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可進了院門,用手電筒四下里一掃,將目光停在狼狽躲在屋檐下避雨的我和耗子身上。
她怒氣沖沖瞪了耗子一眼,幾步走過來一把奪了我手里的攝像頭,一句話不說,自己打著手電筒一步三搖的走進那間空屋子里去了。
我和耗子半天沒回過神來。
片刻之後,韓可又出來了。她站在空洞房門口,將電筒直接打在耗子臉上,「那個誰?你過來!」
耗子哭笑不得的看了我一眼,沒動,「怎麼?怕了?」
韓可不屑的冷笑了一下,「你把我設備全拆了,你說你什麼意思?!」
耗子也不客氣,「你在人家房間里亂拉電線,安裝這安裝那的,你說你什麼意思?!」
韓可一听大怒,「不都說這屋子里鬧鬼嗎?那好啊,我就錄給你們看咯,看以後還有沒有人再鬼鬼神神的胡說八道?!」
耗子也火氣不打一處來,「這屋子里就真有鬼,被你光啊電的到處胡扯亂閃,它能現得了身嗎?」
韓可愣怔片刻,索xing泥水四濺的走了過來。我心想,「她這是要單挑麼?那我是觀戰呢,還是觀戰呢,還是觀戰呢?」
韓可走到小樓下,卻並沒有靠近耗子,反而朝我緊逼過來。我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什麼情況?」
韓可說︰「你那朋友是不是真有病啊?他竟然跟我說這屋子里真有鬼,還說鬼是因為我拉的電線,不敢現身?要不你明天帶他上我那掛個號吧!」
耗子不耐煩的笑笑,「說實話,小韓,韓醫師,我並不是懷疑你的專業能力。我只是覺得,咱們各司其職其實就是最好的。你專心在醫院里給蔣欣治病,這邊的事呢,就留給我們來處理,這樣大家都輕松,不是麼?」
「各司其職?」韓可不無鄙夷的笑了,「你學礦的跑來抓鬼,你跟我說各司其職?」
「兼職不行麼?」耗子鼻子里嗤了一下,「韓醫師,我知道你有你的方法,但我也有我的立場。」
「你的立場就是妖言惑眾?」韓可雙眉一挑,挑釁的看著耗子。
耗子沒被激怒,只溫和的一笑,「那好,這屋子里什麼也沒有。這些你可以放心的離開了吧?」
韓可搖搖頭,「不行!我要做個實驗。」
「實驗?」我和耗子同時喊出聲來,面面相覷。
我著急的說︰「韓醫生,你知不知道蔣欣事發之後,那房間里又發生過一起命案,而兩名受害者正是因為在這屋子里做了個實驗,結果雙雙送掉了xing命。」
韓可點點頭,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听說了,也專門了解過了他們的事。不過,他們做的是民俗調查,我做的是心理學實驗。」
我吃驚的看著她,「你認為在這件事情里,實驗xing質的不同,還是關鍵麼?」
「是關鍵!」韓可斬釘截鐵的回答我,「民俗調查屬于人文學科,我做的心理學實驗是……」
我沒等她說完,已經崩潰了,「這跟人文、理工有什麼關系麼?」
「當然有關系!」韓可還是一臉堅定不移的神情,「你就沒明白我的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啊?」我哭笑不得。
韓可嚴肅認真的說道︰「他們在做民俗調查時,思想本身受到傳說、風俗的極大影響,這本來就容易形成各種心理暗示,甚至會形成某種心理yin影,直接導致實驗方法和結果的科學xing。」
我一怔,轉過頭去,卻發現耗子此時已經開始變得沉默,仿佛在認真傾听韓可說的每一句話。
我見他不發表意見,只好自己接著問下去,「那你的實驗設計是什麼?」
韓可依然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我認為,這屋子容易引發入住者內心深處的空間密閉恐懼。」
我苦笑了一下,類似的質疑我跟耗子提過,已經被他否決了。事實上,從我們推測出的一些情況來看,也確實沒這麼簡單。
我說︰「如果屋子真有問題,那董坤從小就把它當臥室和書房來用,為何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而非要在娶親洞房這種時候,才如傳說中那樣噩夢連連?」
