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翳風終究沒吃,鄭重地將濕漉漉的蛇膽揣進懷里,抓著大鳥的兩邊翅膀,極快地告辭道︰」雕兄,你的盛情難卻,不過我有急事,還是留著在路上吃吧,我真的要走了,因為有個嬰兒落入了壞人手中,我得趕快去救他(她),改日事了,我一定再來找你」。
話音落時,也不管大鳥听沒听懂,一溜煙竄上谷口,撒丫子狂奔而去,留下大鳥低鳴了兩聲,看著他的背影發愣,它本想將口里另一枚蛇膽也吐出來給丘翳風的,免得他早上挨餓,沒想到這家伙急沖沖就走了,它都沒來得及反應,琢磨著,還追嗎?還追嗎?。」嘔——!」、」嘔——!」,將懷里的蛇膽掏出來拋到一邊,丘翳風直覺腦子里都灌進了腥臭,彎腰一頓狂吐。
過了一刻鐘功夫,才終于緩過氣來,喃喃道︰」朋友不是人的滋味,太可怕了」,但話說回來,那蛇膽確實對他身體的恢復極有好處,他只好又找來幾片大樹葉,一層又一層將它包裹起來,重新揣在懷里,沿著山道向外走去,準備在遇到水源時,將這枚蛇膽好好清洗一番再下肚,此時卻是無論如何吃不下的。
旭日緩緩升起,路邊的青草上還掛著點點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官道上開始出現三三兩兩的行人,都在不緊不慢的趕路。
山腳下,從遠處走來兩個道士樣人,腰跨長劍,大步流星的向前趕著,相互間稍錯開半個身子,兩人身高普通,其中一個長須蛙臉,身材稍胖,另一個臉型稍長,中等身材。
這兩個道士,步履矯健、臉色肅穆,身上衣衫微潮,顯然極早便趕出門,長須板著臉在前,長臉神色木然在後,兩人只顧悶悶走路,並不答話,轉眼間便走出去十數丈遠。
又行了小半個時辰,倆道士正轉過山腳時,突然身後十數丈外的山坡斜道上傳下來一個清朗溫潤的叫聲道︰」兩位道長且慢,在下可否求點水喝?」,話音落時,那人竟在兩個道士轉身間已來到他們身後。
被來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欺到了身後,這兩個道士齊齊色變,凝神看著來人,小心防備起來。
其中那個長須蛙臉的中年道士,噌地拔出了背後的長劍,一臉緊張地叫道︰」什麼人?你想干什麼?」,他的聲音尖亮嘶啞,令人听了極不舒服,偏他喝問時一臉正氣之態。
倒是他身旁面白樸實的長臉道士絲毫不顯慌亂,拱手問道︰」在下全真教長春真人門下尹志平,敢問尊駕高姓大名?以閣手,突兀找上我二人,定是在下和趙師兄無意間冒犯了,閣下大度,還請包容海涵!」,話語落落大方,神態不卑不亢,這等氣度,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再看那出現之人,一襲髒破的藍袍,但身形頎長,身上仿佛籠著歲月雕琢的錦袍,氣質時而幽深莫名,時而光輝明媚,只是那麼隨意站著,天生的氣度和形貌便讓人無法輕視,而他背後那邊明晃晃長劍倒像是擺設,極易被人忽略,模樣雖屬狼狽,精氣神卻如烈烈熔漿,讓人惶惶不可正視,不是丘翳風更是何人?
听迎面的長臉道士自保家門是尹志平,丘翳風稍顯吃驚地道︰」哦?你是尹志平,旁邊的那個就是趙志敬嘍?」,說話時修長的五指正捻著下巴,雙臂松垮垮地環抱在胸前,用很是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趙志敬,這幅形貌,讓人一看便感覺他很是不懷好意。」臭小子,你看什麼?」,被那藍衣人的眼神盯得渾身不得勁,長臉道士臉色漲紅,氣惱地罵道。」哈!哈!哈!哈!」,听到趙志敬喝罵,尹志平見那藍衣青年反而大笑起來,心知不妙,哪曾想,對方接著突然臉色一變,竟干嘔了起來,半晌不曾說出話來。
又等了數息,只見那藍衣青年重新轉過頭來,面色冷淡地對著尹志平和趙志敬道︰」好了,你們倆把身上的干糧和水袋留下,可以走了」,語氣不慍不火,偏有種冷肅的絕情味道。
听到此言,那長須道士趙志敬嘲諷地一笑道,」原來是個打家劫舍的小賊,想要干糧?呸,道爺偏。」。」砰」,趙志敬話還未說完,斜拉里一巴掌抽來,他便飛在了半空,」噗嗤」,一口血和著牙噴了出來,人落下時已經羞惱的閉氣過去。
收回手,丘翳風對著手吹了吹道︰」恁多廢話!」,接著淡淡地看了尹志平一眼,尹志平額角抽了抽,後背冒出冷汗。
接下來自然再無二話,尹志平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二人的干糧和水袋,目送著打劫全真教高徒的藍衣青年模走了趙志敬的銀兩遠去,這才掐著趙志敬人中,將他喚醒,二人一起上路不提。
丘翳風著急趕路,自然不願跟人多糾纏,奈何趙志敬找事,他也不介意順手收拾了他,他出手,對付武功比他低的,往往是雷霆一擊,出其不意,武功相仿或者比他高的,他便會奇正相輔,認認真真較量,至于他為何干嘔,原來,大鳥給他的蛇膽,被他出山前,尋到一處小溪後清洗了吞了。
之後,便總有些干嘔,嘴里也總覺著有些異味,他翻山越嶺好一陣才來到山腳,下山時,恰好遇到了尹志平和趙志敬二人,自然想借口水漱口,于是尹志平和趙志敬才有了這場遭遇。
且說趙志敬和尹志平再次上路後,都謹慎了許多,沿著官道邊上迤邐向北行去,低調地任由一個個蒙古哨卡盤查,也不知蒙古人為何巡查如此嚴密,到了卯時末刻光景,二人終于到了一處市鎮。
其實,在尹志平催促下,二人早在半夜便從襄陽城出發了,準備回重陽宮復命,一直到現在還不曾用過早飯,路上又被丘翳風劫了一道,正是又餓又渴之時,見了集鎮,豈有不喜之理?
