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不由又自得地笑了笑,「古越,也有你的功勞,若不是你潛入宮,找到宮中被封的秘檔,我如何能夠得知我的父皇竟然在登基之前,受過芙蓉花之毒的折磨。此時我重蹈他的覆轍,想必他是很有同病相連之感的。但願他能夠與先帝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
「三殿下英明!只是當時盜取秘檔時,卻有一個漆金盒子打不開,因此沒看到內容,不知那盒子里又是什麼?上次二殿下成親之夜,被盜的很可能是那個盒子。」
「此時,那個盒子里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是。鈐」
……
當夜,鳳青鸞一身戎裝,來到段府門前。
得到通報的段櫻離從房里出來,就見鳳青鸞正等在門口,座下的大紅馬不安地彈著蹄子,似乎也感覺到主人內心里的不安。
「恭喜二殿下,如願以償去邊關。洽」
鳳青鸞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喜色,干脆從馬上跳下來,走近她,眸子落在她的面上,不願移開。
「二殿下,您怎麼了?」
段櫻離被看得不好意思,鳳青鸞這才道︰「櫻離,我去邊關,不知何時能歸,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你心中有些我猜不到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恨三弟,但是三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在與車師國的戰爭沒結束之前,無論這期間出現什麼事,都請你要保重自己,不要與我三弟正面為敵。」
段櫻離有些不以為然,他已經是廢人了,還怕什麼呢?
鳳青鸞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凝重地道︰「父皇已經許下諾言,若他能夠戒掉毒癮,便給他一個大驚喜。我昨日才知道,原來我父皇在繼位之前,竟也受芙蓉花毒折磨,如今我三弟的情況,正是那時候的重演。我父皇說,當年便是因為此事,先帝才會將龍位傳給他。」
段櫻離只覺得一顆心,忽然往黑沉沉的深淵里沉去。
她已經與鳳羽斗到明面兒上了,鳳羽知道是她在害他,如今他卻有可能繼承皇位,難道上世所有發生的事,真的不能改變嗎?
鳳青鸞繼續說︰「櫻離,你一定要听我的話。」
段櫻離木然地點點頭,用一種茫然的如孩子般無助的語氣問道︰「為什麼呢,他明明……我輸了嗎……」
鳳青鸞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輕輕地擁了擁她,「我走了。」
段櫻離迅速地整理自己的心情,在鳳青鸞上了馬之後,她終于清醒過來,追上兩步,「你現在走了,便是給他機會,你別走……」
鳳青鸞沖著她笑笑,「一切等我回來!保重自己!」鳳青鸞眸中的不舍那麼濃,可是皇命難為,不得不走。
……隨著得得的馬蹄聲漸遠,鳳青鸞的披風被風吹起,他的背影在她的視線里漸漸消失……
段櫻離只覺得自己的腿有點發軟,玉銘趕緊扶住她,「三小姐,您怎麼了?」
「我,我輸了……」
段櫻離說著,就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鳳青鸞帶給她這個消息,只是讓她小心,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消息,對于段櫻離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這一世為何而來,將要造就怎樣的命運?她心里早就已經有過設想,從未想過自己會輸,她對他的前世清清楚楚,他卻不了解她,為何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輸了?到底,輸在哪里?
