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豐縣南城東部三木巷木谷巷口,一群孩子聚集在人們挖掘的積水坑旁的小樹林里,唧唧喳喳的在說些什麼,不久兩個身穿窄裉綢服的少年走出樹林,躲進了木禮巷口,而其余的孩子中分出一個小個子,跑向木仁巷,剩下的也紛紛躲了起來。
不久小個子的身影又出現了,這次他的身後卻跟來了個五六歲大,體格有些瘦小,但眉目間卻透著沉穩的清秀少年。
少年邊跑邊問︰」小凌,你說的野兔有多大,還有別人見了嗎?」。
前面的小個子,叫小凌的孩子,面上發窘,紅著臉支支吾吾的道︰」啊,沒,沒,沒人見,多大?小梓哥,我,我,我不知道,哦,那個,那個,他們讓我說,說體,體,體肥,什麼碩來著,反正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臉上都要急哭了,原來他正對丘翳風說話。」他們說?體格肥碩?」丘翳風念叨著放慢了腳步,停下來忽然對著小凌問道︰」小凌,看來你沒說實話,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的是體格肥碩吧,是誰教你的?是不是大少爺?」。
丘翳風之所以猜是盧枸,是因為劉氏所生的兩個孩子中,盧枸聰明陰鷙,盧杞草包一個,雖然盧家去年為他們倆請了西席,可一年下來盧杞非但半點文墨未曾習得,反而屢教不改愈加粗劣。但是盧枸卻頗為用心,又天資聰慧,所以每每得到先生夸獎,稱他為可造之才。
小凌本就膽小,禁不住丘翳風追問,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斷斷續續的將整件事情的經過講了出來︰述說盧枸如何如何設計教唆大勇他們,盧杞又如何如何拿給他父母加租逼迫,講到後來愈加泣不成聲,因為他怕騙不來丘翳風會回去挨打,爹娘又要多交租子了。
丘翳風看了看小凌,伸手將他拉了起來,眼神平靜的看著前方的小樹林,溫和的說道︰」走吧,快點,不要讓他們懷疑了,你走在前面就是」。
看到遠處出現的兩個身影,一個看似十來歲的孩子興奮的說道︰」看不出來,膽小鬼小凌還真有點本事,竟真把那小子騙來了」。」大勇哥,我們怎麼辦?」,」大勇哥,我們過去吧」,」大勇哥我們開打吧」,……,其余的孩子七嘴八舌的說道。」都給老子滾一邊去,老大還沒發話呢,吵什麼吵」,一個長著大齙牙的孩子故作凶惡的喊道,隨即酒糟鼻子一翹,腆著一副笑臉跑到大勇身邊,又是捶肩,又是揉背,還模了模大勇的胸部,吞了口口水後滿臉諂媚的問道︰」大勇哥,你那麼雄壯,我們都听你的,您說咱們怎麼辦?」
大勇倒顯的頗為受用,笑道︰」狗蛋,你行啊,有長進,」接著又一瞪眼對著群小道︰」媽了個扒子的,都吵什麼,待會他來到跟前了一起沖出去不就得了,一群苯貨。」罵完還十分得意的心想,」戲文里講的關二爺那樣的英雄,都應該是像我這樣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溢的吧,不過為什麼要王八之氣呢?老虎之氣不更好,搞不懂」,但是越想卻越覺得自己是個大英雄,于是身板挺的更直了,頭也只差後仰。
