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臻此時在御書房,桂公公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皇上!不好啦!」
韓臻合上手中的走著,問,「怎麼了,一驚一乍的?出什麼事兒了?」
桂公公回,「皇上,丞相未過門的夫人,王氏昨夜被刺客,被刺客害死啦!」
韓臻卻一笑,「這是好事,那王氏心術不正勾引朝廷命官,當真是死不足惜。」呵,這個女人死了,太傅就沒法子娶妻了吧?
桂公公心中大駭,他知道小皇帝對丞相有意,卻沒想過小皇帝竟然敢真的對那個女人動手!小皇帝登基沒多久,朝堂上又是一團漿糊還沒理清楚,他,他怎麼敢現在去招惹丞相啊!這不是自取滅亡嗎?丞相對小皇帝是不錯,可是如今,小皇帝殺了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這大仇該如何是好啊!
桂公公不由得聲淚俱下,哭道,「皇上啊!您糊涂啊!!這樣一來,您和丞相就,就徹底斷了姻緣啊!!」桂公公暗想,原本就沒什麼可能的事情,現在真真是如水中月鏡中花了!
韓臻一愣,道,「你這是何意?朕怎麼糊涂了?」
桂公公哭道,「皇上啊!就是丞相大人與您有嫌隙,您也不能……那王氏的肚子里可是趙家血脈啊!」
韓臻眉頭緊皺,手中的毛筆狠狠砸在桂公公的腳下,怒道,「狗奴才!你以為是朕做的嗎!」忽然瞪大雙眼,雙手無力的抬起掩住自己的嘴唇,顫聲道,「太傅,太傅也以為是朕嗎?」
桂公公心中大驚,竟然不是皇帝!
那是誰?
桂公公在宮中待了數十年,早看慣了後宮爭斗,朝堂風起雲涌,可這一番陰謀詭計究竟寓意何為,出自何人……
韓臻連忙站起身,「你,你陪朕去丞相府!」
桂公公道,「皇上,皇上請稍安勿躁!若是丞相大人認定是皇上做的,皇上也百口莫辯,不如,不如皇上先靜下心來想想究竟是誰栽贓嫁禍,欲意何為?」
韓臻一**坐到椅子上,淚水滾落下來,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太傅真的認為是我了?太傅眼里,我就如此不堪嗎?那個女人是他喜歡的,我當然看不得她活著……可是,我怎麼會害他的孩子!太傅他,真的懷疑我嗎?」
桂公公心中長嘆一口氣,「皇上,丞相大人是傷心過度,等過些日子便明白了。」
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趙麒倒沒有傷心過度,卻是怒火攻心。桂公公只覺得小皇帝惹人心疼,又是趙麒看著長大的,趙麒就算再怎麼傷心欲絕,過些日子平靜下來也能想清楚利害。只可惜,他們都不知道,趙麒曾經便是死在韓臻的手里。
怎麼能不認定,這就是韓臻做的呢?
明德二年三月初,丞相大婚。入府的不是如花似玉的小姐,而是被人抬進宗祠的牌位。
豆丁將丞相夫人王氏的靈牌放到祭台上,又端上滿滿的貢品,默默的抹著眼淚,「嗚嗚,王姐姐,你在下面要好好的,我一定常常給你送些好吃的!」
趙麒在一旁靜坐,這時候忽然朝豆丁道,「小豆兒,往後不能稱呼王氏姐姐了。」
豆丁抹抹眼淚,問,「為什麼?王姐姐對我可好了。」
趙麒模模他的腦袋,「前些日子宗祠將王氏寫入趙氏族譜,我已經差人將你寫在她的名下。往後你姓趙名竇,是我趙麒的孩兒。那王氏便是你的生母,可明白了?」
豆丁好一會兒才想明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朝趙麒磕了磕頭,喊道,「爹!」
趙麒彎起嘴角笑了笑,伸手將他扶起來抱在懷中,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好了,小豆兒,往後你是丞相府的少爺,可不能這樣哭了給爹丟人。」
「嗚嗚!我知道了!」趙竇點點頭,仍是哭的聲嘶力竭,「我有爹了!嗚嗚!還有一個對我好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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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鶴居。
「大人此招真是妙極!那趙麒果真以為是皇帝害了他的女人和孩子。」
對面的男人呵呵一笑,伸手撫了撫下巴上的胡須,暗笑,「這韓臻無德無能,若不是趙麒暗中相助怎麼可能穩坐皇位這麼久。當初趙麒辭官回鄉,身邊卻有武功高強的人暗中保護,不然……哼,本官怎麼可能放任他活至今日!如今這兩人關系決裂,本官只需坐等兩人精疲力盡兩敗俱傷再收起這張大網,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得知。」
「大人神機妙算!」下屬連忙道。
那大人捧起茶盞輕酌一口,又道,「那些人都解決了吧?」
下屬回,「回大人,此事絕無第三人知曉。當日派去王府的殺手都已經……」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對方會意,不再多說。
最近幾日,朝中無大事,安靜的反常。眾人都知曉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一時間人人自危。
早朝過後,韓臻又召趙麒去御書房,說是有事相商。
桂公公心中暗道不好。小皇帝定是按捺不住要全盤供出,可是丞相那邊也不知是何打算,若是相信還好,若是不相信……
趙麒卻面色如常,一進門便跪倒,聲音淡漠平靜,「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韓臻用眼神示意桂公公退下去,見身無旁人,便道,「太傅,這里現在沒人,你不用跪我。」
趙麒低著頭看不出表情,道,「微臣不敢。」
韓臻心中委屈,上一次兩人相見便是不歡而散,現在又出了這回事,太傅一定是恨他了。韓臻揉了揉鼻子,悶聲道,「趙卿起來吧。」
趙麒這才站起身,依舊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知皇上喚臣前來御書房所為何事?」
韓臻受不了他這樣公事公辦的語氣態度,十分想念之前的趙麒,有時候揉他的頭發,有時候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呢?太傅當真不喜歡我了?