玉銘從未見過段櫻離的神情里出現過惶急、恐懼和無助,現在這些卻全部都交織在她的臉上,使她如樹枝上的葉子,似乎一陣風過來,就會將她吹落。」三小姐,您怎麼了?您到底怎麼了?」玉銘幾乎要哭出來。
「玉銘,我要去三殿下府邸!不必等我回來!」
「三小姐!我也去!」玉銘話剛說完,就見段櫻離回眸間,眸光異常冰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最終她只能默默然地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段櫻離只身來到鳳羽的府中,是古越親自通報的。連他的臉上,都帶著對她的輕蔑,她精心策劃的所有,在他的主子眼里,都是笑話而已。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
呵,今年的雪,還真是多啊。
好一會兒,古越才通報完畢,向段櫻離道︰「可以進去了。」
段櫻離的心里也在下雪,紛紛揚揚的大雪,從門口到房間,這短短的距離她卻如同走在從生到死的路上,備感滄涼,而前世所經歷的許多事,也從眼前一一的閃過,就好像一部影子畫,那麼清晰,清晰到讓她想把它們從腦海里抓出來,狠狠地摔在鳳羽的面前,讓他知道她是多麼的恨他,想讓他死。
可是她知道這是沒用的,鳳羽的內心是冰涼無情的,就算他知道一切,只要能登上皇位,他還是會那麼做的。
鳳羽因為服了粒養心丹下去,所以此時的狀態還可以,他穿著一身白,他很少穿著一身白,一身白衣的他,顯出幾分如油墨畫里的清幽氣質,他坐在亭子里彈琴,內置暖爐,甚至還有兩盆薔薇花,空氣里有淡淡的煙火氣和著早開的梅香,爐上烹著一壺暖茶,此時正裊裊地冒著熱氣。
他面色略微蒼白,唇角卻是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所彈的曲子也是極柔極和緩,可見他內心里,此時是平和的。
段櫻離沒有立刻進入亭子,那是他的世界,她不想接近,特別是此刻,他洋洋得意地向她展示自己的勝利。
鳳羽彈著曲子,目光卻早已經落在段櫻離的身上。
他看得到她眸中的絕望,她甚至沒有穿一件厚衣裳就來了,那件女敕綠色的薄衫根本擋不住寒冷,她站在那里默然,如同一株惹人憐愛的青梅樹,卻又那樣的不好靠近,周圍都寫滿著冰冷與拒絕。
曲子停了,鳳羽從亭子里出來,將自己的貂毛裘緩緩披在她的身上,「剛才二哥去邊關,定是與你見過面了。」
段櫻離往前走了一步,那件貂毛裘就掉落了下去,她也不管,只用那雙澄明冰冷的眸子看著眼前面色蒼白的男子,「你早知道自己身中芙蓉花毒?」
鳳羽彎腰將那件貂毛裘撿了起來,重新為好披上,見她似乎還是要拒絕,他的手臂緊了緊,硬將它裹在她的身上,「若你想要我好好回答你的問題,你就要听話,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我可不希望你被凍壞了。」
「無恥!」段櫻離再次听到他的甜言秘語,這種話,上世他也曾對她說過,而且說過很多次,她一次次的沉溺進去,可是後來呢?
再次被他這樣曖昧地調~戲,她除了用無恥來形容他,竟想不到別的詞兒了。
「我只是關心你而已。」鳳羽緊握著起她的手,將她牽進風亭。
因為是暖爐,倒是暖和了許多。
他將她按坐在椅子上,「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好了,我會如實回答。」
「可你還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段櫻離的手掌握得很緊。
「是,我早就知道了。你那麼恨我,如何能那麼好心的給我養心丹?所以我早已經讓大夫將里頭的成份都大略模清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是在某一夜,段芙蓉想要爬上二殿下的床,卻誤入了段擎蒼的房間,原來他那時候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服食?你明明還是中了毒。」
「有時候,當敵我雙方實力相當時,我方示弱,可以使敵方戒心放松,從而出現漏洞。而這些漏洞,可以在最合適的時候利用起來。況且古越早已經盜看了皇宮秘檔,我知道這毒是可以戒除的,我父皇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櫻離,這次要謝謝你,謝謝你這麼配合我,使二哥去了邊關,事實上,這次與車師國的大戰,至少需要三年時間……」
說到這里,他唇角微微翹起……
「你知道,三年的時間,實在能夠發生太多事……或許等我立了大功回來的時候,這邊卻早已經塵埃落定。我始終明白,我的戰場在哪里,我只是借這個機會回到了真正屬于我的戰場。」