轉眼間,丘翳風跟著小凌來到了樹林,抬眼看了看埋伏的眾人,有用草蓋著頭的,露個老高的**在土堆後面,有藏樹後的,還不時摳摳鼻屎,有趴在草叢里的,竟在抓著蟈蟈。」小的們,跟我沖啊」大勇狂吼一聲,帶頭沖了出去,血腥從這里開始。」哎呀,小虎你個混蛋,竟然在這里拉屎,害我踩了一腳」,一個穿藍衣服的孩子道。」萁子,你踩我腳了,不要亂跑了好不好」大勇身後的一個孩子。」狗剩,別在那捂斥了,那小子跑前面去了」,穿藍衣服的孩子 完腳,對著跟前閉著眼楮在原地掄膀子的孩子說道。隨後倆人又一次加入了追逐。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七八個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把丘翳風收拾掉,雖然丘翳風臉胛浮腫身上到處是腳印、手印,但是這幾個孩子也沒有不掛彩的。隨著體力的消耗,幾個孩子漸漸把丘翳風給圍住了,一個個咬牙切齒,仿佛要擇人而噬,丘翳風嘆了口氣,心想」看來今天凶多吉少了,盧枸,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如此會算計,過了這次,我一定饒不了你」。
看著大家圍著丘翳風撕打,」打他,打他,打死這個臭小子,敢踹我襠部」,狗蛋在外圍又跳又叫的喊著。
沒過多大會,丘翳風就被這幫孩子放倒了,他只是抱著其中一個最壯實的孩子撕打,任由其他人的拳腳落到身上。
看著丘翳風被打倒在地,盧杞得意洋洋的道︰」哈哈,看你個小畜生還囂張不囂張,打,打,給少爺我狠狠的打」,雙手還跟隨比劃著,隨後又轉過頭來崇拜地對著盧枸道︰」大哥,你真厲害啊,這麼好的主意你都能想的到」。
盧枸溫和的看著弟弟,道︰」二弟,做事要用腦子,為兄可不想你像那幫泥腿子的賤種那樣,即使將來空有一身蠻力,也只配一輩子給別人賣命」。盧枸真可以說是絕頂聰明,年紀小小就有了不輸成年人的心智。」大哥,那怎麼會呢,不是還有你麼?不行我和娘就靠著你唄」,盧杞應道,心里卻在想,」大哥怎麼會說這些,真搞不懂他的意思,算了,看臭小子挨打才是正事」,卻是越看越興奮,仿佛他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只可惜大哥身患絕癥,命不久矣,又如何能照顧好你們,唉」,盧枸悲涼的想道,隨即將眼光投入到被圍毆的丘翳風身上,看到他如此聰敏倔強,沒由來的一陣憤怒,眼神陰冷的嗤道︰」哼,小雜種挺硬氣,不過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咱們走著瞧便是。」」就是,就是,臭小子他再倔強,只要有大哥你在,咱們兄弟倆也一定能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盧杞應和道。
丘翳風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臉上也流滿了鮮血,,可是強忍著一口氣,始終不曾求饒,這幫孩子打著打著竟對他生出了懼意。大勇也害怕了,心想這次也差不多了,讓他們踹幾腳,放了這小子得了。
事情往往都不如人意,便在這時,就出現了差池。
正在眾小越打越怕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沖了過來,一把推開正在踹著丘翳風的狗蛋,抱住丘翳風喊道︰」你們這些壞人,不要打我哥哥,壞人,壞人,嗚嗚,嗚嗚,……」。
丘翳風剛想站起來,大勇走過來一把糾起寧寧,便是往外一甩,嘴里吼道︰」小屁孩滾開」,直接把寧寧摔的打了幾個骨碌。
寧寧爬起來嚎啕大哭︰」壞人,娘親,壞人打哥哥,嗚嗚,打寧寧,寧寧好疼,嗚嗚,嗚嗚……」。
丘翳風雙眼血紅,嚎叫著一下將大勇撲倒在地,對著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大勇疼的對丘翳風猛打猛踢,可丘翳風毫無所覺般死死地咬著,半絲不曾放松。