「太傅……」韓臻聲音哽咽,哭道,「我想太傅了。」
趙麒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見這小皇帝神色淒迷,幾日不見竟是瘦了許多。趙麒卻是不動聲色,繼續說,「皇上,有何要事?」
以前每當韓臻一哭,趙麒便哄他。那是多久以前了?韓臻想不起來,只覺得心中悲切,不由得落淚,懇求似的抓住他的衣袖,「太傅,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沒有了,太傅,除了你以外,我什麼都沒有了!」
趙麒看著抓在他胳膊上玉白的手,好一會兒才輕笑著,卻似嘲諷,「皇上說笑了,過些日子微臣便去差遣戶部為皇上準備選妃之事。如此一來,皇上便不覺得皇宮冷清了。」
韓臻搖頭,攥著他袖子的手捏的死緊,「我不選妃!」太傅,我……我喜歡你啊!
趙麒拂開他的手,依舊平靜的說,「皇上,選妃一事關乎國之根本,皇上為了江山社稷著想總歸要選些秀女入宮,為皇室開枝散葉。若無子嗣,皇上必定根基不穩,朝堂大臣也會對此心生不滿。」
韓臻道,「我身為皇帝,還要去管那些人怎麼說嗎?我說不選妃就是不選!」又咬著嘴唇望著趙麒,道,「太傅,你之前不是說我年紀小不需要娶妻嗎?為什麼現在卻變了?」
「皇上那時候還是皇子,如今身為皇帝自然要多做打算。」趙麒說是這麼說,心中卻是暗自嘲笑自己當年司馬昭之心了。哪個皇子沒有側室或是個暖床的丫頭,偏生自己要如此借口。
韓臻眼看著趙麒非要逼他納妃,連撒嬌也改不了他心意,不由得垂頭喪氣,悶聲道,「那這件事太傅看著辦吧。反正我不管。」
趙麒稱是。又道,「皇上,若無要事,微臣便退下了。」
韓臻想起來還有正事沒說,連忙拉住他的手。卻先臉紅了一通,手緊緊握住他的,心如鼓噪,就像那小兔兒在胸口跳來跳去,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韓臻好一會兒才說,「太傅,王曼曼的死與我無關。」
這個小皇帝究竟是精明還是糊涂?若是精明,做事不留馬腳也不會說出這樣可笑的話來;可他若是糊涂,又怎麼會隱忍十年之久賜給自己一杯毒酒?趙麒抽回自己的手,跪倒在地,恭敬道,「皇上言重了,微臣斷不敢揣度皇室。賤內王氏無福,病重故去,跟誰都沒有干系。」
韓臻身子一晃,心中知曉趙麒已經是不願意信他了。既不信他說的話,也不肯信他的為人。
「不是我。」韓臻往後退了一步,如鯁在喉般再也說不出話,仿佛除了掉眼淚什麼都不會了。太傅,不是我……
趙麒垂著頭跪在地上,神色不知。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御書房外的走廊上掛起了燈籠,看起來如同白晝。不知過了多久,趙麒終于听見小皇帝的聲音,有些低沉嘶啞,「趙卿,你回去吧。」
「是。」趙麒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退了下去。再也沒有回頭看韓臻一眼。
韓臻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張口,輕聲道,「太傅,我喜歡你。」
那人漸漸走遠,卻是沒听到。
韓臻又笑,原來喜歡一個人這麼痛苦。比恨一個人還要辛苦萬分,心髒的地方痛的像是有蟲噬般,又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硬生生的燒焦了。若是可以控制自己便好了,就不用再這麼疼。
如果趙麒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肯定要嘲上一句,若是可以控制自己,他就不會搭上自己的性命,悲痛欲絕;也不會三番四次被傷到每每午夜夢回都是心如刀割。幸好,這一切都過去了。他趙麒終于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