至于他們之前之所以會在襄陽,是因奉掌教真人之命,前來告知郭靖蒙古人要大舉進犯的消息,到了襄陽後,待了幾日,期間協同城內守軍一起防御城池。到了此時,蒙古人攻勢已退,他二人留下也沒有多大用處,便毅然向郭靖、黃蓉告辭離去,一路上處處見蒙古人哨卡,怕出了什麼變故,二人便一路疾行,才趕到了這里。
在集鎮行了片刻,二人發現了一處賣吃食的攤鋪,便快步走向那涼棚,點了兩盤花生米和一盤清炒萵筍,饑腸轆轆的他們,就著糝湯、大餅便大吃起來。
待肚月復飽滿,趙志敬斜倚在身後蓬柱欄桿上,疼地咧了咧嘴,鼓著高腫的腮幫,恨聲道︰」媽的!總有一日,我要將那個臭小子碎尸萬段,哎呦!」,一咬牙,腮幫上的腫脹處又開始痛起來。」趙師兄,你我是清修之人,何苦多生事端!」,尹志平勸解道,他總覺得那個年青人很是面熟,而且身具那麼高的武功,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尹師弟,你是大著嘴說風涼話,挨打的又不是你!趙師兄我都被人打了,你不但不幫襯,還向著外人說話,你是何居心吶?」,趙志敬氣惱地對尹志平訓斥道。
被趙志敬一嗆,尹志平不知該如何回應,干脆不再說話了,等著趙志敬休息好了一起上路。」走吧,走吧!」,見尹志平不在吭氣,趙志敬滿肚子火發不出來,氣哼哼地當先走了出去。
二人走了兩個時辰光景,來到了一處小村子外,村子十分破敗,處處殘壁斷垣,看起來沒有幾戶人家,趙志敬看著村子,眉頭一皺道︰」這麼個破地方,怕是討口水喝都難」。
裝作沒听見趙志敬的話,尹志平當先走入,尋到了一戶頗像樣的屋子前,高聲叫道︰」敢為主家可在?貧道二人想討口水喝,還請行個方便!」,叫了半天並無人應聲,尹志平頗感無奈,轉身欲走。
趙志敬輕哼一聲,直接一腳將門踹開,大步而入,邊走便對著身後要來阻攔的尹志平道︰」尹師弟,你怎如此迂腐,出門在外,自當一切從權」。
進到院內後,他毫不停頓,正對著內堂而去。」嗯?一個人也沒有?」,趙志敬見屋內倒也整齊,只是除了盆盆罐罐和尋常桌椅、床榻,再無他物,不由心生疑惑。」不好!趙師兄,我們快走」,門口的尹志平沖了過來,對著趙志敬低聲告誡後,硬拉著他向另一面的院牆跑去。
趙志敬不明所以,見他強拉著自己,甩月兌他的手,怒道︰」尹師弟,你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虧得諸位師叔伯如此看重你,命你為三代弟子首座,你就是這般對待他們的厚望的嗎?作為全真弟子,我趙志敬羞于與你為伍」,很少有這樣理直氣壯地訓斥尹志平的機會,趙志敬很是舒暢,一口氣說了許多句,聲音越來越高。
尹志平心急如焚,按捺住焦急,認錯道︰」是志平不堪,師兄教誨的是,只是門外金輪法王一行人就在附近,你我二人還是趕快離開此地為妙」,說罷當先疾走。」啊!」,趙志敬聞言大驚,那穩如泰山之勢瞬間消融,惶急著,也跟著尹志平向牆頭躍去。」哈!哈!哈!哈!」,隨著大笑聲,牆上突然出現一個身材高瘦的紅衣老和尚,朗聲道︰」還是給老衲留下吧!」,只見他右臂輕揮,金輪瞬間月兌手,向著正躍向牆頭的尹、趙二人切去,將他們又逼落回去。」金輪法王!」,尹志平和趙志敬落地後驚呼出聲,見此牆不通,他二人急忙轉身向門口沖去,」哈!哈!此門不通,二位快快回去吧!」,卻見門口出現了一個高鼻深目,曲發黃須的胡人,這人頸懸明珠,腕帶玉鐲,珠光寶氣,不是尹克西更是何人。
尹志平和趙志敬對視一眼,無奈中,齊齊躍向了臨近的另一面牆,還未等躍過牆頭,卻听金輪法王和尹克西一起笑了起來。
二人心知有異,但還未明白是何事,」砰」、」砰」兩聲,後腦勺上各中了一記,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噗通」、」噗通」先後掉在了地上。
卻見那牆下大缸邊,落回個又黑又矮的天竺打扮樣人,手里抓著個木棍子,正輕輕撫模著嘿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