看著大勇在那痛嚎,其余幾個孩子慌了,七手八腳的過來拉扯他倆,扳頭的扳頭,掰肩的掰肩,伴隨著大勇殺豬般的慘叫,硬生生的把丘翳風拉了起來,而大勇的脖子竟然活生生的被咬下來一塊血淋淋的鮮肉。
大勇捂著傷口,像瘋狗一樣沖上去對著丘翳風一頓拳腳相夾,旁邊的幾個孩子見狀趕緊將他死死的拉住,拖拽著離開了,直到很遠還能听見大勇的嚎叫,」瘋子,瘋子,真他媽是個瘋子」。
躲在牆角的盧家兄弟也被嚇呆了,從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盧杞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丘翳風更是哆哆嗦嗦的念道︰」完了,完了,不會打死了吧!」。
盧枸也極端驚鄂,首先想到的是離開此地,不耐煩道︰」羅嗦什麼,快走,就當從沒來過這里,無論誰問起來就說不知道,听到了嗎?」,說到後來已經聲色俱厲。
見哥哥說的如此嚴肅,盧杞唯唯諾諾的應了,緊隨其後一路奔向盧府。
丘翳風忍住撕心裂肺的劇痛,掙扎著爬了起來,還未站定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就傳來,顫巍巍的趔趄兩步,竟強忍著沒有倒下。艱難的走到妹妹跟前,向還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伸出了手,臉上努力地想擠出一個微笑,可是面部都腫的不能在腫,又如何能夠做到。
寧寧止住哭泣,剛想伸出手去,丘翳風就一頭載倒在地,寧寧嚇得再次大哭,只是哭聲里卻透出了無依無助的絕望。
寧寧哭泣了半天,可是哥哥還是沒有醒來,只好爬起來,一邊哭,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背丘翳風起來,可是她那瘦小的身板又哪能做的到,不但又把丘翳風摔在地上,自己也摔了個鼻青臉腫。
可寧寧毫不放棄,哭泣著一遍遍嘗試,最後卻只能拖著丘翳風一點點挪向家里。」咦,怪哉!怪哉!」數十丈外一個青袍老者,看到此景驚異道,腳下雖不緊不慢,但幾息之後竟已來到近前。」小女圭女圭,哭什麼,這小子又沒死」,掃視著丘翳風,老者對寧寧道。
順勢查看了下丘翳風的身體,老者暗道︰」不過看這小子被打成豬頭樣,左手骨折,估計也是個執拗古怪的家伙,呵呵,好,好,好,肌骨輕靈勻稱,天賦異稟,更兼有猿背蜂腰之形,無論修煉內家外家功法都是好苗子」,想到這,老者心道,不若救他一救,也好有人承我衣缽。
寧寧听到老者的話語,哭的更是賣力,老者卻慌了手腳,急道︰」女圭女圭,莫哭,莫哭,公公帶你回家如何?」,這話果然有效止住了寧寧的哭聲。隨後寧寧指路,老者夾起丘翳風,抱著她,幾個起落便到了門口。
寧寧竟破涕為笑,夸贊老公公好厲害,老者怡然自得,捻須微笑,隨後將丘翳風放于床上,運氣推拿,頭頂竟升騰起蒸蒸白氣。
此時已將丘翳風全身骨骼模個透徹的老者,已完全確定丘翳風果然是個難得的習武良才,更堅定了收徒的想法,忽地臉色突的一變,聳耳細听後暗道︰」不好,來得好快,須不要牽連這小兄妹才好」,當即收功,點了寧寧睡穴,又看著丘翳風惋惜道︰」老夫本想多留幾日為你錘煉身體,卻看來是不行了」。
老者掏掏懷中,本是想留些銀兩以待將來再尋來收徒,可他行走江湖多時,已是兩手空空,那曾有得多余銀兩,也不敢再多做耽擱,只得苦著臉躍牆而出,片刻間已至數丈之外,,待得幾個閃身又行遠些,方才放聲狂笑而去。
笑聲甫斃,只見巷口一戶人家,幾道黑影倏倏倏越牆而出,直向老者方向追去,而房里只留下一片鮮紅的血污,該戶人家竟是盤問未果便盡數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