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譜俠錄 第五章 仙姑好凶

作者 ︰ 雲竹空

看著牛朋迫不及待的樣子,丘翳風道︰「百余年前,江湖上曾出現過一個絕頂人物,人稱劍魔,名獨孤求敗」。

牛朋低吟道︰「劍魔,獨孤求敗,求敗」,眼中逐漸熱烈起來,丘翳風道︰「不錯,正如朋弟你所想,這位前輩仗劍縱橫天下,群雄莫不束手,生平但求一敗而不可得,放眼江湖無人能及,既無敵于天下,誠寂寥難堪,只得以求敗為名,隱跡絕谷終老」。

稍一停頓,丘翳風又道︰「獨孤前輩弱冠之前以一柄利劍與河朔群雄爭鋒,鋒芒畢露、無人敢直膺其鋒;三十歲前以紫薇軟劍馳騁江湖;四十歲前恃無鋒重劍橫行天下,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只可惜群雄束手,長劍空利,豈不空令人悲嘆」。

牛朋听到這,熱切的眼神中充滿了向往,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道︰「弱冠以利劍與河朔群雄爭鋒,三十歲前以紫薇軟劍馳騁江湖,四十歲前恃無鋒重劍橫行天下,前輩天資高絕,風采獨世,實令後人心馳神往、仰慕不已」。

丘翳風見牛朋沉湎于自己所述的獨孤求敗的事跡當中,雖不知他從中領悟到了什麼,但隱隱約約感覺到,今天講的這個故事將會對牛朋今後產生極為重要的影響,是好是壞一時也難以預料。

「咳咳」,听到大哥咳嗽的聲音,正沉湎于劍光縱橫意境中的牛朋回過了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習慣性地撓撓後腦勺。

見丘翳風似要詢問,牛朋長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我已知大哥要問的了,且听我說的對不對︰觀前輩平生,共使用了五種劍,分別是利劍、軟劍、重劍、木劍和無劍,若我所料不差,每種劍都代表了前輩的一種劍道境界,同時也是前輩對武學的探索,不知可對?」。

丘翳風贊許道︰「你說得不錯,既然你看到了這一層,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武學一道,到達一定境界往往是相通的,但就個人而言,自己的武學道路越到高深處越是與別人不同,至于如何探求你自己的劍道,可能現在說的為時尚早,到時候還是你自己去把握吧」。

牛朋的修為差丘翳風尚遠,對他的話還未能完全理解,只是在那皺眉沉思,片刻後釋然一笑道︰「大哥,我知道你說的話必有深意,可兄弟實在太過愚笨,想不明白,只能留待以後慢慢印證參研了。大哥,今天你跟我說了那麼多話,是不是你有什麼心事啊?」。

丘翳風笑道︰「呵呵,你可算看出來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在谷里呆久,大哥也不會一生呆在這個谷里,今後你我兄弟怕是離多聚少,所以大哥只好多跟你說些話了」。

牛朋一听,稍一愣神,隨即黯然道︰「大哥所言極是,以後你我兄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如此愜意了,但是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我想爸媽和大哥了,都回來看你們的」,兄弟二人唏噓不已。

牛朋要處理義軍事物,無法久留,又過了幾日便告別家人離開了,許諾以後每隔幾個月會回家一趟。

數天後,牛嬸嬸在為丘翳風整理縫補衣物時,從衣櫃下面的破舊僧衣里發現一個紅色的千層節,拿給丘翳風道︰「風兒,嬸嬸昨天用你的舊僧袍給你縫補衣物時,發現了這個千層節,不知道還有沒有用?拿,你看看!」

丘翳風接過來,呆滯了片刻才笑笑道︰「嬸嬸,這是好多年前一個小妹妹送我的,只是一直未曾佩戴,險些忘卻了」,其實他始終未曾忘卻,當年小程英淚眼婆娑的樣子,至今都深深印在他的心里,正如今世的妹妹寧寧一般,成為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但此時已不再是他的羈絆,正如前世的好兄弟小海一般,都成為了他心中最寶貴的珍視。

