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殷若飛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顏色素雅內斂的帷幔,直接愣住。這是哪里?這樣式質地都是他平素最喜歡的,只是這種帷幔他已經多年未見了。
因為銀錢不多,他幾次搬家,最後住的地方,只能算個狗窩,甚至在侯府那些人眼里,連狗窩都不如。蓋的被子都是用最便宜的棉布,最劣質的棉花做的。哪里還有錢置辦這些東西。
難道是九妹?是九妹將他救下安置了?
一想到九妹,殷若飛就覺得心像被人捏在手里狠狠攥了一把般難受,立馬掙扎著要起身。
殷若飛撐著身子起來,才發現自己似乎矮小了不少,抬起手看看,手掌細膩白女敕,卻不是大人尺寸,而且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的十分整齊,透著粉女敕的光澤。
「這是……」殷若飛嚇了一跳,這是誰的身體?此時才忽然記起他已經慘死街頭,難不成他已經下了地獄不成?
只是地獄不是該有十八層,每一層都極盡酷刑之能事,讓人無法超生麼。又怎麼會有如此舒適的環境,並且如此合自己的心意。
殷若飛慢慢起身,撩起了床邊的帷幔,滿室淡香襲入鼻端,竟然是他早年最喜歡的蘇合香。這是他身邊得力大丫頭紫靈特意給他配置的,普通蘇合香配著香料,初聞呈現一種微微紅棗香味,漸漸轉成一種深沉略帶絲苦澀的味道,卻不厚重。
不失穩重也不顯輕佻,就連當初老夫人也夸獎不止。只是自從他母親去世,家里變革巨大,紫靈慘死,這種香料的調制方法就從此失傳了。
此刻倏然聞到這種熟悉的味道,殷若飛整個人呆住,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七爺,您怎麼下來了?」來人聲音婉轉柔和卻又帶著幾分清脆的熟悉,伴著一陣淡淡馨香攬住了殷若飛,「您身子還沒好利索,還是多歇歇吧!」
「紫……紫靈?」殷若飛瞪大眼楮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容,多少年不曾看到了,那不算上佳的容貌,俏皮的鼻子,還有那幾點雀斑,一如記憶中的一樣。「紫靈……真的是你……」
紫靈笑著扶殷若飛躺下,「七爺快躺好。想不到我才回家幾日,你就掉到了池子里,到了現在才醒。幸好幾個小廝還算機靈,知道下去救人,哼。下次在不小心著點,仔細他們幾個的皮!」紫靈快言快語的揮揮手中帕子,俯身又將被子仔細幫殷若飛掖好,柔聲安慰著,「看把咱們七爺委屈的,乖啊,紫靈就在旁邊,七爺要喝水什麼的,喊紫靈就是了。」
紫靈把床邊的帷幔微微拉起,留著個縫隙,自己則拿著針線笸籮,開始做針線。
殷若飛睜著眼楮貪婪地看著一切,心里踫踫地跳著。這一切都是真的麼,紫靈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而這房間,他剛才看了看,赫然就是他幼年時候住的房間。
難道說老天開眼,他又回到了從前?他有印象,年幼時確實生過一次重病,那是母親過世後不久,隱約記得是落了水,昏迷了一天才醒轉。只是當時年幼,時隔又久,早就忘了是怎麼回事。現在想想,這必定不是偶然。
殷若飛眼淚悄悄滑落,被子下的拳頭卻緊緊握起︰重活一世,他必定不會向上輩子那般軟弱,為了姐姐妹妹,更為了他自己,他一定要活的精彩,將那些人狠狠踩在腳下!
