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暴雨如瓢潑般傾瀉直下,丘翳風頂著大雨終于趕到了前面的集鎮,渾身上下俱都濕透,但那股英睿超拔的氣息,無論何時都不曾減損,這是一個人在風風雨雨、無盡逆境中磨礪雕琢出來的內蘊通明。
走到一家客棧門前,立在門邊的一個搭巾小廝立刻笑呵呵的跑上來接待,笑言道︰「哎呦!客官!這都淋濕了誒!您趕緊入堂歇著,您老這是要打尖呢還是要先用飯呢?哎!這個交給小的好了」,連珠炮的說著又接過了馬韁,人倒也伶俐非常。
馬韁月兌手,丘翳風騰出手來撫模著馬兒的脖頸,微笑著道︰「馬兒!一路跟著我未曾好好休息,既然遇到大雨,你便好好休息一夜吧」,對那小廝稍一點頭致歉,這才開口道︰「小二哥,我這馬兒勞累了一天了,勞煩你備些上等草料、黃豆,再準備些清水,讓人好好喂食它!辛苦了!」,說完丟出了二兩銀子。
那小廝接過銀子,樂的忙不迭答應,此時他也看清了來的客人,心中暗自揣測道︰「這客官儀表氣度非凡,定非常人,身上若有若無的懾人壓力,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小廝牽著的這匹戰馬已經被哨鋒營的人重新處理過,再沒有那麼明顯的軍馬特征,此時的樣子倒更像個駑馬,丘翳風來時一路騎著卻也少了許多麻煩,不需再隨手打發戰馬暴露後尋來的蒙古游騎。
這時候的蒙古軍中跟江湖人之間有個潛在規矩,被搶劫的零星軍馬若在市井出現,蒙古人見到便會極力追殺,若奈何不了對方,也不會糾纏不休,任其走動,到了別處地方,自有建制內的其他蒙軍遇到後追拿。
「這位爺可比那凶狠道姑好多了,這馬我得交待老楊好好照顧」,小廝感受到丘翳風的尊重,轉身走出兩步後開心的嘀咕道。
正準備邁進大堂的丘翳風听到小廝的嘀咕聲,心中一動,轉頭道︰「哎!小二哥,你回來一下,我有點事找你打听一下」。
那小廝听到客人又叫喚,樂顛顛地牽馬跑了回來,躬身熱情地道︰「客官,您想問什麼直管說,小的知無不言」。
「剛才听小二哥說道姑什麼的?能給我講講是怎麼回事嗎?」,丘翳風溫和地問道。
聞言,小廝臉色一變,謹慎地打量了一遍附近,這才有些恐懼的靠近丘翳風小聲道︰「客官,您為人和善,我得給您提個醒,客棧里下午不知從哪跑來個道姑,人長得那真是漂亮極了,懷里還抱了個孩子,就是不知為何,偏偏凶狠的要命,來我們客棧投宿時一拂塵打死了賈喜,當時我沒來在前堂,听人說是賈喜迎接時說了一句「您老」就惹怒了那凶神,唉!白白搭上了條命,客官,遇到她,您可離遠一點」。
拍拍小廝的肩頭,安撫他傷心的情緒,丘翳風點點頭笑道︰「好,我知道了,謝謝小二哥的提醒,你去忙吧!」。
「誒!好 !那客官您進大堂直接找掌櫃的就行!」,小廝又恢復笑臉,牽著馬走向客棧後面的馬廄。
進入大堂,丘翳風先要了一間樓上的客房,洗過澡換了一身干爽利落的短襟衣服,便又走了下來,此時外面電閃雷鳴、暴雨如注,也不怕李莫愁跑了。
大堂已近乎坐滿,在中間偏後的位置還有一個無人座位,不理會眾人驚異的目光,丘翳風便走了過去坐下,又有小二上來,他便點了一碟「三皮絲」要了幾個「臘汁肉夾饃」和一碗白粥,準備邊吃邊听听各路人的趣聞,吃完就直接去找李莫愁。
這時,背後兩人的談話吸引了丘翳風的注意,他凝神听到︰
「嘿嘿!你來得晚,是不知道啊,下午這間客棧來了一個‘凶名卓著’的大魔頭」,說到這,背後那人說話聲音也小心壓低了,好像怕被大魔頭听到似的,直到對面的人催促他,才又輕聲道︰「說話得小心,不然會惹禍上身的,好好好,告訴你,這大魔頭不是別人,正是讓江湖人聞名喪膽的赤練仙子「李莫愁」,據說啊,她是被人騙情才性情大變,以前也是個溫柔可人,嬌滴滴的大美人呢!」,說著話鋒一轉又道︰「哎,我告訴你個秘密啊,你可別告訴別人」。
