尖腮瘦子得意的笑道︰「蠻武兄,我還得多謝你自掘墳墓,不然在這平整的地面鑽洞,一時我還真做不到,哈哈哈……認輸吧,輸給我,你不怨。」
「放屁!老子從生下就不知‘認輸’兩個字怎麼寫!有種你就放馬過來!」蠻武大漢滿口髒話,大半個身軀雖已淪陷,可仍在拼命掙扎。
尖腮瘦子臉上露出一絲陰厲之色,聲音咄咄道︰「現在認輸還來得及,不然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陰險小人,可敢與我正面一戰?」蠻武大漢仍在晃動身軀,試圖掙月兌束縛。
「既然你找死,就別怪我了!」尖腮瘦子殺機畢露,再無半分保留,藤蔓瘋長,收縮擠壓,誓要將蠻武大漢降伏。
雪兒看在眼中雖有一絲不忍,可這就是比試,即使是同族之人,也會兵刃相向。
誰知那蠻武大漢忽然雙眼暴射精光,狂吼道︰「是你逼我的!」只見蠻武大漢**的全身罩起一層淡淡光芒,地上的碎屑仿佛受到牽引,紛紛被這股強大氣息吸起。
「什麼!」尖腮瘦子一臉不可思議。
遠在樹梢上的三巧神色嚴肅,喝道︰「扶桑寶樹訣第二重!」
「扶桑寶樹訣,那是什麼法訣?」無靈迷惑不解。
只聞雪兒喃喃道︰「那是修身之法,即使如今煉體法門層出不窮,可倍為族人推崇的還是這扶桑寶樹訣。相傳那是扶桑大神曾修煉過的高深法訣。至今為止,仍沒听說有人能達到第六層。大成境更是早在上古時期就已失傳,可以說是神級修身術。」
「這麼強悍?不知與我的六息靈竅訣比起來,哪個厲害,估計沒法比吧。」無靈心中微嘆,也不知他指的是誰比誰。
那蠻武大漢全身光華浮動,雖然極淺,可蓄勢的威力卻極為強大。楚南子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向他襲來。他心中急想絕不能讓這蠻武大漢月兌出藤蔓束縛,不然必輸無疑。
蠻武大漢吼道︰「給我開!」只見纏在他周身的藤蔓紛紛斷裂,似乎隨時都可分崩離析。只見他全身較勁,一條臂膀已然掙月兌而出,望著心驚膽戰的楚南子,他朗聲大笑,一條大腿橫跨出去。
「你完了!」他大喝道。
尖腮瘦子面容扭曲道︰「是你完了才對!」他望著秘法加持的指尖,心道︰「本來是想留到正式比賽用的殺手 ,看來今日是無法保留了,就讓你嘗嘗老子的絕殺。」楚南子提指,蹬蹬蹬的向前跑去,瞄準剛巧掙月兌而出的蠻武大漢心口,就是一擊。
「死吧!」兩道精粹的金光順著楚南子的指尖扎入蠻武大漢的心口,台上台下頓時鴉雀無聲。
蠻武大漢的動作果然停止,一雙巨眼死死盯著來襲的指尖。臉色慘白的楚南子心中毫無勝算,幾乎能听見對方的呼吸。直到蠻武大漢周身的浮光如碎片般破裂,他才喘過一口氣。
砰地一聲,蠻武大漢倒地不起,楚南子勝。
台下頓時炸開了鍋。
無靈比劃著指尖,道︰「他……」
「那是破點擊殺,將全身氣力匯集到一點,蓄勢而出的攻擊要術!」雪兒神色凝重道。
「雪兒,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無靈有些郁悶。
「那本來就是我家的絕學‘刀禪寶錄’中的一招,我怎麼會不知道?」雪兒淡淡望了他一眼,道︰「只是他是從何處學來,這點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得回家問問。」
三巧望著吃癟的無靈,笑道︰「傻瓜,別在郁悶了,老實說你能從那位先生處習得六息靈竅訣,已是羨煞旁人了。」
無靈神色古怪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夸張,一點攻擊力都沒有的法訣有什麼用?」
