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泥濘的洞穴深處,一株幻彩流煙的紫藤,盤岩纏繞,飛龍起舞,縱橫交錯在石壁之上。一顆宛若由龍嘴吐出的晶紅果實,搖搖欲墜的懸掛在正中紫黑的藤條之下,散發出的迷醉氣息令人垂涎欲滴。致密的青葉撐展開土黃的石壁,酵釀出泥土的芳香。陡峭寬闊的石壁宛若一塊倒立的土壤,滋養著生命的不息。
無靈與雪兒走進洞穴,望著懸于石壁,安之若素的晶紅果實,心口怦怦直跳。
雪兒拇指按住刀鞘,沉吟片刻。
只見寒光一閃,晶紅果實便不可思議的落進雪兒張開的小手。
可懸掛在岩壁的青根紫藤卻迅速褶皺枯萎,分崩離析。
雪兒好奇的觀摩著手中晶紅果實,發覺這果實外殼透著一抹異樣的光澤,八枚宛若龍鱗的果皮翹在果實周身,泛著守護的殷紅,模起來順滑質感。只是迷醉的香氣在晶紅果實被摘落的瞬間,便蕩然消失,彌散于空氣之中。
無靈看在眼里,微微一嘆。青色的流光順著他的手心、手腕,直至肩頭向外層層擴散,可閃動的光芒剛剛離開他的身軀,就在無形中破滅。
雪兒把弄著支翹的果實,甜甜一笑。她膝下的通靈鼠墊高著腳爪,蹭著她的小腿,恨不得立馬竄上去。
只聞無靈道︰「這‘天地果實’不知在此渡過了多少歲月,就連我的六息靈竅訣也受到壓制,如今卻被你我輕易摘取……」他望著枯敗的紫藤青根,心中一悸。繚繞的仙煙似乎終將散去。
雪兒望著無靈囧起的眉頭,悠悠道︰「無靈,你現在怎麼跟先生似的,動不動就要發出一聲感嘆,我真想問問閣下如今的年齡是多大歲數?而且這‘天地果實’,不……這看似天地果實的晶紅果實,即使我們不摘,它到時也會腐爛衰敗,重歸故土,另起新枝,如今我們不過是讓它更加發揮價值罷了。」
「雪兒,你可不可以把它的種子留在這里?」無靈愁眉不展。
「好吧!不過如果種子不止一顆,我打算留下兩粒,一粒送給火磷草仙爺爺,至于另一粒麼……如果我們能回去的話,就帶回部落里去。當然如果這果實一生就一粒種子,我只好勉為其難將它留在此處,畢竟這里有它適宜生長的土壤,總不能吃了人家的,還想惦記人家的娃?我說你這家伙到底在想什麼?」雪兒盯著無靈,顯得無可奈何。
「沒什麼,都是我亂想……」無靈臉上雲開霧散的笑了笑,仿佛又活了過來。
雪兒搖頭道︰「你這呆子,說吧,怎麼分!」
「什麼怎麼分?」
「當然是這果實了,難不成還是你!」雪兒沒好氣的望著他。
「哦,這種事,你最在行了。」無靈顯得隨意。
雪兒微微一嘆,心道︰「什麼叫我在行?」她神色一正道︰「罷了,看在你一個人通過三關的份上,就給你……」她扒開晶紅果實上的一道鱗片,向外用力拉扯。吃力道︰「可惡,這鱗片怎麼如此結實,硬拉都這麼費勁,非得我用刀麼,給我開!」
刺啦一聲,一大塊芳香四溢的果肉連同著一枚膠著的鱗片,被她撕了下來。她擦拭下濺到臉角的果汁,淡淡道︰「這鱗片如此堅韌,若非果皮薄弱,豈非刀劍難傷?」她望著蠢蠢欲動的無靈,心道︰「真是頭腦簡單的家伙,剛才還憂花憂草的,現在卻又惦記起吃的了。」隨即哼道︰「拿去。」
「嘿嘿,謝啦!」無靈眉開眼笑。
「嘴饞的家伙。」雪兒沒好氣道。
無靈小心接過支起的大塊果肉,吞咽道︰「雪兒你不覺得這有點血腥……」
「血腥,沒覺得。」雪兒在晶紅果實上尋找著第二個可拉扯的位置。無靈望著**的果肉宛如滴血的寶石,心道︰「不知吃了它會發生什麼變化?」他一邊咬嚼著果肉的汁液,一邊漫無邊際的猜想。
「無靈,拿去!」雪兒將剛撕下的第二塊果肉,爽快利落的遞向無靈。無靈也沒客氣,順手捏來。可他剛吃下肚,雪兒又遞給他一塊火紅果肉。無靈撫模著胸口,有些不好意思道︰「還給我?」
「給你就拿著,廢什麼話!」見無靈沒反應,雪兒輕嘆一口氣,抬頭哀怨道︰「難道不知道你現在是病人嗎,給你就吃,懂不懂?」她靈動的眼神,似在朝無靈下達一道死命令。
「可我已經好了呀?」無靈古怪的望著她。
「可是誰知道你是怎麼好的,給我吃不許廢話,吞也得吞進去。」雪兒冷哼道。
「好吧。」無靈望著可口的果肉,嘀咕道︰「不吃白不吃,反正是白給的。」
雪兒輕輕一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一連五塊晶紅果肉,撐得無靈五念俱消,五味傾覆,仿佛以後無論再吃任何東西,都覺得索然無味。可空看戲的通靈鼠卻饞的直蹦腳,一會兒蹭蹭無靈,一會兒蹭蹭雪兒,哈喇子淌了一地。
