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凶險比無靈想象的還要逼近,當火蛇距他不足百丈,一聲鹿鳴從山林的陰影閃出,那是一頭渾身漆黑的雄鹿,高傲的鹿角枝繁茂盛,額間的白毛凜凜生輝,棕灰的雙楮凝望著近乎虛月兌的他。
可氣喘唏噓的無靈卻沒有停下步伐,眼神空洞的掠過黑鹿。
失之交臂的一人一鹿,步伐將他們越拉越遠。
朝前跑動的無靈終是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道︰「快跑鹿兒!不要停在那里!」
可抬起前蹄的黑鹿卻嘶鳴一聲,朝反向奔去。
無靈腦中弦音一顫。
「為什麼……」
凶焰的火蛇已逼近眼前,阻擋它的一切都被無情的毀滅。
而迎面而去的黑鹿卻再度嘶鳴,那聲鳴叫仿佛是最後的挽歌,又像是吹響的號角。它健壯有力的雙蹄,高高抬起,蓄勢著力量,轟然而落。
方圓十丈的地面隨著它雙蹄的落下龜裂破碎,強大的沖擊輻射而出。由火海中涌出的凶蛇被這股純粹的力量微微挫起。可轉眼間,黑鹿就湮滅其中。
回過頭的無靈變得舉步維艱,頻頻的心跳竄到他的嗓子,在黑鹿湮滅的一刻,他的內心也失去了抵抗的意識,徹底的被恐懼所侵佔。
「起來,起來……為什麼不听使喚……快起來!」
無靈身形搖晃的向前走著。
可追至眼前的凶蛇卻忽然放緩了速度,望著近在咫尺的獵物,發出貪婪戲謔的嘶嘶聲,蛇尾雀躍囂張的擺動。
而驚恐的無靈則在向前爬著,恐懼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不由想起冷冰冰的母親。
他跌倒在地,整張臉埋在地里,哭泣顫抖。
他斜視著被火光籠罩的森林及身後沉重的陰影,心中的恐懼在他幼小的身軀里迅速蔓延,再無半分理智,仿佛背後那嗜血的光芒已滲入他的骨髓。
極度的恐慌下,他體內的某根神經仿佛受到了觸動,他右手手背的稜形印記發出一道耀眼清澈的閃光。無靈恍惚的望著滿是泥濘的手背,忽然想起了眉開眼笑的雪兒,牛氣哄哄的火磷草仙,還有宛若幻夢的清漣聖使。
「無靈哥哥,起來!」稚女敕而熟悉的聲音刺激著他的神經。
無靈伏倒在地,臉頰蹭著地面,微微轉動。他看見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龐,道︰「小甲……」
小甲擺動著樹根的身軀,靈動的眼楮如水墨般閃動著光芒。它凝望著無靈失色的樣子,道︰「無靈哥哥快起來!這不是小甲印象中的那個無靈!」
兩行咸咸的淚水順著無靈的鼻梁澆灌在干熱的地面。
「快站起來,無靈哥哥!」小甲仍在一個勁的催促。
無靈雙手顫抖的拄著地。
「對,站起來!」
「啊……」無靈咆哮著單膝跪地。可氣勢咄咄的巨大蛇頭已向他緩緩伸來。小甲挺身而出,一頭撞向凶蛇的頭顱。
可小甲卻飛身摔出,滾入無靈懷中,似毫無還手之力。
火蛇不屑的吐著舌炎。
小甲望著無靈關切的神情,道︰「我不會讓它傷害你的……」
「小甲!」兩行熱淚順著無靈的臉頰滴落。
「不要哭!無靈哥哥……」小甲語氣柔弱的閉上了雙眼。
「是我不好,是我膽小,我不會再讓你失望!再讓你們受傷!」
無靈一把抹掉眼角的淚痕,抱著氣息微弱的小甲轉身站直,他充滿憤怒的望著火蛇的碩大血目,攥緊拳頭,低聲喝道︰「我不會再任你宰割!」他轉身向密林扎去,全身的力量仿佛又再度回流進他的體內。
火蛇似乎被無靈的眼神所激怒,低吼一聲,一頭追去。
無靈拼命的向前跑著,他知道無論怎麼跑也跑不出火蛇的魔爪,可他不會再停下腳步,不會再放棄生命的尊嚴!