「哦,是嗎?那我問你,你那法訣如何發揮作用?」
「依借草木之暲即可。」
「所以說嗎?那簡直是我扶桑族的克星。」三巧神秘一笑。
「克星?」無靈一頭霧水,可三巧卻不解釋。
與此同時,築台之上的裁判長老飛身躍下,略微檢查了蠻武大漢的傷勢,咳嗽了兩聲,道︰「你贏了。」
楚南子拍了拍衣領,不屑道︰「扶桑寶樹訣,不過如此。」
裁判長老望著尖腮男子離去的背影,心道︰「如不是這莽夫過于輕敵,扶桑寶樹訣豈會敗于你手?」他眼光忽閃,起身喝道︰「樹上的三個小鬼,給我下來!」
樹上夸夸其談的三巧見事跡敗露,只好乖乖攜著無靈、雪兒,跳到擂台上。
裁判長老一臉嚴厲的指著無靈三人,道︰「說,是誰出的餿主意!」
「他!」無靈和雪兒異口同聲的指向三巧。
「你們!太不仗義了。」三巧聲音極輕,卻傳到裁判長老的耳朵里。
「你說什麼?」裁判長老手中若是有根木棍,定然敲上去了。
「沒……沒什麼。」三巧可不敢得罪這老者,若是被取消資格,他耳朵就別想輕閑了。
「哼!既然是你出的主意,那麼這莽夫的性命就由你來救!」
「我來救?」三巧訝異的指著自己。
「沒錯,朝他心口打一拳就可。」
「這大漢還沒死?」好奇的無靈險些挨手板。
「修煉過扶桑寶樹訣的,哪會這麼容易死!」看來剛才那楚南子一指,只是導致這大漢心髒暫時停止跳動,只要給予擠壓,就可恢復過來。
三巧已明白長老意圖,單掌握拳,擊向大漢胸口。
只見大漢胸口硬挨一擊,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苦色,轉而漸漸醒轉過來。他望著眾人,不由臉容乖張道︰「這是……」
無靈道︰「你剛才暈過去了……」
明白原委的大漢連忙向三巧表示謝意,拱手道︰「多謝這位兄弟出手相救。」
三巧道︰「不必客氣,只是你仍需靜養。」
「多謝提醒!」大漢又朝長老微微鞠躬,道︰「在下不才,就先告退。」
「恩,走吧,下回記得不要再輕敵。」裁判長老聲音顯得嚴厲。
「是,多謝長老提點。」
無靈見判若兩人的大漢已走,便乖乖道︰「長老,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離開了?」
裁判長老斟酌了一下,道︰「年幼的可以走,年輕的留下。」
三巧心道︰「慘了,這兩個小家伙定是要撇下我,獨自離去。唉,苦命的三巧,這世道。」
無靈和雪兒對視一眼,齊聲道︰「我們願同三巧大哥一同受罰。」
三巧不由一愣,這是無靈和雪兒會說的話?
裁判長老輕聲一笑,道︰「兩個小家伙還挺講義氣的,哼!今天算你們走運,如不是下邊還有比試要進行,我定要好生說道說道。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們犯錯,否則老夫的眼楮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無靈和雪兒歡喜道︰「多謝長老,大發慈悲!」
「少拍馬屁!」
走出人群的三巧,不由對眼前的兩個小家伙刮目相看,調侃道︰「行啊,你們兩個。」
無靈抹了抹鼻尖,與雪兒齊聲道︰「敢小看我們!」
接下來的日子,星宿戰經過接連不斷的比試,漸漸進入休整階段。按照慣例,半個月後,將在位于三部落視為神祗的通天殿腳下的九宮廟進行為期三日的星宿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