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推背 第七十二章 百鬼夜行

作者 ︰ 猜貓

起先我以為是自己太困看花了眼,又或者是半睡半醒之間做了一個夢,總之就是在我剛要睡著的大約三點多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人從董家小院外那條碎石小路上,慢慢走了過來。

與其說是走過來,不如說是飄著過來的。

的確,那就是一種很飄忽,很朦朧的狀態。人影很模糊,但可以確定那是一個人形,體型看起來,應該是個男人。

他整個身子灰蒙蒙的,仿佛一截用舊了的絲襪,在離地幾寸的距離里,上下躍動著,搖搖晃晃,慢悠悠往這邊來。

我當時還是沒太在意。我想會不會是有鄰居見到這院子里的燈光,趕過來看一看。畢竟當時夜已經很深,天空里又只有依稀一點月光,如果有人遠遠走過來,那確實只能是模模糊糊的一團。

可是,當我正準備走過去勸止住他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體已經不能動彈了。這種感覺很熟悉,猶如夢魘,或者說,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那種「鬼壓**」的感覺。

我想喊喊不出,整個人木然的坐在地上,胸口一陣陣發悶。我清晰的看到身邊一切真實的存在,卻又感覺到一個似夢似真的東西正飄忽在眼前。

我看到那東西就這麼真實的走過我面前,然後仿佛是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而我卻驚恐的發現,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臉,或者說,面部應該存在五官的地方,只是模糊一片,像一團yin影。

我看著他,可以感覺得到全身上下一陣陣發冷。他也看著我,並朝我走過來幾步,停在我對面。我想伸出腿去踢,可一雙腿偏如千鈞重,根本無法動一下。

那東西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著看了我一陣,然後轉過身子,走進了董家小院,消失在夜s 中。

我身體雖不能動彈,可意識卻非常清晰。

我明白這東西一旦進了董家小院,他的目標肯定就是空洞房里的新娘韓可。可我現在根本無法通知耗子,只能希望耗子可以通過攝像頭看到這東西。

可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就是董坤曾經見過的那支鬼靈本尊麼?那麼,他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雖然自從他消失在小院中後,我心口處的壓抑之感已經減輕了不少,可人還是不能動彈。

可是就在我緊張掙扎的整個過程中,院子里卻一直悄無聲息。

我既沒听到預想中韓可的驚叫求救聲,也沒听到耗子的房間里出現任何動靜。

此時洞房那邊還是漆黑一片,而耗子房間里的燈光不知何時也已經熄滅了。

整個院子一片安靜,甚至整個村莊都一片安靜,只有冷風偶爾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卻顯得異常清晰。

這讓我更加確定,自己並非噩夢,我見到的東西,以及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只不過受于某種詭異的力量,我根本無法動彈。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著,大約這樣過去了有二十幾分鐘。

我心里漸漸涼下來,知道如果真有什麼要發生,那一定已經發生了。我依然無法動彈,也已經救不了任何人。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有陣女人的哭聲隱隱傳來。這哭聲雖然極其低微,極其隱忍,但半夜里听來,卻顯得異常清晰。

我心想這一定是韓可了。她能哭,說明命還在,這就還有一線希望。何況耗子一旦听到她的哭聲,一定可以施以援手。

可是她哭了足有好幾分鐘,耗子樓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漸漸的,她的哭聲大起來,伴隨著哀號,甚至有隱隱的尖叫,有種淒厲到極致,悲苦到撕心裂肺之感,令人莫名的感到絕望。它仿佛把你記憶里所有最不願揭起的苦與痛,所有傷疤全部挑了起來,晾曬在你眼前,讓你痛不yu生。

她哀號著,歇斯底里的尖叫著,聲音不大,但仿佛就在你耳邊,在你心上,你根本躲不過,也避不開。

我只感覺心上一陣陣的憋悶,好像心髒要被這哭聲直接掏出來,撕扯在眼前一般。

這時,我見到小路盡頭又出現了一個人影。它同樣是灰s 的,飄飄朦朧,看起來像一個男人。

只是這個男人比先前那個瘦高個要顯得強壯了許多,卻也矮了一些。當他走到我面前時,我再次感到一陣窒息,幾乎喘不過氣來。

只不過,當這個男人轉過頭來的時候,我發現他有半張臉。只是半張。但那確實是人臉。

另外那左邊的半張臉處,仿佛受了極嚴重的傷,很古怪的扭曲著。因此,當右邊臉在僵硬而詭異的笑時,左臉卻完全是一副彪悍凶狠的神情。

這個男人走到我面前時,同樣停下來看了半天,然後離開我,走進了董家小院中去。

隨著這人影的進入小院,那陣哭聲變得更加尖利起來。只是腔調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怪異,仿佛也入了夢魘一般,根本已經不是正常的哭聲。

我感覺自己似乎是被一種非常詭異的力量活活綁住了一樣,雖然眼前一清二楚,卻就是掙扎不了,動彈不得。

我想︰「耗子怎麼毫無反應?他是根本就沒見到這些古怪非常的東西麼?」

與此同時,我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莫非,他也和羅天一樣,要錄制到整個可怕的過程?

