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譜俠錄 第八章 白衣女子(一)

作者 ︰ 雲竹空

「駕,駕,……」兩騎彪黃的健馬在山陝交界的官道上絕塵而去,奔行約莫頓飯光景,卻忽見「吁——」,馬上的兩個勁裝漢子勒住了馬匹,原來要與對面行來的短粗身材的武人相互見禮,卻見那粗短漢子一抱拳說了幾句,騎馬的二人齊齊變色,詢問片刻便抱拳上馬又疾馳而去,而那粗短漢子也折入小路,自行其事去了。

騎馬二人趕路甚急,不一會便翻身下馬,來到一處客棧。再看此二人一個勁裝革履,一個短襖敞胸,行走間龍行虎步,凜然生威,骨骼粗壯,關節外突,顯是外家功夫火候不淺,見二人行色匆匆,廳外諸位客人紛紛退避,唯恐沖撞了二人。

卻見二人問了掌櫃的幾句後,「蹬,蹬,蹬」,徑直上了樓梯來到樓上一處喧鬧的客房,二人對視一眼,勁裝革履之人恭敬無比地敲門道︰「‘忠義俠’,付強、童彪求見」。

「二位兄弟,不必多禮,快速速請進」,房內忽然靜了下來,隨著腳步聲響起傳出一個醇厚溫和的聲音。二人道了聲謝,推門而入,正瞧見一個濃眉大眼的謙和少年起身來迎。那少年見二人進來便連忙讓座,二人急忙抱拳施禮,連叫不敢。

且說二人謙遜已畢便抬眼觀瞧,卻見屋內圍桌坐了四五人,有白發白須的老者,有大月復便便的禿子,有彪形魁梧的大漢,二人一見登時大驚,不敢怠慢,連忙躬身施禮道︰「晚輩童彪、付強,拜見‘裂鐵叟’、‘人廚子’、‘拳定山’諸位前輩」。

那彪形大漢輕「哼」一聲作答,白發老者也只輕點點頭,只那禿子用稍顯尖亮的聲音笑道︰「原來是‘平陽雙虎’啊,你們倆小子到此找牛兄弟何事啊?」

二人中短襖敞胸的漢子躬身道︰「不瞞‘人廚子’前輩,晚輩和付強兄弟听聞‘忠義俠’在此,昔年曾得他老人家相助了卻了一樁仇怨,才性命得月兌,因此特來拜會」。

那面龐剛毅的英武少年來到二人跟前道︰「兩位兄弟且莫再提此事,也萬萬不可稱在下為‘忠義俠’,在下實在當不起,還請二位快快入坐」,原來這少年正是牛朋。二人忙道︰「不敢,不敢」,堅持不坐,接著那個叫付強的道︰「听聞‘忠義俠’曾打探一個青年俊杰的行蹤,不知可有此事?」。

牛朋驚喜道︰「不錯,難道兩位兄弟見過‘他’?不過二位兄弟千萬莫要再叫我‘忠義俠’了,否則在下無地自容了」,二人見牛朋一再堅持,那敞胸漢子童彪說道︰「剛才趕路時遇到了劉標兄弟,听他所轉述的簡樸少年,形容似與我等昨日路過終南山下市鎮時所見之人吻合,所以特來轉告忠——,呃,牛少俠,我二人願隨少俠一同尋找,略盡犬馬之勞」。

牛朋听後驚喜不已,但既然知道了地點,也不願再勞煩他人,遂當即告辭了幾人急急上路了,要說他所找之人正是大哥丘翳風。丘翳風外出了一年多未曾回去,牛大叔夫婦牽掛不已,便在小朋離谷時囑咐他,一定要找到大哥,回來報個平安。

不曾想如此數月未曾訪得丘翳風半點蹤跡,牛朋只好借助江湖朋友查詢,要知他雖年輕,但師出名門,不僅俠肝義膽,武藝高強,又屢行大義之舉,此時在北路江湖早已聲名滿布,行走江湖時,又好與人結交,因此少有江湖人不賣給他面子,然而他雖多方借力,但是始終未曾訪得丘翳風蹤跡,此時听聞二人所說似與大哥相符,心中喜悅可想而知。

至于‘人廚子’三人卻並非前來通報消息的,牛朋來到河東北路後抱打不平,與‘拳定山’方天達的弟子張金馱結了梁子。‘拳定山’百里外尋來要找回場子,並拉著‘人廚子’做見證,約定了生死決斗,而亦正亦邪的‘裂鐵叟’是牛朋三年前在陝北杏子林無意結識的忘年之交,听聞消息後怕牛朋有失特來助拳。

二人之斗本是方天達受張金馱挑唆而起,未曾想雙方打了個不相上下,待比斗止歇,牛朋終于有機會將事情挑明,‘拳定山’聞听後查明原委,也是恩怨分明之人,不僅廢了自己這個弟子將其逐出師門又親自向牛朋請罪,至此二人不打不相識,冰釋前嫌。除牛朋外,‘裂鐵叟’梁九翁三人也是相互仰慕久已,便共聚牛朋所居客棧痛飲。

