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里,灰色佣兵團一眾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著。M
戰場已經差不多打掃完畢,不過血霧雖然稀薄了不少,卻依舊沒有散去,腥氣濃厚,在夜風里隔著很遠都能聞到。
一些嗜血的野獸也因此被招了過來,不過它們並不敢靠近,出于動物本能的警覺和敏感,它們對那片血霧極為畏懼,都只是在營地外圍晃了晃,而後紛紛扭頭就逃,不想久待。
「看,有人過來了。」一個負責警示的佣兵忽然指著遠處喊道。
「是王澤先生,他背上的好像是維特老爹,快!快去幫忙!」查爾特認出了來人之後,立刻帶著人上去接應。
維特老爹此時已經昏迷過去,被人從王澤的背上抬下,而後放在了營地中央的一個臨時地鋪上。
「這……怎麼回事?維特老爹他怎麼了?」查爾特焦急的詢問王澤。
王澤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殺死了那個中年匪首,不過他似乎也是油盡燈枯了。」
「還有沒有辦法醫治?」查爾特看了看維特老爹,急忙問道。
王澤俯,模索了一下維特老爹的脈象,而後搖了搖頭嘆道︰「他很虛弱,生命之火如風中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恐怕很難救治了。」
他雖不是醫生,但是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對于人的一些情況還是可以看出來的,此時的維特老爹,體內的生機已經近乎干涸了。
「唉!」查爾特聞言嘆了口氣,而後又有些不甘的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這里有一小瓶生命藥水,先給他吃下去看看。」
說完他立刻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然後喂著維特老爹就灌了下去。
今夜若不是維特老爹出手,整個灰色佣兵團恐怕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了,查爾特心中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這瓶生命藥水雖然只是一品中級藥品,但對于他而言也可算得上是極為珍貴的了,此時卻毫不猶豫的就拿了出來。
王澤身上倒是有些寶物,但是可惜沒有療傷藥物,此時倒也幫不上什麼忙。
維特老爹服下生命藥水之後,臉色似乎是好了一些,但是形容依舊枯槁,似乎那生命藥水作用並不大。
王澤再次查看了一番,發現他的狀況依舊糟糕,生命之火依舊微弱,有些嘆息的搖了搖頭。
查爾特聞言大失所望道︰「怎麼會這樣?」
一群人有些束手無策。
「爺爺!」
這時候一聲焦急的呼喚傳來,只見艾麗莎一臉淚水的從幾人後面擠了進來,一把撥開王澤和查爾特,跪倒在維特老爹身旁,杰森大叔跟在她身後,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爺爺,你怎麼了?你醒醒啊!我是艾麗莎!」艾麗莎抱著維特老爹的頭哭喊道,晶瑩的淚滴落在了維特老爹的臉上。
維特老爹的眼皮動了動,而後極為吃力的睜開,在看見艾麗莎的剎那,他那蒼白而又干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慈愛的微笑。
他伸出一只已經干癟下去的手,朝著艾麗莎的臉模去,不過顯得有些吃力。
艾麗莎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上,哽咽的說道︰「嗚嗚……爺爺,你終于醒了,太好了,嗚嗚……」
「小姐,別哭!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要……要堅強起來!」維特老爹斷斷續續的說道。
「恩!我會的,我會堅強起來的,您一定要好起來,看著我變堅強。」艾麗莎重重的點著頭,聲音依然哽咽。
維特老爹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我也想……咳咳……想看到那一天啊!可惜……可惜爺爺已經快不行了。不過……你放心,爺爺……咳咳……爺爺會在祖界看著你的,看著你長大,看著你變堅強!」
祖界是巫祖教教義中人死後會去到的地方,據說那里是祖先的靈魂安息之地,人死後,靈魂只有回到祖界,才能得到安息。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艾麗莎拼命的搖頭,而後一把抓住查爾特的手道︰」求求你,救救我爺爺,求求你!」
聲音急促而又慌亂,而後她又松開查爾特,轉而抓住王澤的衣角道︰「求求你了,嗚嗚……救救我爺爺吧!我以後會很乖的,我……嗚嗚……不會再發脾氣了,求求你們了!」
艾麗莎終于哇哇大哭起來,眾人都沉默著,有的人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王澤有心想安慰她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最後說出口的只是一句對不起,若是救得了,他早就出手了。
「傻孩子……爺爺的情況,爺爺自己知道,從解開體內修為封印的那一刻起,爺爺就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不過……人總歸是要死的,爺爺這也算是壽終正寢了,唯一的遺憾就是……咳咳……就是不能親手將你送回聖女宮去了。」
「你……記住,將來……將來若是能回聖女宮,就回去,若是太危險,不能回去,那……那就離開這里,離得遠遠的,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好好的活下去!記住……在爺爺看來,只要你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艾麗莎重重的點著頭,哭道︰「我記住了,我都記住了,可是,爺爺,你不要死啊!你要是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嗚嗚……孤的一個人!」
「傻孩子……怎麼會只有你一個人呢?老夫人、夫人、還有……還有老爺他們都在祖界看著你呢,爺爺……爺爺也會看著你的,我們會一直在的……一直都會在的。」
「我不要……我只要你活著!」艾麗莎伏在維特老爹的身體上嚶嚶的哭泣著。
維特老爹輕輕的拍著艾麗莎的後背,安慰著她!