牛嬸嬸看著丘翳風的表情,慈愛地道︰「風兒,是不是想念那個小姑娘了,如今你已是男子漢大丈夫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如果可能的話,不妨帶人家姑娘來見見我們老兩口,也讓咱家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丘翳風訕訕一笑,輕搖了搖頭道︰「嬸嬸,您想的也太遠了吧,天下之大我尚不知今後還能否見到這個小妹妹呢!」。

牛嬸嬸卻肯定地道︰「見得到,見得到,風兒啊,我和你大叔一直對你很放心,如果你要出谷的話,趕緊收拾一下出去吧,記住,你年齡可不小了,遇著合適的姑娘就帶回來,村里的這些姑娘你又看不上,朋兒那孩子也跟你學,你看,你妹妹的孩子都快三歲了,你們兄弟倆也不能讓我們老兩口干著急啊!」,……………………………………………………

響起當年做和尚時對程英的承諾,丘翳風倒真動了去看程英的念頭,沒過幾日,丘翳風終于決定出去了,要行萬里路,踏遍祖國的山山水水,拜訪程英的同時追尋武道的巔峰,當然走前他也向兩位老人保證不會長久不歸的。

沿路向東走了幾個時辰,丘翳風進了茶樓,坐在茶樓上邊喝茶邊沉思,心道︰「我這一出谷還真不知道到哪個方向去呢,到哪去呢?到哪去呢?」,他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忽然眉頭一松道︰「哈哈,有了,南下,黃老前輩和大哥周伯通有很大可能都在南面」,付了茶錢,他背著手顛顛地就上路了,看起來一如青春爛漫的少年一般。

約莫沿著南下官道走出四五里路,丘翳風打眼瞧見從旁邊岔道走來一個妙齡道姑,身穿杏黃道袍,頭插綠玉簪子,肌膚勝雪,眉目清冷,顧盼間流彩生姿,當真是美艷之極,而她腳步輕盈,背插雙劍,劍柄上血紅絲襟在風中獵獵作響,顯然也是個巾幗英俠。

那道姑停在岔道口,對著手中的絹帛看了又看,不時抬頭打量向四周的道路,神情略顯焦灼,恰在此時,她見面前有個少年側目看著自己走了過去,便嬌斥道︰「喂,你站住」。

一陣甜膩膩的聲音飄來差點將人的骨頭都酥掉,丘翳風心頭狂跳,背脊發涼,幾乎忍受不住,便想開溜,同時心中暗道︰「耶?路上有不少人,她干麼非要叫我?晦氣,便不理她,又能怎樣?」,于是仍是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只听一聲清喝後,那道姑從岔道閃出,縴足輕點,連踩過數人頭頂,徑直擋在了正悠哉前行的丘翳風身前。

一陣好聞的清香飄過,道姑便輕描淡寫地越過數丈距離來到了身前,丘翳風心道︰「這妮子怕還是師出名門呢,只是她要干嘛?」,這時身前飄來的清香愈發濃郁了,正是他最喜歡地茉莉香味,便忍不住閉上眼楮陶醉的深吸了一口。

那道姑婀娜的身形飄然落下,姿態曼妙非常,眉目間輕蘊薄怒的姿態更是我見猶憐,但淡淡殺意綻放在嬌艷中的氣質,卻讓人不寒而栗。

丘翳風喜歡少女的芳香,心底對其也暗自警惕,卻不露半點聲色,仍閉著眼楮深吸著妙齡道姑身上傳來的芳香,甚至促狹地前進了一步,貼到近前,那道姑卻全然未覺。

道姑冷然轉過了身來,卻被幾乎貼到自己臉上的丘翳風嚇了一跳,倉皇地退了一步,此時卻見對方仍一臉猥褻地閉目吸允著自己身上的清香,她臉色一紅,慌亂之下,「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架在了丘翳風的脖子上,恨恨地看著對方,微喘道︰「你!——」。

丘翳風感覺脖子上有物體搭了過來,但殺意凌亂,顯然是心緒不寧,于是並未躲閃,只伸出手掌恰到好處地模到了正好搭過來的劍上,此時听到對方說話,便裝作迷迷糊糊的樣子,揉了揉眼楮嘀咕道︰「孔老夫子在上,莫非小生看花了眼不成?要不然,怎會從天而降如此一個美艷動人,舉世無雙的仙姐姐呢?」