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一只藥瓶,里頭竟然是滿滿一瓶養心丹,他早已經找別的大夫,按方制了養心丹,然而卻……他之前做了那麼多事,仿若沒有段櫻離的養心丹他就會死,不過是為了更加確定段櫻離的判斷。
讓她認為,去邊關立功,是最好的選擇,他三皇子鳳羽拼死不願放手的機會,給了二皇子鳳青鸞當然是最好了!然而事實卻是,他本來就是要回來的,他的戰場在奉京,一直都在奉京。
他目光冰冷,略帶嘲諷地將那瓶子里的養心丹,讓他們像珠玉落盤一樣,一粒粒地從她的眼前落在地上。
段櫻離那平日里漠然無波的臉上,忽然如一片冰湖裂開,他終于看到了她的恐懼,她的憤怒,她的脆弱和她的失敗後的恥辱……
他一直想看到抹去堅強漠然的外殼,她到底會是怎樣的人,然而等他如此的羞辱嘲笑她的天真,等他真正看到她堅強外殼內的面容時,一顆心卻莫名地抽痛,以至于,藥粒全部都落到了地上,二人俱都沉默著,天地仿佛被什麼東西凍住。
忽然段櫻離的身子微微一晃,仿佛是馬上要倒下去,鳳羽本能地往前傾身子,伸臂將她攬入自己的懷里。
「櫻離,櫻離你怎麼樣?」他急切地問。
卻見段櫻離微闔的雙眸睜了開來,卻哪有半點茫然?目光清明,寸寸如雪,他心中一驚,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段櫻離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心口,劇痛之下,他將她狠狠地甩了出去,段櫻離被甩出幾丈遠,倒在地上,吐了口鮮血……
鳳羽捂著胸口閉了閉眼楮,她還真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呢!若不是他便是晚上睡覺時,也有戴著護心鏡的習慣,恐怕真的要被她殺了呢!
他心中一陣冰寒,這女子,竟是拼了命的也要殺他呢!
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看到她秀美的面容上已經失去血色,雪地上有殷紅的血跡,那是她的血,他剛才震驚憤怒之下,下手太重了呢!
看到他的袍角,就在自己的眼前……段櫻離心中的絕望更深,今日不是她死,便是他亡,不過目前看來,當然是她死的可能性更大。
他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三小姐,我是不想傷害你的,但是我不能給自己的身邊留一個敵人。」
「你殺了我吧!」
與其多年後,又像上世那般死去,不如現在就死了。
「來人呀!」
古越聞聲而來,看到此情景,並不覺得驚異,只是冷冷地問︰「三殿下,要屬下做何事?」
「你去我的書房,拿我們在歸途中,從西域煉丹術士那里買來的東西。」
「是。」
段櫻離這時候已經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又忍不住吐了口血。
鳳羽語似同情地說︰「其實三小姐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只要你肯乖乖的,還是很惹人憐愛的,只是你為什麼要像一張藏在黑暗里的貓,張牙舞爪的令人擔憂。」
段櫻離只是冷笑,勝利者,都是可以這樣羞辱于失敗者的。
古越終于將他們在路上買的東西拿來了,打開盒子,卻是一顆火紅的丹藥,他將這粒丹藥在鼻端聞了聞,緩聲道︰「這是從西域煉丹者那里高價買來的神丹,這個丹藥有個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相思引’,服了此藥,每次只要我想你的時候,你就會來到我的身邊,並且你也會順從于我,不會反駁我讓你做的任何事……這是不是很神奇?」
鳳羽說著,笑了笑,「現在,你吃了它。」
「你想讓我做你的傀儡,你休想!」段櫻離打定主意,就算報不了仇,這世便這樣死了吧,也不能再服這個什麼相思引,成為白天里,替他沖鋒陷陣的人,夜晚里,替他暖~床的人。
「吃下此藥,或者是選擇死,三小姐,你要好好考慮這件事。」
「不必考慮了,寧死不做你的傀儡!」
鳳羽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碎裂。
火爐里的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敗了下去。
一陣風只來,從哪里飛來一片枯葉,落在被冷落的琴弦上。
從院牆外,傳來一陣清歌……
……輕舟翩翩泛于溪,些許飄零意,花重壓枝低,怎尋那舊蹤跡?看那冬去春回地,雕梁日又西,轉換不停,何日得此生所棲?