無靈感覺心口都要炸裂開了,可他仍然沒有停歇一步,充滿血絲的雙眼模糊的望著前方。哪怕堅持到死,他也要將凶蛇帶到屬于它的地獄深淵!
胸口傳來的痛楚,終于讓他無法忍受,向下跌去。可就在他倒下的瞬間,他體內的血液仿佛驟然凝聚,數以萬計的微小物質順著他的經絡流回心髒,沖入四肢百骸。
一道開天闢地的鋒芒順著他的周身炸裂,耀眼的紅光如騰空的浮雲,回環繚繞。
他不清楚這股力量來自何處,可本能的憑借著這股力量扎向遠方,瞬息百米,一閃即逝,躺在他懷中的小甲似乎也因此得到受益。
火蛇望著擺在桌前,任它擺弄的獵物,憑空消失,狂躁不已。尤其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更令它瘋狂。它緊追而去,飛沙走石,竟絲毫不慢于無靈暴漲的瞬間。
腳踏紅光的無靈此時感覺渾身都充滿力量,似乎僅憑意念就可瞬行千里!
他心中忽然想起那日他與力娃被鐵皮犀牛追趕的場景。
他腦中靈光一閃,如一道紅色閃電在密林中穿梭而過。反觀其後步步緊逼的火蛇,將擋在面前的樹木連根撞飛,甚是野蠻凶狠。
只見漫山遍野間一道火線緊追著前方的紅光而去,閃轉騰挪,呼嘯而過,宛若火龍追珠。一跑一追的拉鋸戰中,無靈的眼前終于等到了希望,那是遍布紫色的大地。
在大地的深處,一株株嬌女敕飽滿如花骨朵般的碩大植物,並排的生活在安逸的土壤。它們並不知道無靈又將給它們惹來多大的麻煩。
火蛇跟著無靈,追到了盡頭。它望著幾次三番從它眼皮底下溜走的人類,顯得怒火中燒,可聞著無靈體內散發出的淡淡香氣,又顯得垂涎欲滴,它莽撞的直接沖進水瀑花蕾的陣地。
那些看似嬌女敕的植物,在感受到火的氣息,一個個如臨大敵的變得火紅,紅的嬌艷,紅的異彩。
意識薄弱的火蛇沒有理采這些在它眼中任其宰割的植物,而是沖著周身紅光閃爍的無靈奔去。
那些水瀑花蕾忽然極速收縮,一個個宛如由豐滿有余的玉美人陡然間幻化為窈窕縴細的少女。在層層花葉中,一個個宛如酒缸的缺口微微張開,一股凝縮著水流的高壓傾瀉而出。
萬千的水浪穿打在毫無防備的火蛇周身,蕩起蒸騰的水霧。只聞火蛇痛嘯連連,轟然墜地,地面隨之沉重搖晃。
無靈看著這些水瀑花蕾一個個跟泄了氣的葫蘆,蔫蔫的垂下頭去,心中過意不去,如果這火蛇還不倒下,不但他性命堪憂,還要將一一幫過他的生靈接連陷入危境。
揮發的水霧漸漸散去。無靈望著那頭再沒半分火氣的凶蛇奄奄一息的卷縮在地,心道,「這頭魔蛇月兌下這層火皮,竟是這副丑態。」
可他剛剛放松警惕,燻黑的火蛇卻陡然張開一對嗜血的巨眼。無靈神色一滯,如墜深淵,體內的紅色氣息不受控的漸漸退散。他心中驚懼,此時手腳非但動彈不得,就連那股充沛的能量也隨之崩潰。
更令他驚愕的是那頭熄火的凶蛇竟緩緩爬起,欲重整旗鼓。
只聞火蛇發出刺耳憤怒的噪聲,洶洶的烈焰在它周身再度燃起。無靈望著眼中步步逼近的蛇影,心急如焚,難道真要就此葬身蛇月復?
在他周身紅光即將散盡之際,他腋下的小甲忽然掙月兌而出。
只見小甲滑動著醉酒的步伐,于空中拖拽出一條條紅色的流光,如一道炙熱奪目的炫風,旋轉著砸向來襲的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