若是換了別人,那道姑早就一劍殺了,但眼角掃到這個雅致清秀的年青人,心底留存地最後一絲的溫存和灼傷突地被撩撥,隱隱令她有一種莫名的強烈觸動,她所著意的並非他風度儒雅,也非他容貌俊美,只是潛意識里,被喚醒了記憶中極為重要的東西,冷冷地看著這個似輕浮又似呆傻的年青人,她仔細地去分辨著什麼,片刻間有些茫然了,只覺心底最深處的激蕩一波一波襲來。

瞬間一滴清淚在光潔玉致的肌膚上滑落,帶著幾許情深那小道姑清醒了過來,水晶般輕柔的眸子里轉而充滿了厲荏,但神色閃爍間似藏著一抹醉心的溫柔。

一陣少女的幽香飄過,丘翳風便落入了小道姑的魔爪,雖然很感莫名其妙,但心想她的武功還對自己造不成威脅,便也沒做抵抗,只拿食中二指暗指著對方的京門、志室二穴。

如此被她抓著帶了幾步,見她也無傷害之意,丘翳風便裝作柔弱書生樣子一邊掙扎一邊叫嚷起來,心下想道︰「這道姑雖然水靈清透的,但行徑怎地如此詭異?我且擾她一擾,看她究竟意欲何為!」,想到這便叫道︰「喂喂喂,男女授受不清啊,你這樣抓著我成何體統,快放開啊」。

小道姑見他紛擾,秀眉微蹙只是不理,又走片刻,見他仍是喊叫,引得行人紛紛側目,伸手便點了他的啞穴,用利劍指著丘翳風怒道︰「別吵,再吵小心我挖出你的舌頭!」,見丘翳風一撇嘴果然安靜,眼神有些黯淡地想道「這個呆子,儒懦怕事,看來果真是個窮酸書生,半點智勇氣度都欠奉,我又何必再問,他定不是‘他’了!」。

呆立片刻,小道姑怏怏地松開手,對著丘翳風冷冷地道︰「臭小子,滾!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定取你狗命!」。

丘翳風偷偷地一翻白眼,停止沖擊即將解開的啞穴,嗚嗚地喊了幾聲,似在說「你先給我解了穴啊!」,實際上確是「再見到我,你要再跟我動刀動劍的,小爺我打你屁屁!」。

小道姑本是心意煩亂,見他嗚嗚不走,冷冷地道︰「再不走,當真以為本仙姑不敢殺你不成」,說罷拔劍便刺,直來直去,指向要害,看來果真是要草菅人命。

丘翳風何懼來哉,冷冷地盯著她的眼楮,雙腳開立,蓄勢于左掌,內力奔流而下,隨時可以做出致命一擊,說不得他當真要對女人開一次殺戒了。

小道姑劍刺的雖狠,卻也留了三分力道,殺一個普通人她又怎會全力出手,劍到中途,冷視著丘翳風沉竣的眼神,她心中一動,暗道︰「像,好像,真的好像!怎麼可能?」,手一顫,她緩緩抽回劍道︰「你走吧!今天我不想殺你了!」,言罷竟伸手解了丘翳風的啞穴。

看著小道姑黛眉微蹙的嬌艷容顏,丘翳風念頭幾轉,暗道︰「好生奇怪的小道姑,貌美如花卻心狠手辣,性情乖戾卻不失仁恕,這樣不好,大大的不好,發展下去,將來她豈不是要成為第二個李莫愁」,想到這,他猛地一愕,暗道︰「我靠,這妮子如此性情,又是個道姑,媽的,若不是李莫愁,天下誰還能把徒弟教成這樣!嘿嘿,不過,既然遇到了我,勸人向善,是君子的美德,說不得我要教育下這迷途的羔羊了,且繼續跟著她,看她作甚」。

原來這個小道姑真是洪凌波,自幼無父無母,受盡淒苦,後為嚴夠苛刻的李莫愁收養,一直接受扭曲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教育,五年前,她們師徒在沅江一處渡口與心若巧遇,心若的善良柔和,讓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呵護的溫暖,由此心若深深鐫刻入了她的心靈,令其終生難忘。