過客三千浮生迷,紅塵醉,心為形役,拋棄三世累功名,不如歸兮,坐看雲起1……
……
鳳羽的眸中閃過剎那的茫然,將手心里的丹藥一劃為二,「若我陪你呢?你能喚我,我也能喚你,相思一起,彼此就算遠離關山萬里,也要想方設法地站到對方的面前來。我此生交于你,你此生便也交于我,彼此永不相負。」
此時,風雪已然越來越大,二人的發上,衣裳上,都落了薄薄一層雪,鳳羽手心里的丹藥,顯得格外鮮紅。
段櫻離被氣笑了……
「何為相思一起,彼此就算遠離萬里關山,也要想方設法地站到對方的面前來?什麼叫我此生交于你,你此生便也交于我,彼此永不相負?你可知,我曾經等待過你,每時每刻,每月,每年都在等你……可是你,並沒有站到我的面前來,你如此說,只不過是想多收服一個,為你拼命的傀儡,我與你所有的死士,也並無二致。
鳳羽,要殺便痛快點殺,此生,我是再也不會信你的鬼話!更不會將自己交付于你,而我對你和你所謂的相思引,半點興趣也無!」
「你在說什麼,我並不明白,不過——你應該明白,今日你若不服此藥,你便無法離開這里,我怎能輕易地放走一個一心想要殺我的人?」
「那可不一定!」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二人皆尋聲望去,只見白雪紛紛的半空里,出現一個黑色的身影,鶴氅翻飛,他如謫仙般,似是趁著風,踩著雪花而來,又像是專為段櫻離出現的神兵天將,還未等幾人反應過來,他手中已經甩出幾片落葉。
落葉被慣滿了內地,如刀片般帶著凌厲的勁風,向鳳羽疾射而去,鳳羽大袖一揮,雖然是擋住了暗器,人卻也被逼退了兩步。
一時間,只覺得勁風大起,待他再抬眸時,段櫻離已經到了那人的懷里。
「櫻離,我來了。」他的聲音淡而穩定。
段櫻離抬眸看了他一眼,絕美的臉龐,完美的下巴,有力的胸膛……她不再堅持,像只受傷的貓咪,輕輕地爬在他的胸膛前,「慕風,你來得正好,我好累……」
「你休息吧,所有事交給我。」
他的話那麼的使她安心,那麼的充滿誘惑力。
段櫻離的眸子微微地合起來,真的就那樣,靠在他的胸膛前沉沉睡去。
「慕風!你放開她!」鳳羽冷聲喝道。
「鳳羽,她沒听明白她的話嗎,她不想留在這里,我要帶她走。」
鳳羽面沉如雪,「進來容易,出去難!你以為我鳳羽的府邸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鳳羽一揮手,立刻從四面八方出來許多持著刀的侍衛,看他們整齊的動作和相似的漠然表情,果然都是經過特殊的訓練,可以為自己的主人拼命的死士。鳳羽的目光落在段櫻離那蒼白的小臉上,他知道她受傷了,他很想放她走,可是他卻做不到。
冷冷的命令,從他的唇中吐出來,「將這個人,給我拿下,不論生死!」
「是!」
數十個死士沖上前,一片刀光劍影將抱著段櫻離的慕風裹夾在其中,每招每式都是致命的招式,慕風一手抱著段櫻離,一手在片片寒刀中穿插,帶著她,他們似乎變成了大海中的水草,刀鋒每每擦著他的衣裳過去,他們果然沒有辦法佔到他的便宜,但是他若想輕易沖出重圍,也是非常不容易。
鳳羽在旁看得心驚,慕風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強,而且看樣子,他是絕不可能為他所用,胸口涌上一團血氣,硬生生逼到口外,他不由嘔了口血。
這藥,果然是越來越不起作用……