韓可平靜的說道︰「正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里面,反而不會有事。可作為洞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就意味著,當晚單獨住進里面的這個女人,十之仈jiu是生平第一次入住這個屋子,因此這屋子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那麼即使里面真有什麼不妥,對她而言,也是毫無防備的。」
我一怔,忽然覺得這話似乎也有些道理。
韓可接著說道︰「自古洞房對于女人而言,本身就具有極大的神秘xing,這幾乎是一種集體意識,即使因為時代更迭而有所削減,也從來不會完全消失的隱藏在女人內心深處。」
我說︰「呃……」這個我就沒有發言權了。
事實上,韓可也沒給我發言的機會,「此外,陌生環境對于女人,同樣會引發心理上極深的恐懼感,而她還要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里獨自待上**……」
我看了看耗子,他繼續低著頭,用心聆听。
「那麼綜合以上因素,一旦這屋子在某些方面還具有建築或者其它方面的不可理xing,它就很容易引發當時心理原本已經處于極度敏感,甚至可說是極度脆弱的新娘內心深處的恐懼感,從而引發各種意想不到的悲劇xing事件。」
韓可說完,認真的看看我,又看看耗子,「我想蔣欣的xing格,你們大概比我了解。這女孩非常內向,許多時候甚至顯得自卑,大家都知道,這樣的個xing往往最容易被心魔俘獲,成為各種心理疾病、jing神疾病的犧牲品。」
這時,耗子終于開了口,「你說的空間密閉恐懼癥?你不會……已經在蔣欣身上實驗過了吧?」
韓可一听這話,立時瞪圓了眼楮看著耗子,過了半天,才從牙縫里冷冰冰的擠出幾句話︰「我明白,你工作對象是石頭,所以你設計實驗完全不必考慮它們的感受;可你想過沒有,我的工作對象,那可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啊……」
韓可話還沒說完,耗子已經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同時轉頭看了我一眼,欣慰的笑道,「好的,我明白了,韓醫生。」
這時,我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那麼,你到底打算如何設計這個實驗啊?」
韓可的實驗很簡單,她堅持說自己原有一套非常科學,特別完備的計劃,但因我和耗子逼得急,她沒來得及準備,只帶了一件實驗器材過來,那就是她自己。
听到她要單獨在那空洞房里待上**,我本能的反應就是︰「不行,絕對不行!」
韓可傲慢的看著我,「這是我個人的實驗項目,本來就不需要征得你們的同意。」
我說︰「那房間邪門得很,@#@¥%@*@$#@……」
韓可說︰「你做事這麼畏首畏尾的,難怪總聲稱見鬼,卻從來沒捉到過一只。」
耗子一笑,我一時語塞,「好吧,那你盡管折騰,反正咱哥倆沒興趣奉陪。」
「是嗎?」韓可看看我,又轉頭去看耗子,一臉挑釁的神情。
耗子嚴肅的說︰「嗯,是的,我們不想干涉你的整個實驗。」我正得意,耗子又補充道︰「不過,我自己也有個實驗項目。」
「你的實驗項目?」韓可顯出幾分迷惑。
「沒錯,」耗子說道,「我的實驗是,觀察一間有心理醫生的空房間,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你……」韓可火又上來了,但隨即又表示了妥協,「行,反正我也需要有人見證我整個實驗過程。」說著,轉身出門,開車離開了小院。
我表示無奈,對耗子說︰「這事不是兒戲,稍不留神就人命關天。你可別忘了,董坤現在待在何處……」
耗子笑笑,「人是我們激來的。我們不奉陪,她一個人也會這麼做,那時更沒譜。」
我說︰「那好!你願跟她胡鬧,你盡管鬧去。這事我沒興趣,我退出。」
耗子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好了,你找個地方合會眼,然後也該回去上班了。」、
我說︰「耗子,你……」
耗子擺擺手,「走吧,先去休息會再說。」
整個上午,我都待在鎮上一間小旅館里,時醒時睡,感覺非常疲憊。耗子用手機給我發了條信息,說去山上看看石頭,讓我醒來後自己找車回去。