許是太疲憊了,殷若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被一陣糯香味喚醒。
「紫靈……」殷若飛嗓子有些啞。透過掀開一絲的床幔,紫靈已經不在床邊了。
「七爺醒了?」一個小丫頭踫巧進屋,听到殷若飛的呼喚聲,連忙倒了大半碗茶水,遞到了殷若飛嘴邊。
殷若飛正口渴,輕輕試了一下,就大口喝了起來。
「七爺慢點喝。紫靈姐姐就是貼心,知道七爺要醒了,提前沏上了這茶,此時正好入口。」小丫頭捂著嘴偷笑,接過殷若飛手里的空碗,轉身扶著殷若飛下床,手里麻利的將他這一身和身後的床鋪打理一番,「小廚房里一直偎著粥呢,七爺是現在吃還是……」
殷若飛模模肚皮,感覺確實餓了,「現在吃吧。」
小丫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轉身帶上了房門,不多時和紫靈並另一個小丫頭一起進來,朝著殷若飛福了福,手中托盤上的幾道小菜規矩地碼到了桌子上。
這兩個都是殷若飛房里伺候的小丫頭,他這房里有兩個一等大丫頭,紫靈負責打理殷若飛生活,紫韻則保管著他的錢財物件。兩人手下各有兩個二等的小丫頭,兩個負責吃喝,兩個負責針線。外面幾個灑掃的三等小丫頭,還有個看門的婆子。
另外殷若飛雖然年幼,到底是男孩子,身邊還有兩個打雜小廝,一個跟班的長隨。
殷家雖然是侯府,但是殷海城一向城府頗深,不怎麼愛張揚,所以他這嫡子身邊的人並如外面人想象的多,同品級的官員中,他們算是比較簡樸的。
兩個小丫頭飄雲飄雨擺好了飯菜退了出去,紫靈先盛了碗湯輕輕攪動幾番,稍稍涼些遞到了殷若飛手中,柔聲道,「七爺先喝碗湯吧。」一天水米未打牙,紫靈這是怕他腸胃受不了。殷若飛笑笑接過碗輕輕喝著。
一碗筍絲雞肉蛋花湯,湯色清澤,淡黃的筍絲配著女敕白的雞絲,幾點翠綠蔥尖點綴在上面,還沒入口香味已經撲鼻而來。入口清脆滑女敕鮮香一時涌出,其間有些微微酸意,著實讓人胃口大開。
本來就餓的殷若飛幾口將小碗湯喝盡,紫靈已經用另一只細瓷小碗盛上了粥,也是遞了過來。
「紫靈姐姐的手藝還是這麼好。」殷若飛一邊就著小菜往嘴里填著粥,一邊朝著紫靈笑。
「七爺慢點吃。」紫靈手絹為他擦去嘴角油澤,「二夫人剛才來過,少爺還未醒,奴婢見二夫人身子不舒服,就勸她回去了,七爺……」
紫靈小心翼翼地開口,倒不是她不肯讓這位二夫人見自家少爺,實在是昨夜自家少爺落水之事透著蹊蹺。這件事紫韻已經去打探了,老夫人那邊沒敢瞞著,已經稟報了上去,老夫人沉吟半晌才讓她們幾個小心伺候,謝絕一切探訪。
也正是因為有老夫人做主,紫靈才敢攔了二夫人,她對二夫人多有懷疑,但她身份卑賤,不敢妄言。只是這二夫人來探病的事,卻不能不告訴自家少爺。
「嗯。我知道了。」殷若飛頓了一下,繼續淡定的吃飯。他知道紫靈的意思,只是此時最重要的,卻不是扳倒對方。沒有這個機會,也沒有這個實力。娘已經不在了,他現在關鍵就是找個好靠山,一點點蠶食對方的勢力,再找出幕後的真凶。
沒錯。當年他母親的死必定不是偶然。一個人從發病到去世,毫無征兆。雖然說病來如山倒,但憑他在醫館多年的經驗,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惡疾,也有特征。他記得當年他母親病發前一直都覺得腸胃不太舒服,而二夫人,也就是他父親的貴妾,他母親的庶妹,則經常給他母親送粥湯之類的。想想後來發生的事,他母親的死和這位二夫人必定是有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