古越連忙扶住他,「三殿下,您先去房里休息。」
鳳羽一把推開他,「不,你去,把他給殺了!」
「三殿下,您何苦騙三小姐,那明明就是普通的養生丹……現在給她解釋清楚,或許她會留在您的身邊呢!」
「我的事不必你管!去殺了慕風!」鳳羽說著他推了古越一把,眼眸里充了血的紅。古越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只好道︰「是!」
古越的加入,使戰局的情況有些逆轉,打破了對持的局面,古越是高手中的高手,當初在段櫻離的窗前就與鳳羽過過兩招,二人當時似乎是旗鼓相當,當然這時候古越已經發現,自己絕對不是慕風的對手,只是今日有其他死士的幫忙,他當然是佔了上風。
看到鳳羽扶著柱子又嘔了口血,古越忽然明白,這位三小姐就是鳳羽的弱點,有她出現,他便會亂了方寸!做大事者,怎能如此兒女情長,此女應該盡快除之,免得耽誤大業,一念起,手中長劍便無情地直指慕風懷里的段櫻離。
果然慕風因為要護著段櫻離,而有些不敵那整片的刀光劍影了。
噗——已經有刀鋒從他的背上劃過,立刻血花四濺。
這血,似乎染紅了死士們的眼楮,他們士氣大振,齊齊地凶神惡煞般大喊大叫,沒命地向慕風沖來。慕風知道自己很難全身而退了,亦是起了濃重的殺心,從一個死士手里奪了柄刀,接連砍倒兩個死士,一時間,只見血雨腥風,不時有死士倒下去。
而慕風也又挨了幾刀,甚至古越的劍從他的頸邊滑劃,削落一縷黑發……他身上黑色的衣裳沾了太多的血,變成了深紫色,亂發飛揚,然而他的神情卻顯得愈發堅毅,緊抿的唇,倔強的下巴,還有手中無情的刀。
大大小小的戰役,鳳羽親自參與過不少,甚至在大銘寺那一次,他自己也差點送了命,但當他親眼看到現在的情景時,依舊覺得,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大戰場景。
不要命的死士,和不要命的慕風……
血,染紅了他的眼楮,他又接連吐了兩口血。
不過,勝利的始終還是他。
雙拳難敵四手,慕風再強,終究不能把這幾十個武林高手全部都殺完了。當看到古越的長劍,冷不防慣穿慕風的左脅時,他的唇角浮上了一抹笑容。
然而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來稟報,「三殿下,外面有一群黑衣人闖了進來!」
「什麼人?」
「小的不知!不過他們進門就殺……」
這人話還未說完,就見一柄鐵槍從他的後腦勺穿出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死相恐怖地倒下去,一個黑衣人便出現在他倒下的地方。古越看到這一幕,顧不得再追殺慕風,趕緊跳到鳳羽的身邊,發現十幾個黑衣忽然都涌了進來,古越心頭一沉,「三殿下,這些人來者不善,您先走!」
「不,別管我!先去殺了慕風!」
然而說話間,情勢已經逆轉,黑衣人個個都是武功高手,他們一來,已經那那些原本就已戰得肝膽俱顫,筋疲力盡的死士砍倒一片。
古越二話不說,忽然點了鳳羽的酸麻穴,然後將他扛在自己的肩上,幾個起落跳出來這個血雨腥風的院子。
……很快,院子里的死士被殺死,黑衣人與慕風面對面站著。
慕風渾身浴血,但是手中依然緊抱著段櫻離,手中的刀也還緊握著,刀尖不斷地往下滴著血,一雙狼一般的眸子,盯著眼前的黑衣人,「你們是誰!意欲何為?」
