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郭芙臉色變換,突然黯然愁怨起來,郭襄好奇叫了兩聲,見她神色恍然仍是沒應,便到她面前擺擺手,拍下肩膀道︰「大姐!想什麼呢?那麼出神」,郭芙被嚇了一跳,那個雖見數面,卻驚艷地一生難忘的身影隱去,她瞪了郭襄一眼沒好氣地道︰「死丫頭,你干什麼?嚇我一跳」。
郭襄臉上露出戲謔之色,倒背著小手,蓮足輕挪,一步一步翹著腳尖踱步道︰「嘻嘻,不知道大姐在想誰呢,那麼出神,難道是姐夫?」,說著猛然轉身,伸出右手女敕蔥般的食指指著郭芙嬉皮笑臉地做怪樣。
「行了,行了,沒大沒小,菜上來了,快吃你的飯吧」,郭芙半嗔半怒地斜剜她一眼,打斷她道。
旁邊的郭破虜卻沒那麼多話說,他心思駑鈍,只知道跟著大姐二姐辦事就行了,此時听到郭芙說可以吃飯,立時拍手喜道︰「好誒!那我們快吃飯吧,大姐,二姐」,說著拿起筷子開始夾菜。
吃過晚飯從酒樓出來,姊弟三人便準備尋家客棧休息,郭芙輕車熟路,直接向著東南方向行去,果然一刻鐘功夫後就在集鎮邊上看到一家名字叫「悅來客棧」的兩層牌樓,規模中等,在這處集鎮上已算難得了,更方便的是門前便是通往南面襄陽官道的路口,客棧是集鎮唯一一家,路口也是南向唯一一處。
就在姐弟三人剛進酒樓,霍都偽裝的中年豪客便帶著手下從胡同里現出身形,站在角落里看著客棧陰笑道︰「哼哼,果然是自投羅網,這次看你們姊弟如何逃得過我的手掌心」。
「嗯?」,這時候客棧二樓最北面的窗口中,站的筆直的一個青衫少年看著樓下疑惑起來,他之前已看到郭芙姊弟三人進入客棧,對突然出現的霍都等人立時有了初步判斷,知道這些人可能為那姊弟三人而來。
察覺到樓上的視線,霍都猛然抬頭,卻見樓上是一個面容俊秀、氣質淡然儒雅的少年,二人視線相對,一觸即分,霍都瞳孔一縮,少年卻抬起了視線。
眼神一凝,霍都轉身道︰「安排兩個人盯住這里,模清那姊弟三人的住處,其余人先在附近找處地方休息,晚上再動手」,說著當先大步離開,腦海里仍在回放著那俊秀少年剛毅沉凝的視線,仿若又看到了昔日的另一個少年,如今的蓋世豪杰,那是他當年入中原吃的第一次大虧。
二樓的少年移過視線便再沒關注霍都等人的行止,轉而在街道行人身上逡巡,就那麼立在窗前,一動不動,直到夜幕降臨,不能視物,方才轉身回到屋內。
少年坐在桌前倒了杯水,從懷中掏出十數個銅子,珍而重之地掂量了兩遍,面色愁苦地喃喃道︰「師父啊,你再不來,徒兒我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這少年正是小毅,已等了丘翳風月余,身上的銀錢幾乎用盡,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當日程英帶著他一路南下,順便在流民中做了幾件除暴安良的事,到了這處集鎮,料想丘翳風處理完重陽宮的事情,至多十余日便能趕來,便讓小毅在此等候,她先去了襄陽,未想事情繁多,整日忙的焦頭爛額,再也未月兌開身,甚至顧不得小毅這邊的事情。
愁了一會,小毅突又振作起來,一揮拳頭給自己打氣道︰「丘毅啊丘毅,這點困難就把你打到了?忘了師父怎麼教誨你的了?要自立自強,恩,明天就去找事做,不怕沒錢養活自己,不能讓師父師娘失望」。
開導了情緒,他便爬上床,開始每日的例行功課,搬運起「繁星周天心法」來,十數日前他已經初窺心法門徑,此時境界已鞏固下來,開始將以前十余年的積累化作源源不絕的助力,容納到心法中來,將奇經八脈和開拓出的三條主隱脈連接起來,進行了繁星周天第一層的搬運。
轉眼兩個時辰過去,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霍都悄然回來,听到手下稟報那少年竟直愣愣站在窗前近一個時辰,也是心生疑惑,仍安排這兩人上去看住那處房間,他帶著其余人悄悄從樓下攀援向郭府姊弟三人住的兩間客房。
手下一個壯漢將南面的房間窗戶紙捅破,吹入了迷煙,接著另一個漢子將煙哨接了過來,準備對著北面的房間吹氣,剛吹了半息,旁邊的窗戶突然打開,這漢子嚇了一跳,煙哨中的毒氣頓時吸入了口中,腦中一眩,「噗通」掉了下去。
「廢物!」,霍都罵一聲,此時卻見那開窗的地方一個只穿著一身小衣的老者探出頭來,望向下方,見地上摔下去個人頓時一驚,正要喊叫,「嗖」,一枚銀亮的物事釘在了脖子上,他嘶啞著慘叫一聲,身形立時向後摔去,「砰」,一聲輕響,砸在了地上。
立時,郭芙姊弟住的北面這間房里有了動靜,悉悉索索似在穿衣拔劍的聲音,霍都暗叫一聲「遭了」,再也管不得許多,一腳踢破窗戶,躍了進去,身後好手魚貫而入。