良久之後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王澤,示意他過去。
王澤連忙來到近前。
維特老爹沖著他抱歉的笑了笑,緩緩道︰「王澤閣下,這一路多虧了您的照應,不過作為一個將死之人,我也只能厚著臉皮再求您一件事了。」
王澤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什麼事情?只要我能辦到,一定盡力而為。」
維特老爹道︰「我想……我想請您護送我家小姐,送她回巫祖教聖女宮,您先不要為難,我知道,我的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可是如今我也只能求到您了,當然如果回歸聖女宮實在太危險的話,那就算了,請您護著她遠走他鄉,離開這里。」
王澤本來確實有些為難,畢竟這里面涉及到一個龐大勢力的內部爭端,其中的水太深,而他畢竟修為還不算高,冒然介入進去,恐怕只會凶多吉少。
不過在听完維特老爹的話之後,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如果事情可為,我就送她回去,如果不可為,那我就帶著她遠離這里。」
維特老爹臉色露出一絲笑容,點頭道︰「我果然沒有看錯您,您實在是一個善良的人。」
而後他把手伸進懷中,模索了片刻,取出一小塊獸皮卷,交到王澤的手中,道︰「我沒有什麼……咳咳……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給您的了,這是一張藏寶圖,可惜有缺,如果能找到余下的缺失部分,或許……或許能得到一筆寶藏,這張藏寶圖就送給你,權當是報酬吧!」
王澤怔了怔,而後沒有客氣,接過那塊獸皮卷,道︰「好,我接受您的雇佣,忘記告訴您了,我也是一名雇佣兵。」
維特老爹聞言看著王澤,忽然笑了起來,道︰「謝謝!」
而後,他又朝著查爾特說道︰「查爾特先生。」
查爾特也趕到近前,道︰「維特老爹,您說,只要我們灰色佣兵團能做到的,一定幫您做到。」
維特老爹笑了笑,道︰「起初,我們欺……騙了您,希望……希望您能原諒,從這里到混亂之城就拜托你們了。」
「請您放心,只要還有一個灰色佣兵團的人在,艾麗莎小姐就不會有事。」查爾特鄭重的說道。
維特老爹點了點頭,而後掏出自己隨身的匕首,一只手在匕首上摩挲著,道︰「這把匕首跟著我近百年了,是當年……當年我晉升聖女宮侍衛時,當時的聖女殿下親自賜給我的,還值一些錢,就當作是……余下的報酬吧!」
匕首泛著幽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查爾特堅決不要。
維特老爹卻搖了搖頭道︰「收……下吧!它沒有我家小姐貴重!」
查爾特還要推辭,王澤在一旁說道︰「你還是收下吧,否則他難以安心。」
查爾特只好收下。
最後維特老爹的目光看向艾麗莎。
「爺爺!」艾麗莎哽咽的喊道。
「記住,要好好的活下去!」維特老爹說著,艱難的抬起手,放到艾麗莎的頭上,緩緩的撫模著,而後終于無力的垂落下去。
艾麗莎抬起身子,看著已經閉眼的維特老爹,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夜風里顯得格外的淒涼。
包括王澤在內的其他人都沉默著,最後在杰森大叔的示意下,灰色佣兵團里走出兩個女佣兵,她們一左一右的扶住艾麗莎,想把她拉開,卻被她一把推開︰「你們走開,我只要爺爺!嗚嗚……」
「逝者已矣,若是維特老爹在天有靈,是不願看到你這樣的。」杰森大叔嘆息道。
「是啊!艾麗莎小姐,你要節哀啊!」查爾特安慰道。
艾麗莎沒有理會他們,守在維特老爹的身旁哭泣著。
「維特老爹一直希望你能堅強起來,這是他的一個心願,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王澤看了良久之後,對著艾麗莎說道。
艾麗莎聞言依舊哭泣著,不過聲音似乎是小了一些。
王澤轉身對著查爾特說道︰「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我們在一旁看著,不會有事的。」
查爾特看了艾麗莎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帶著手下的佣兵們在維特老爹的四周燃起了幾道篝火,將艾麗莎和維特老爹的尸體守在了中央。
雖然血霧還未散盡,腥氣撲鼻,但是沒有人抱怨什麼,所有人都在沉默著,唯有艾麗莎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飄蕩在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