這想法讓我心里發冷,但轉念又覺得,耗子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

那麼,耗子到底是不是呢?

這問題繼韓可的安危之後,同時糾結在了我心上。

可我依然動彈不了,雖然在那個人走進小院之後,我胸口處略為松弛了一下,可整個人還是一動也不能動。

我漸漸體會到,目前面對的這力量,遠比我先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強大,都霸道。難怪它被稱之為魔,果然不是尋常小鬼小祟所能相比的。

那陣哭聲忽高忽低,有時仿佛哭得jing疲力竭,但歇息片刻,又再響起。

哭聲中,我見到有兩個人影並排從小路上走了過來。他們同樣非常古怪,其中一個似乎缺了一條胳膊,而另外一個則少了一條腿。

他們都有臉,但臉上神情非常凶悍。兩個人雖然並排走著,卻似乎互不理睬,只是在走過我面前時,朝我狠狠瞪了一眼,然後同時擠進董家小院中去,同時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

這兩個人走進院子之後,那陣哭聲變得更加尖利,甚至有了嘶啞的味道。可是小路上的人卻越來越多,差不多每隔幾分鐘,就會出現一個。

我心里忽然冒出一種極深的恐懼︰「莫非,韓可黃昏里開車在村子里外四處轉悠時,竟把這一帶里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都給招引了過來?」

這念頭讓我全身出了一陣冷汗。

我甚至不敢想象,此時的韓可正在經受怎樣的驚嚇與折磨?

但我最不能理解的是,耗子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他果然如羅天一樣,只是冷漠的旁觀著這詭異而殘忍的一幕,在攝像頭下靜靜上演?

還是,他已經遇到了不測?

我听到極遠處有狗在哭,聲音極其淒慘;我還听到一種很古怪的鳥在笑,聲音極其詭異。

但我依然不能動彈。

這時,我見到了原處站了一條黑影。

那黑影極細,深黑s ,一動不動。仿佛一個極瘦長的女人,披頭散發的站在路zhongy ng。

我看不到她長發下的臉,但感覺得到一陣陣的ch o濕氣息撲鼻而來。那仿佛是一個剛從水里打撈上來的落水鬼,渾身**的,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著水。

那女鬼原本還站在原處,倏忽之間,就忽然站在我面前,正對著我,數寸之外。

我想喊叫,可聲音還是無法發出。

那女鬼一點點靠近我,我甚至感覺到有東西緊貼著我身體,冷冰冰,**。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同時感到一陣ch o濕的惡臭氣息。另有幾縷飄飛的發絲,在我額頭上,臉上撫動著。

我仿佛听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好冷!好冷!你抱抱我,抱抱我!」

我幾yu窒息。

這時,先前那陣哭聲忽的提高了音量,仿佛響徹了整個夜空。那女鬼忽的發出一陣怪笑,剎那散為一團黑煙,消失在夜s 里。

女鬼剛一消失,小路盡頭立時出現了一條煞白的影子。它飄飄忽忽走過來,像在嘰嘰咕咕的笑,但笑聲似乎比那哭聲還淒慘。

這似乎也是個女人,但全身裹著白s 的像被單一樣的東西,甚至連頭也裹了個嚴嚴實實。

走到近前,我才明白那哪是什麼被單……

她依然在我面前站了一陣,然後發出一陣仿佛是極痛苦的**之聲,然後默默的離開,走進小院中去了。

那幾個鬼影進去以後,院子里變得更加嘈雜起來。有哭聲,有叫罵聲,也有笑聲,但說到底,依然還是哭聲。有一刻,我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怎麼看起來就像是群鬼來參加一場婚禮而已。

只不過從哭聲上听來,不像婚禮,更像是參加一場葬禮,但再一想,其實在鬼靈的世界里,哭聲就是對于存在最好的感受與表達,我哭故我在,恰如此岸世界用笑聲來表達生之喜悅,而鬼靈的世界,則用哭泣來感受亡之質感,因此,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對于存在的狂歡……

想到這里,我心里稍有安慰,至少這樣一來,韓可的處境會好得多。

只是,那院子里的鬼影實在是越來越多,有的甚至是直接從校園的地底直接冒了出來,隱約的,我竟見到一個仿佛很古老,很殘破的墳場,漸漸突顯在董家小院之中。那些爬滿蒼苔的墓碑,殘破模糊的碑文,甚至有灰s 的骸骨橫七豎八的陳列在院子的各個角落。

大概凌晨四點多的時候,院子里變得安靜下來,氣氛變得非常肅穆,而我胸口也出現了一陣極厲害的壓抑之感,我幾乎完全喘不過氣來。

我隱隱感覺到,似乎最厲害的主,開始正式出現了。那麼,這就是董坤親眼見過的那尊洞房魔靈了麼?