「我們是來救你的,我們是你的人。」
領頭之人如是回答。
慕風哦了聲,松開了手中的刀,「既然如此,我們總算不必打了。」
黑衣人也都放松了緊惕,「跟我們走吧。」
說著便向慕風走來,慕風說了聲好,袍袖飛起時,卻忽然有一股白色煙霧飛起,迷了眾黑衣人的眼楮,慕風已然趁機抱著段櫻離往府外而去,此時此刻,他不信任何人,況且是一眾穿著黑衣蒙著黑衣的蒙面人。
他只想帶著段櫻離,到安全的地方。
……
段櫻離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在自己的閨房。
玉銘正心痛地用毛巾擦試著她的額頭,見她醒來,她大為開心,「三小姐,你醒了!」
「慕風呢?」
「慕公子?您怎麼忽然問起他來了,奴婢有些日子沒見他了,不知道他在哪里!」
「難道,不是他送我回來的嗎?」段櫻離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秀眉微擰。
「原來是慕公子送您回來的啊?那天有人敲門,打開門就看到三小姐滿身是血躺在門口,可將老夫人和梅夫人都嚇壞了。不過後來經過檢查,才發現三小姐並沒有什麼大礙,身上的血也都是別人的,老夫人已經發下嚴令,讓大家不許談論那天發生的事,也不許將您滿身浴血的情景說出去。」
段櫻離那日被鳳羽甩出數丈,受到撞擊才吐血,事實上受傷並不是很重,養了幾天便清醒過來。只是此時听玉銘一說,不免擔憂起慕風來,連她的身上都濺滿了血,當日慕風定是與鳳羽的人戰得很激烈,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如今人在哪里?
「多久了?」
玉銘明白她問的意思,忙道︰「您已經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原本傷並不是很重,只是又感染了風寒,因此多睡了兩日……卜神醫說您今天會醒,您果然就醒了。」
「卜神醫?他來了嗎?」
「是的,這幾天他就住在府內,順便給老夫人瞧病。」
「女乃女乃病了?」
「是呀,老人家最怕入冬了,如今又是一場接一場的雪,老夫人身子便有些受不住,再加上那天看到你的模樣,當真是嚇壞了她,好在有卜神醫在,應當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唉呀小姐,您就先別問那麼多了,幾天沒吃東西定是餓壞了,玉銘已經叫人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東西。」
「謝謝。」
段櫻離喝了碗熱粥後,隱約記起了一些後面的事情。
她記得,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道︰「原來,你竟這麼恨他嗎……要他死,要拼上自己的命嗎?……既然如此,便讓我來為你拼命好了……」
「櫻離,別死,求你別死……」
「……我錯了,我不該,想要阻止一切的發生,櫻離,對不起,是我讓你這麼無助……是我讓你這麼絕望……」
「櫻離,我一定將你帶到安全的地方……」
段櫻離的粥勺,當地一聲滑落到粥碗里。
這是慕風的聲音!當時她有些許清醒,因此才听到了他說的話,可是為什麼記憶里的聲音如此悲傷難過,又仿佛斷斷續續……
他一定受傷很重!