丘翳風听到他停頓了一下,猜測他是在打量周圍,準備說出秘密,過了兩息,果然听那人接著道︰「這次這李莫愁還抱了個孩子,應該是她和別人剛生不久,你想,她平生最恨男子,這是怎麼回事呢?畢竟,這麼一個大魔頭,誰敢要啊?更遑論和她生個孩子了」,他對面那人連聲應和,顯然是深有同感,但疑惑之下,忙追問到底這李莫愁跟誰生的孩子。
听到問話,這人興致更高,神秘兮兮地道︰「你想知道?嘿嘿,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但要知道這江湖上清楚此事的人不出五個,恰好的是,在下也知道,告訴你是可以告訴你,不過這頓酒錢你得付了,如何?」。
他對面那人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想也不想便應下了,這人心情更舒爽了,拿捏著腔調道︰「要說這人是誰啊,還跟少林寺有關系,當年這人還在少林寺當和尚,在一個柳絮紛飛、夏雨綿綿的日子里,他和大魔頭兩人在姑蘇一處湖邊相遇了,你別問哪個湖邊,听我說,這和尚了不得啊,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生的是貌賽潘安、才比那誰,總之,簡直是萬里挑一、出類拔萃的俊秀人物,這大魔頭一見,頓時便心生愛慕,對這和尚說出了渴慕之言,你猜後來怎麼著?」,他又賣起了關子。
等到對面那人發問,他又將和尚如何冷冷拒絕李莫愁、李莫愁又如何苦苦哀求,和尚如何慈悲不忍傷她,怎樣假裝答應,之後又如何月兌身回了少林,講的是精彩紛呈、高chao連連,他說的高興,卻沒主意,周圍的人都不再說話,豎耳听著他胡謅。
這人情致上來,便口若懸河地繼續道︰「再說這和尚回到少林寺清修,沒過幾年,又听說李莫愁做下了許多惡事,便發願若不能勸李莫愁向善便誓不成佛,于是就還俗了,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了李莫愁,但李莫愁恨這和尚當年拋棄了她,便蓄意報復,和尚要用大誠心感化她,于是……,到了這時啊,這和尚就知道李莫愁已無可救藥,不但騙了他的身子,還騙了他的感情,于是毅然決然又一次離開了,這才有現在李莫愁抱著孩子到處找他,到了這里的事發生」,說著拍著大腿做出了結論,眾人听的如痴如醉,不約而同地齊齊「唔」了一聲。
眾人一起應和,這講著「李莫愁和和尚不得不說的故事」的人才悚然一驚,發現周圍人竟都在看著自己,尷尬道︰「咦!怎麼這雨不下了?」,他本是轉移眾人注意力,其實根本不知道外面雨還下不下,但偏偏雨還真不下了,這一打岔,眾人都不在看他,各自討論。
過了片刻,他見無人注意便悄無聲息地溜走了,看那樣貌,賊眉鼠眼的,竟依稀與當年龍崗山的狗蛋相似。
此時丘翳風早已離開,在那賊目鼠眼的家伙編造第一段故事的時候他便吃完走了,實在听不下去了,他絕沒想到接下來這家伙會足足講了大半個時辰他和李莫愁的故事,並且這段故事其後很快在江湖上傳開了,而且越傳越邪乎。
「哇!哇!哇!哇!」,听著這間房間內連續不停的嬰兒哭聲,走到門口的丘翳風心里松了口氣,知道嬰兒還沒事,他並沒有立時推門進去,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李莫愁似乎特別喜歡嬰孩,他心里突然冒出想確認一下這件事情的想法。