看在眼里的雪兒輕輕一笑,又拎下一塊果肉,眼神飄忽的望向無靈。無靈攥著手中的五枚鱗片,求饒的望向雪兒。雪兒輕哼一聲,心到你想的美!她微微蹲下,撫模著搖頭晃腦的通靈鼠,柔聲道︰「給……這塊是你的,別沾到土。」
通靈鼠一口將遞到嘴邊的果肉,連同支撐平衡的鱗片吞了下去,差點沒把雪兒的指頭咬到。雪兒揉著小指頭,暗罵這畜生。無靈看在眼中,不由咧嘴苦笑。
雪兒小臉通紅,怒道︰「笑什麼笑,信不信我把剩下的都塞進你嘴里!」
無靈卻振振有詞道︰「我是笑這通靈鼠淨顧著吞咽,不懂得品嘗,如今鱗片卡在喉嚨里,鬧騰的在地上直打滾,你說可笑不可笑?」
雪兒輕哼一聲道︰「強詞奪理。」可她望著通靈鼠躺倒在地的郁悶神情,也不由笑出聲來。她輕咳兩下,一本正經道︰「剩下的可都是我的,你們可不許和我搶。」
無靈大喊吃虧道︰「雪兒你可真夠尖的,竟給自己留了這麼兩大塊,而且還有那白瓤和種子上的紅膜!」
雪兒橫道︰「什麼叫我尖?明明給你吃了五塊,現在剩下的兩枚當然是我的了,至于里子的四條白瓤歸你,你不吃都不行!」
「我看還是算了吧?」無靈叫屈道。
雪兒翻了下白眼,不予理睬的撕下一塊果肉,細嚼慢咽的咀嚼起來,看的通靈鼠直咽口水。雪兒望著眼中透著哀求的通靈鼠,心道︰「誰讓你剛才竟想連我一起咬,本來還想分你點,現在沒門!嗯,這果肉真是香甜,比我以往吃的任何一種水果都更加美妙。」她望著無靈吧嗒嘴的模樣,心到至于你更別想!她微微得意的將最後一塊果肉以最長的跨度,一點不剩的吃盡。
她微微扶了下胸口,臉色微微泛紅的指了指瓖在種子周邊的白瓤,道︰「這個你拿去。」
無靈感嘆雪兒霸道帶來的悲涼,一臉苦澀的將雪兒拔下來的四條白瓤,拉成絲的咽進嘴里,可剛剛入口,他的心態就大為轉變,心想︰「這白瓤非但不苦,反而有一絲淡淡的清涼,甚至有一種微苦的香甜,越是品嘗,越發覺得回味無窮。」他微微舌忝了下嘴角,見雪兒注意力集中在那顆微微透亮的種子,便心生一計,叫苦不迭道︰「這……這簡直就不是人吃的。」他心中補了一句︰「神仙吃的。」
雪兒輕輕一笑道︰「喂,有這麼苦嗎?給我拿一根嘗嘗。」
無靈本想逗逗她,誰知雪兒竟大發善心,連忙道︰「那不可行,這苦怎能讓你吃,我一個人吃就夠了。」說罷不問三七二十一,將剩下的白瓤一股腦的塞進嘴里,裝出一副飄飄欲仙,死去活來的表情。
「哼,裝蒜,你以為我想吃。」她望著種子上那層透著淡淡光澤的紅膜,心道︰「可不能浪費了。」她小嘴一張,將種子膜吸了進去。她臉色微紅的笑笑,道︰「口感滑膩,酥軟如蜜,的確不錯。」可通靈鼠失落的低叫聲卻落在她的耳朵里。她微感過意不去的叫道︰「無靈!」
無靈道︰「有何吩咐?」
雪兒也不矯情道︰「把你手中剩下五枚鱗片都交給我。」
「沒問題。」無靈倒也痛快。雪兒接過鱗片,心道︰「如果這晶紅果實真是火磷草仙爺爺口中的天地果實,想必這鱗片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她心中微微一笑,將手中剩下的兩枚取其一,一共拿出六枚,朝著通靈鼠道︰「這回可不許再咬我了。」
通靈鼠興奮的直蹦,也不知它是否知道雪兒給它的不過是六枚果皮。雪兒手快如電,一股腦的將六枚鱗片塞進通靈鼠的嘴里,也不管它能不能咬動。通靈鼠也不含糊,咬不動就直接吞下去,真不知它如何消化。
雪兒望著手中那粒幽光透紅的稜形種子,微感失落道︰「唉,還真是就這麼一粒。」
無靈道︰「雪兒,你可是說好的,要讓它回歸故土,生根發芽。」
雪兒一臉怒氣道︰「知道了,我這就讓它入土為安!」
無靈道︰「我來幫你。」
「哼,平時怎麼沒看你這麼好心,一幫起這些無謂的事,動作比誰都快。」雪兒奚落道。
無靈听在耳里,不以為然。他很快便在原先的岩壁下挖出一個小坑。雪兒雖不情願但還算信守承諾,將那粒精致的種子埋了進去。
剛剛填好土,那些衰敗落地的藤枝竟宛若回流的水,滾淌進深埋的小坑,冒出一道道幻煙。無靈和雪兒來不及反應,就吸入幻煙中釋放的粉紅氣體。
無靈直接翻倒在地,雪兒將將打住,念道︰「無靈,你個豬頭,都是你……」說罷她也倒了下去。而通靈鼠似乎在吞下那六枚鱗片後,就已香甜的睡去。
只見地面上空躺著二人一獸,滾滾粉煙將洞中的一切籠罩的朦朧而神秘。他們頭上殘留的紫藤漸漸變的枯黃,石壁上的泥土隨之紛紛墜落,露出一副看不出虛實的圖案,只覺一顆巨眼閃動著凶芒瞪向前方。
而在地淵的深處,則傳出一聲憤怒至極的咆哮,滾滾的岩流再次變得洶涌潮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