牛朋听聞消息後不敢怠慢快馬加鞭,終于當日晚上接近了終南山地界。其實付強二人所見雖也是小朋的兄弟,但並非丘翳風,而是剛下山尋找姑姑的楊過。小龍女因遭尹志平褻瀆誤會了楊過,憤而下山,楊過久等未歸,心急如焚,方才下山尋找。

眼見天色漸黑馬已疲累,牛朋只得下馬找尋歇宿之處,只是一路急趕,錯過了村鎮市集,哪還有客棧人家安歇,便一邊慢慢前行一邊找尋合適的地點。走了不大會工夫,只見道旁有一座破舊石屋,似乎無人居住,他尋思道︰「再這樣找下去恐怕也找不到人家,今晚不如我就在這歇歇腳吧」,于是將馬拴在屋外木樁上,便推門進了屋內。

未曾想屋內霉味甚重,煙塵撲鼻,他連打幾個噴嚏後忙出屋尋東西打掃房間,待打掃完後但見屋中桌椅破爛,床筵毀壞,此屋顯是廢棄已久。

略作收拾,牛朋取食了些干糧後走出了屋子,此時四野寂靜,唯余蟲鳴,籠罩在靜靜月光下的他,思緒不由得飄散開來,俄頃,忽見他雙眉皺起,長嘆道︰「數日來所經之地,常見十室九空,如今世道為何這麼紛亂,當真人命不如草賤嗎?」,接著又想起大哥亦尚未尋得,有負父母所托,一時愁腸百結,抑郁難堪,便在此時偏從遠處來了兩人。

待來人走近,只見一個是一身白衣,冰清玉質,柳葉眉,瓜子臉的漂亮小姑娘,一個是污衣垢面的鄉土邋遢少年,不片刻二人已來到石屋前,不曾想那少年突又走向遠處,而那小姑娘徑直來到石屋近前,看其行動竟似有些跛足。

那小姑娘看到一個英武不凡的少年站在庭院中,而在院內馬樁上正拴著一匹健馬,料想這個石屋怕是為此人先佔據。她走到那少年跟前正要說話卻見其雙眉愁瑣,側身遠視,對自己是理也不理,她心中微怒,叫道︰「喂,天晚了我們沒地方住,想在這住一宿啊!」,竟似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如同直接下命令一般。

牛朋之前一瞥已知她是跛足,又見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此刻她雖言語沖撞,也未放在心上,轉身道︰「當然可以,我也只不過在此借宿而已,妹子請吧」,說罷便轉身回屋。約莫一頓飯的功夫,垢面少年已然回轉,手中拖著一只獐子,也不回屋,徑自生火燒烤起來,牛朋見此那小姑娘恨恨瞅著那少年,貝齒輕咬下唇,已然會意,拿出干糧道︰「妹子,恐怕你們還沒吃東西吧?我這有些干糧先吃點吧」。

小姑娘怒道︰「要你管,哼」,牛朋不以為意,輕輕一笑,卻把干糧放在了地上。過了片刻,小姑娘咽了口口水,猛地伸手拿起干糧道︰「吃就吃,不過我可不會謝你,是你願意給的」。

牛朋無奈的搖搖頭,言道︰「沒什麼,行走江湖總有不便之處,自應相互照應,這里還有些水,一起拿去吧」。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月復中饑餓,便取出些干糧吃了起來,片刻後,她道︰「謝謝你的干糧,我飽了」,語氣已和緩了許多,牛朋點頭笑笑不語。

此時垢面少年也已將獐肉烤好,陣陣肉香飄了進來,只听他道︰「啊,好香,吃肉嘍」,他還道小姑娘未曾吃過東西,故意拿此話來引誘她。屋里的小姑娘哼道︰「吃,吃,吃,吃死你個大傻蛋」。少年見她久不出來,也不再喧鬧,烤架上留了一塊獐肉,他自尋了個草剁歇息起來。小朋覺這少年甚是有趣,起身道︰「妹子好生歇息吧,我去和那位小兄弟做伴」。

小姑娘堅持讓他坐下,對著那少年怒道︰「你不用理會那個髒息息的臭小子的,我狠不得一刀殺了他」,牛朋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姑娘未免太過狠辣,莫非她和那少年有仇?」,問道︰「這是為何?」。小姑娘臉紅了紅,「這少年一路糾纏並誣陷自己是他娘子」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小朋見狀道︰「定是他沖撞了妹子,無事,得饒人處且饒人,妹子何必和他斤斤計較」。小姑娘雖然不贊成他說的但也願意和他多聊會,感覺眼前這個沉穩端重,溫和有禮的少年,比之外面蓬頭垢面只知胡攪蠻纏的臭小子,強了百倍,千倍。