「哦!不哭!不哭!寶寶不哭」,屋內傳來溫柔嬌媚的女人聲音,透著心疼和寶貝呵護的意味,丘翳風頓時確認聲音正是李莫愁的,若傳出去心狠手辣的赤練仙子有這樣一面,怕是任誰也不會相信。
「寶貝不哭了哦!來裹手指!唉!早知道就把下午的那個女人抓來了,也就不會餓到寶寶了」,李莫愁坐在床邊抱著嬰孩心疼地道,她上午剛到集鎮,便到處找哺乳期的婦女,後來好不容易終于找到一個,才讓懷中的嬰兒吃飽了一次。
她一開始並不知道如何喂養嬰兒,但也未如原著中那般傻氣,開始時嬰兒一直哭,一直哭,她怎麼哄也哄不好,最後嗓子都哭啞了,李莫愁心疼,但不知怎麼辦才好,便在路過一處村子抓了個婦女詢問,這才全部弄明白了,但那村子里沒有哺乳期的婦女,她逼得沒辦法,又威脅那婦女讓她想辦法讓孩子吃飽,不然就殺了她,那婦人哪見過這等場面,差點嚇尿了褲子,好在也是個伶俐人,又給出個主意,告訴李莫愁沒有人女乃可以用牛羊女乃,嬰兒的問題才最終解決,嬰兒吃飽之後,李莫愁從村子出來,正好遇上尹志平和趙志敬,賺了匹馬。
來到集鎮之前,李莫愁已將搶來的馬匹扔掉,她實在厭煩一路上那些蒙古游騎的騷擾,在集鎮找人喂飽嬰兒,她就找到了這家客棧,那迎門小廝一句「您老」犯了李莫愁忌諱,被她當場打死,後來官府差役來拿她,又被她出來擊殺了幾個,衙役們知道惹上了凶神,再不敢管,一哄而散。
見李莫愁出手如此狠辣,客棧老板幾乎嚇癱、當時便想跑路,但李莫愁何種場面未曾見過,丟下一句︰「若是招待不好本人,一個也休想活」,便將客棧中的老板和下人們震的一步也沒敢離開,戰戰兢兢維持客棧里的一切,待李莫愁回到房間後,整個集鎮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切照常運轉,這就是亂世,惡人以「武」犯禁,視人命如草芥,而「人們」也不以自己的命為貴,丟了便丟了,何處還有正義和公道?再說客棧里有很多客人都是江湖人,能認出李莫愁的更是不少,但越是這樣,就越不敢出頭。
「唉!你爹爹和娘親也不管你了,到現在也沒來找你,現在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你先裹我手指好不好?等會雨一停,我就帶你去吃女乃好不好,寶寶?」,李莫愁听著嬰兒沙啞的哭聲,心疼地道。
嬰兒如何听得懂,還是哭,李莫愁就輕輕拍打著哄她,一點不耐煩也沒有,讓丘翳風甚感為奇,他也很有耐心,一直等著李莫愁將嬰兒又哄睡了,而此時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咳!咳!」,丘翳風咳嗽兩聲將身形退離門口,一揮袖,用勁風將門鼓開了!知道若是自己不主動現身,李莫愁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自己,
「誰?」,竟一直沒發現門口有人,李莫愁心中大駭,知道來了頂尖高手,見門打開,想也不想,揮手便抽出六枚冰魄銀針震腕甩出,對著門口上下左右四方位破空而去,速度之快,如疾光電閃。
銀針出手,李莫愁心道︰「憑我多年練就的反應手段,任你如何躲閃,也休想毫發無傷。」
「雕蟲小技!李莫愁,這次看你——還往哪里逃?」,輕靈的話音落時,門口閃出一個身穿藍色開襟短衫、白緞蠟褲的年青人,模樣俊美的一塌糊涂,李莫愁卻是目光一凝,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