想到這里,段櫻離再也坐不住了,馬上讓玉銘替自己準備,說要去慕府一趟。
坐在馬車上,她是極度的後悔,自己當時得了二殿下帶來的消息,竟然就此失去理智,以已之力去拼鳳羽!她自責不已,後悔不已,卻沒想到,得到那個消息時,她是如何的恐懼,如何的憤怒,她是被抽離了愛魄,可是其它的情緒依然在,她不是一個真正被鋼鐵包裹起來的人,那一刻,那只是一個絕望的,普通女子。
馬車很快就到了慕府,下了馬車,段櫻離卻發現慕府的大門上,貼著兩條黃色的封條,看樣子剛貼上不久,墨跡猶新。
而且門口,依舊有官兵把守。
段櫻離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狠一沉,剛到階下,官兵就大聲喝道︰「慕府已封,來者止步!」
「請問,慕府發生了何事?」段櫻離問道。
守門的官兵往右側一個鐵牌一指,「告示在那里,自己去看!」
段櫻離的目光落在告示上,待看完,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玉銘是不大識字的,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道︰「三小姐,您又不舒服了吧?不如先上馬車,改天再來找慕公子。」
段櫻離道︰「我們再也不必來此找他了,他不會回來了。」
原來告示上寫的是,慕府涉及多年來利用十八學堂斂財並且制作含芙蓉花的五石散,並至數不清的學子受害,而慕府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慕天賜乃是前朝時期武和余孽,因當年南詔國有參與武和政變,因此慕府自認為與南詔國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多年來伏于南詔,殘害南詔百姓學子。
事實被查清楚,慕府全部人等,即刻打入天牢,慕府所有財產查抄入國庫,慕府所有人等,將于十二月初二問斬于南門菜市口刑場。
慕府之中的人,全部都被打入天牢了。
手段如此迅速,可想而知,害慕府之人會是誰了。
段櫻離沒想到,前世就輸給鳳羽,今世又會輸給他,並且還輸得這樣慘,甚至賠上了整個慕府。
一股氣血涌上,口中腥甜。
「三小姐,您怎麼了?」她的模樣可是嚇壞了玉銘。
「玉銘,我沒事,我們回府。」
……
回到段府,梅氏正在鶴鳥閣內,神色有些嚴肅。
段櫻離向她微微施了一禮便道︰「我今日身體欠佳,不想說太多話。」
梅氏道︰「你告訴我,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滿身是血的回來?你知道不知道,老夫人因為擔心你,而病情加重,你實在太不孝了。一個女孩子,就應該循規蹈矩,你整日里惹禍生非,有沒有替自己的親人們想過?」
段櫻離默然地听著,半晌,忽然道︰「母親,您教訓的對。」
這個女兒,很少听教,見她如此,梅氏的面色緩和了些,「你要知道,我都是為你好,你身體才剛好些,又往外面跑,我真的應該禁了你的足才對。」
梅氏又嘮叨了一陣子,重又問回之前的話題,「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母親,這件事不要再問了好嗎?」
「不行,你得給我說清楚,滿身是血,定是發生了大事,你早早的說出來,為娘的也好早早應對。」
「母親,我若真闖了大禍,您也應對不了。我會自己負責的。」
「你——」梅氏氣得話吐半截,順了順胸口的氣才道︰「你大姐和二姐都回來探望你病重的女乃女乃了,一會兒你去院里跟她們見個面,打聲招呼吧。」
「是,母親。」
梅氏帶著一種莫名的悲傷離開,眼眸里都是恨鐵不成鋼的不甘心。
段櫻離坐在椅子上,平靜了好一會兒,才往老夫人的院里去。剛進院子,就看見段芙蓉與卜青牛在說話,「卜神醫,我女乃女乃的病情到底如何?是否過不了這個冬天了。」
卜青牛道︰「老人家只是需要好好休養,再活十年沒有問題。」
「真的?」段芙蓉似乎有點兒不信。
「作為大夫,不會隨便說的。」
段芙蓉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多麼的開心,只道︰「我看女乃女乃病得很重,仿佛已然無力回天了。」
不過看到段櫻離過來,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用目光復雜地看著她。
「大姐,你回來了。」
段芙蓉冷冷地嗯了聲,「我听舅舅的話,從此會常常回來看看的。我不能因為你,而放棄我的家,現在家里已經沒有能夠真正主事的人,如果我再不回來看著,誰知道你和你娘要把這個家折騰成什麼樣子。」
「哦……」
段櫻離與卜青牛交換了一個眼神,卜青牛的眸中滿是憂心忡忡,顯然有些事他已經知道了。段櫻離不太喜歡他這樣的目光,似乎正在強調她的失敗,失敗並不重要,她因此害了一個無辜的家族。勉強地笑了下,她與段芙蓉進入房間,老夫人剛服了藥,坐了起來,看到兩個孫女兒,笑著向她們伸出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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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曲來源于[秋落蕾不如歸]
ps櫻離輸了,慕府抄了……乃們可以用鑽石砸扁我了。就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