又聊了會,小姑娘道︰「這位大哥,承蒙你照顧,還不知道你尊姓大名?」。牛朋道︰「妹子客氣了,我叫牛朋,不嫌棄的話叫我牛大哥就行」。小姑娘听他報名,心中一樂,暗道︰「牛棚,呵呵,真有意思」,轉即似又想起了些什麼,眉頭微皺道︰「天哪,他不會是一路上江湖人傳頌的‘忠義俠’牛朋牛大俠吧?」,復又一想眼前少年只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怎可能會是名震江湖的牛大俠呢?迅即拋卻了這個念頭。

牛朋將她的話收在耳里,不以為意,問道︰「妹子為何會到了這里?那少年又是你什麼人呢?」。小姑娘沉吟片刻,考慮是否將事情始末告訴給他,最後看著他關切的眼神,還是和盤托出了。牛朋看著她,暗道︰「原來如此,不過這小姑娘性太沖動,出手不分輕重,怕是跟對方結下了難解的梁子了」,看她嬌小縴弱的身材,心中暗生憐惜,便關切地道︰「既然我有緣和妹子相遇,倘若對方前來尋仇,我必會保得妹子周全」。

小姑娘雖然不信但心中感動,對牛朋大生好感,然而得罪仇家非同小可,她不願連累這熱心少年喪命,便道︰「牛大哥好意,小妹感激不盡,只是此事是小妹一人所為,望大哥且莫插手」。牛朋嘆了口氣不便多說什麼,眼見天色不早,便起身道︰「妹子,你好好歇息」。

小姑娘知他為讓自己方便,讓出了石室,看著牛朋走出去的背影,她眼神溫和了許多,直直地看著腳面,卻不知在想些什麼。來到院中,此時那鄉土少年看似已經睡著了,牛朋便斜臥草垛另一側,仰觀星斗。

不知不覺間已到中夜,忽然遠遠傳來幾個腳步聲將打坐的牛朋吵醒了,片刻後只幾人來到石屋前,瞧見了里面的小姑娘,只听門口一人叫道︰「小賤人,快出來,你躲在屋里,就以為道爺能饒了你麼?」。又听另一人道︰「我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削你兩只耳朵、三根手指。」第三人道︰「老子在門外等著,爽爽快快的出來動手罷。」說著向外躍出。

三人圍成半圓,站在門外。牛朋仍暗自不動,看他們如何了斷。垢面少年卻打了個哈哈,嚷道︰「哪來的瘋狗亂叫亂嚷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三人聞言大怒,卻見小姑娘手提單刀躍了出來,只得先對付小姑娘。

她更不答話,翻腕向左邊那人挺刀刺去。那人手中拿的是條鐵鞭,看準尖刀砸將下來。鐵鞭沉重,兼之膂力甚強,砸得又準,當的一聲,小姑娘單刀月兌手。卻見她手腕斗翻,施展一派輕靈飄逸的武功,奪過道人手中長劍,順手斫落,噗的一聲,道人肩頭中劍。那道人大聲咒罵,躍開去撕道袍裹傷。

小姑娘舞劍與使鞭的漢子斗在一起。另一個矮小花子手持花槍,東一槍西一槍的攢刺,不敢過份逼近。那使鞭的猛漢武藝不弱,斗了十餘合,小姑娘漸感不支。那人出手與步履之間均有氣度,似乎頗為自顧身分,小姑娘數次失手,他竟並不過份相逼。那道人裹好傷口,空手過來,指著小姑娘罵道︰「古墓派的小賤人,下手這般狠毒」。挺臂舞拳,向她急沖過去。白光閃動,那道人背上又吃了一劍,可是那矮漢的花槍卻也刺到了小姑娘背心,使鞭猛漢的鐵鞭戳向她肩頭。

牛朋見此動容,撿起兩枚石子同時擲出,他不願傷人,一枚蕩開花槍,另一枚打中了鐵鞭,兩件兵器登時月兌手飛出。便在小朋出手時,那垢面少年也遲後片刻打出兩枚石子,他離三人較近但不及小朋勁力強猛,待牛朋石子打中時,他的兩枚石子差之毫厘相繼落空。

牛朋見他手法高明,心中微訝,但那少年卻還未辨別出其中關竅,以為自己石子打中了,卻在詫異另有何人發了暗器,轉頭一打量卻正好瞧見了牛朋,然而還未曾看清形容,原地已無人影,少年大驚,暗道︰「好快的身法」。

卻說那那猛漢武功當真了得,鐵鞭中石月兌手,心中驚駭,愣了片刻,忽然醒悟,雙掌倏地穿出,快似閃電,擊向小姑娘胸口。小姑娘看著這力道強猛,快捷絕倫的一掌,躲閃不及,暗道︰「爹,娘,雙兒對不起你們,不能為你們報仇了」,竟是束手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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