極大的恐懼感讓我更加不遺余力的去掙扎,可是毫無用處。我拼命的喊耗子,可是聲音根本發不出來。

我忽然想起董仕老師說過的「魔由心生」,我天真的想,如果此時我摒棄心底魔念,是否那魔就不會成像,或者至少不能演變為實體出現?

可我一個人的力量何等單薄,僅這滿滿一院子的鬼魂,無論它們生前本心如何,此時既已化身為鬼,則它們本能的心念必與魔念有關,它們隨便一個起心動念,就足以將我這微不足道的念想淹沒殆盡。

何況,還有耗子。耗子因為特殊的經歷,始終對鬼魂心懷仇恨,那麼他一旦見到或者哪怕只是想到鬼魂的時候,其魔念勢必不可阻擋。

然而最嚴重的,還是韓可自己。畢竟她是直接面對這些邪靈的,一旦她受到驚嚇,本能的產生恐懼,往惡念里想,只怕也會反而助長魔靈的現身,她也就再無生路可言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我心里那陣壓抑之感也變得越來越嚴重。我感覺自己仿佛正被極度擠壓,剎那就要被壓成肉餅,擠成肉醬。

院子里靜得沒有一點聲息,甚至遠處的狗哭,近處的鳥笑,也全都停止無聲了。仿佛整個屬于惡靈的世界,全部沉默了下來,只在肅穆的恭候著某種最令它們既敬且畏的力量出現,然後完成一個令它們感到最興奮,卻也最神秘亦最yin冷的古老儀式。

我絕望了。我知道韓可已經在劫難逃。除了韓可,甚至我和耗子也不可能再有生路了。因為此時,我已經明顯感覺到一種奄奄一息的感覺在我身體四周蔓延開來。我知道隨韓可的遇難,我們也將隨之離開這個喧囂的世界,進入另一種喧囂之中,成為那些狂舞的鬼魂之中的一員,匍伏在那惡魔的腳下。

然而就在此時,我見到耗子房間里的燈光亮了。隨著那點微弱的燈光亮起,我注意到院子里有了一點輕微的s o動,同時我身上那陣壓力也有了片刻的減輕。不過很快的,那力度又重新恢復了過來,甚至變得更加強烈。與此同時,我听到了院子里幾聲帶著濃濃哭腔的笑聲,充滿嘲諷與不屑。

那些鬼影沒有消失。顯然,這里已經有了它們最強有力的倚靠,一個耗子,根本就沒被它們放在眼里。

耗子打開門,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遺憾的是,我完全沒見到他身上那種捉鬼英雄般的偉岸氣概。我看他那架勢,更像是睡夢中被尿憋醒之後,起來撒尿而已。

我想起了當時的董坤。

耗子睡眼朦朧,走到小樓下面,解開褲子,果真撒了老大一泡尿。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院子里的鬼魂。

撒完尿後,他一面提著褲子,一面睡眼惺忪的向韓可的房間走去。那神情和動作,若非夢游,就一定是中了邪。

沒錯,那就是一種中邪般的痴狂狀態。我看著他嘴角不斷的在抽動,臉孔完全扭曲,仿佛成為了另外一個人,而嘴巴則一張一合,喉嚨里卻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時而像老牛在喘息,時而像女人在尖叫,但完全听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仿佛那種舊式磁帶絞帶般的怪異聲響。那種感覺,像是一個被亡靈附體的巫師,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徹底被另一個靈魂,另一個主體所c o控。

我拼命掙扎,還是無濟于事。

那一刻,我仿佛穿越時空見到了另一個董坤,也見證了那晚在董坤和梁雪身上發生的一切真相。

我明白,那個夜晚的董坤,確實是被魔靈c o控了身體,恰如此時的耗子,完全喪失了自我意識,仿佛行尸走肉般,成為了惡魔手里的工具。

我不知道,此時攝像頭的工作是否還在繼續;但即使繼續,也依然證明不了什麼。如果一定要證明,那也只能成為指控耗子的罪證,甚至當初韓可交到我手里的那張紙,也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耗子提了褲子,搖搖晃晃的穿過沉默的鬼群,走進了韓可的房間。

我依然發不出一點聲音,完全的束手無策。

魔高一長。

顯然,這場與魔靈的首次交鋒,我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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