中午我去鎮上吃了點東西,順便打听回城的班車。途中經過董家小院,見院門開著,韓可車子停在外面。
心里好奇,走進院門一看,整個院子竟然打掃得干干淨淨,那些香灰和香柱都被清掃得不見了蹤影。那間用作洞房的房間門開著,隱約見到韓可的身影在里面忙忙碌碌。
我怕猛然過去會嚇到她,故意在院子里咳嗽了幾聲,弄出點動靜,才緩緩走到房間門口。我還是沒走進去,只站在外面看了看,卻見那洞房里已經收拾得煥然一新。
韓可不止買了些新的**單、被褥來將婚**布置得像模像樣,甚至還在牆壁各處貼上了許多新剪的紅s 喜字。
我有些茫然,好奇的問道︰「你真打算,在這房間里結婚?」
韓可「嗯」了一聲,從袋子里取出一套新睡衣,放在疊放整齊的被子上。
我說︰「你……你嫁給誰啊?」
「那不重要,」韓可語氣平靜的說,「重要的是,我要以新娘的身份,尤其是心理,住進這個洞房,並獨自待上一整晚。」
我笑了,「沒有新郎,你就是在里面睡上一百年,這里也不過是你的閨房,或者只是你的另一個辦公室而已。」
韓可一怔,想了想,又說道︰「這是董坤的房間,那新郎就算是董坤吧?」
我又笑了,「‘就算是’?說實話,我覺得你心里如果沒有一個真正讓你糾結的男人,那這實驗一定收效甚微……」
我話剛出口就後悔了,原本只想拿她打趣一下,卻無意中將深藏在潛意識中的念頭說了出來。
韓可笑了,「你這是在對我進行心理暗示麼?」
我一怔,韓可接著說道︰「現在無論我心里到底有沒有一個你所謂的讓我糾結的男人,我心理勢必都會受你影響,就不糾結也糾結了。」說著,她放下手里正在打理的枕頭,笑看著我,「不過你放心,我是受過嚴格訓練之人,你們這些外行人的小把戲,對我毫無用處。」
我心下釋然,「ok,沒用就好!沒得我影響了你實驗,你對我耿耿于懷,糾結上了我,那可就不妙了……」
這話剛一說完,我心里又「咯 」一下,想起了當初進入梁雪房間的第一個董坤。
與此同時我也立即意識到,似乎關于這個房間,我已經過分神經質,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這時,韓可已經打點好房間里一切生活用品,又開始認真細致的調整攝像頭各種設備,隨後又回車上拿了手提和一堆電線,上小樓把人家一間客房的門鎖給撬開了。
我猜那應該就是當初羅天所在的房間,韓可此舉,必然是為她所謂見證實驗的耗子準備。
我上樓看了一下,見那房間里**鋪疊放整齊,屋子里卻一股極重的發霉氣味,想來已經許久不曾打開過。
我想此時勸誰都沒用了,不如自己知趣的離開。正打算走,韓可把我叫住了,同時從包里取出一張紙遞給我,「我原準備找個村子里信得過的人,但想想,在你手里也很妥當。」
我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打開一看,卻見里面寥寥數行文字,大致說明了當晚要在這里進行一個實驗,並聲明實驗人只有她韓可一人,而實驗結果以及實驗中有可能發生的所有意外,一概與其他任何旁人無關。文字後面有她韓可自己的簽名,並有紅s 的印章壓在ri期上。
對于她這一手,我有些吃驚,同時也有些感激。她顯然不想將耗子連累在其中,因此提前做了這樣一個聲明。
我微笑道︰「好吧,這東西我留著。」同時真誠的說了一句,「總之,希望今晚什麼都不要發生……」
韓可瞪了我一眼,嗔怪道︰「那我實驗不是全盤失敗了?」
我剛一怔,她又笑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謝謝你!」說著,轉身忙活她自己的去了。
我迷迷糊糊的下了樓,然後在走出院子的剎那,我下了一個決定,自己暫時不走了。
當然,我也依然不想介入此事;並且因為手里這張紙,我也就更加不能介入了。
不過,我會在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獨自留在這個村莊里,以旁觀者的身份,默默關注著這個在我看來凶多吉少的實驗。(繼續感謝給予推薦、收藏等等等等各種形式支持的新老朋友!本貓這廂有禮了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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