看著洪凌波有些失神地向前走,丘翳風哈哈一笑跟了上來道︰「仙姑,等等在下,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更何況活命之恩,在下雖是一介書生,但也願為仙姑鞍前馬後,略盡綿薄之力,以報恩義」。

洪凌波側臉看著這個糾纏不休的書生,冷冷道︰「哼!就你,一個窮酸罷了,手無縛雞之力,你能做什麼,抵得過我一劍嗎?不要再嗦,快滾!」。

丘翳風並不著惱,看著洪凌波懷中露出的一角絹帛圖卷又笑嘻嘻地道︰「仙姑,雖說我確是文弱書生,但博聞強記,不敢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方圓百里的地形風貌、風土人情乃至人文歷史還是略知一二的,即使為您做個馬前卒,曲徑探幽、問路訪道也未嘗不能省您許多麻煩不是?」。

洪凌波聞听此言,秀眉一揚,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抓過丘翳風問道︰「你所言當真?」。

丘翳風被洪凌波抓到眼前,相距不過一尺,如蘭的氣息從鼻稍涌入,心中異樣的情緒滋生,凝視著面前的嬌顏,兩世為人的他,老臉竟也不由得一紅,窘迫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得將頭一點。

洪凌波見他點頭,大喜,清脆的聲音埋怨道︰「你真是像個倔驢一樣,人家問你不說,不問你了,卻又巴巴送上門來」,言罷竟噗嗤一笑,轉而松開手,拍拍丘翳風的肩膀道︰「既然你對這里挺熟,那你就跟著我吧,等本仙姑到了地方,定不會虧待于你!」

丘翳風定定神,將小道姑青春洋溢的笑容從腦海里驅除,冷靜地道︰「仙姑,既然這樣,我看天色不早了,我帶你去前面鎮子的客棧落腳吧!」

洪凌波道︰「不必,我要盡快趕赴河南(洛陽)城,書呆,帶路,告訴我該怎麼走」,丘翳風無奈只得隨同洪凌波一並趕路。

二人前腳剛走,後面的山崗上便輕飄飄上來一個身影,一身杏黃道袍,垂髻束發,拂塵倒打,在山崗上冷冷注視著洪凌波二人離去的方向,似是冷哼了一聲,飄忽不見。

丘翳風略有所覺,斜視向後面的山崗,恰好掃見了一片杏黃衣角,略一思索,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心中冷笑道︰「李莫愁,哼哼,任你心狠手辣,老謀深算,小爺這次也要讓你們師徒栽個大跟頭」。

夜幕已深,樹林旁的破廟里,「 里啪啦」燃燒起了花苗,光焰的映照下現出兩個身影,一個是素衣質樸的青年書生,一個似乎是妙齡的道家仙子。

「哎,仙姑,您不听,現在好了,方圓數十里都沒有人家,我們只好露宿荒山野嶺了,不過啊,……」,未等此人話說完,只听「啪」一聲,便只剩下了「嗚嗚」聲。

盤坐在地的小道姑收回帶鞘的長劍,冷聲道︰「聒噪,你還是不說話的好!」,說罷閉上眼楮調息起來,原來正是洪凌波。

約莫一刻鐘後,越發濃郁的的香氣將打坐的洪凌波喚醒過來,她睜開雙眸,只見眼前正遞來被荷葉包裹著的一金黃色的烤肉,鮮女敕的肉質散發著難以置信的清新香氣,看著對面丘翳風柔和清澈的目光,她下意思地輕輕一笑接了過去。

待她吃完這香女敕可口的美味,才發現那可惡的家伙還在看著自己,雖然目光很柔和,很安靜,但仍讓她感覺不自在,狠狠瞪向對方,卻換來他嘻嘻一笑。

看著丘翳風湊了上來,指著自己的嘴,翻翻白眼,滿臉的委屈,洪凌波不由得心情大好,面上仍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冷哼一聲為他解了穴道。

穴道一解,丘翳風長出一口氣,對著洪凌波道︰「仙姑,你好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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