「大膽賊人!看劍!」,卻听一聲嬌媚地冷喝,一個藍綢短褂的女子挺劍直刺霍都,出劍凌厲,身法迅捷,當真是個好手。
「嘿嘿!來得好」,霍都冷笑一聲,身形一側,雙掌猛然探出,一下子將劍身夾在了雙掌中,那女子用力一抽,卻微絲不動,頓時心中大驚,這時身邊又一個嬌女敕的聲音響起,「大姐,小心身後!」,話音落時,一個繡花長裙的少女一劍從旁刺出,卻是將藍綢短褂女子身側的壯漢逼退了出去,替她解了圍。
原來這房間內住的正是郭芙、郭襄姐妹,郭芙抽劍不動,立時棄了劍與沖上前的幾個壯漢打在一起,郭襄揮動寶劍亦抵住兩個壯漢,身形嬌小,劍法卻輕靈迅捷,配合著聲聲嬌斥,看的霍都也不禁眼神一亮,暗道︰「這小丫頭武功雖不及其姐,路子卻是極正,身法招式頗有幾分神髓,若非功力太淺,定然比她姐姐強出不少」。
這邊「乒」、「乒」、「乓」、「乓」的打斗一起,頓時周圍客房里的人都驚覺,小毅更是早就察覺霍都等人的行徑,此時見沖突已起,知道兩方已短兵相接,暗想這伙人夜里偷偷模模行事,定不是好人,決定幫一幫那姊弟三人,便起身出門,卻見正有兩個壯漢抱胸堵在門前,眼神驕橫地看向他,雖未說話,意思已不言而喻︰小子!識相點就快點回去。
「請讓開!」,小毅客氣地說了三聲,見兩人不為所動,立時自左而右橫掌一推,兩個壯漢哪曾將他看在眼里,舉起醋缽大的拳頭向著他當頭砸去。
「哎呦!」、「啊?」,接連兩聲呼喊,兩個壯漢被小毅一掌推出個跟頭,撞翻了護欄墜向樓下,卻是完全沒料到這少年斯斯文文,出手卻如此強橫犀利。
腳步不停,客氣地從走廊擠了過去,小毅直接來到了郭芙姊妹房前,越過身前幾人,打眼向屋內看去,卻見一個面容方正的英俊中年人正堵在門口,抱拳對著外面道︰「諸位請不要多管閑事,在下了解私人恩怨,與旁人無干!打擾之處,還請各位容恕一二,在下謝過了!」,他說話謙和有禮,儀表堂堂,看起來絕非壞人,外面雖有幾個江湖豪客,此時听他解釋,卻也不打算插手進去了。
「襄兒,我攔住他們,你快走,找爹娘來救我和破虜」,此時屋內傳來一個惶急地女子聲音道,立時另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反駁道︰「大姐,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聲音雖然急促,透出的柔婉甜膩,仍是說不出的動听。
「我看未必!閣下還是放過這兩個女孩兒吧」,這事人群中傳來一個清脆的男子聲音道,听音色,尚透著青稚,顯然應是個少年人。
霍都眼神一凝,側過身來向著門前看去,卻見一個身形挺拔的少年排開人群走了出來,青衫罩體,面白如玉,溫潤儒雅,不是白日里的那少年更是何人?
少年如此出眾,讓霍都心中一緊,暗自提放著,仍是客氣地道︰「小兄弟一看就是人中龍鳳,不過這是我和她們家門的恩怨,還請不要多管閑事!」。
「呵呵!」,少年淡然一笑,指著里面道︰「既然是私人恩怨,又何必半夜里鬼鬼祟祟行事,如此多人圍攻兩個女子,不嫌臊得慌嗎?」,看著兩個女孩兒岌岌可危,他立時走上前去盯著霍都眼楮道︰「還請住手!」。
「呵呵!」,霍都笑了,眼神一冷道︰「既然小兄弟執意插手,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話音落時,鐵扇已拿在手中,對著小毅的小月復便快如閃電地點去。
「哼!」,小毅伸手向前按去,繁星心法運轉,途中手勢變幻,猛然擊出,不是對準霍都執扇的右手,而是他的胸口,出手的瞬間身形已經偏轉過去,踏步欺入霍都跟前,雙掌中力道交織成籠,帶著烈烈風勢,倏忽間擊到了霍都胸前,霍都衣襟飄起,竟被風勢牽帶向前。
「赫!」,霍都倒吸口冷氣,猛進一掌,三掌交並,剛勁撞擊,他立時借機急退,到了丈外後不禁驚聲問道︰「這是什麼功夫?」,招發即至,但凡修為到了一定地步都能辦到,但能于招式發出間牽引敵人身形的,他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當真匪夷所思。
小毅並不答話,自然不會告訴霍都,這是師父丘翳風傳授的「殛風三式」中的「逆」字訣,其中精髓,他還遠未領悟到家,自不願于人前賣弄,見霍都避退,他直接向著客房內走去。
剛才的瞬間交手,他已試探出,眼前之人的武功絕非凡俗,身法,功力都是出谷以來僅見,真打起來短時間內未必能分出勝負,他也不見得能贏,但有師門絕技在身,氣力綿長,卻也不必畏懼。
見他逼近,圍攻郭芙姊妹的六個大漢立時分出兩人上前攔截,霍都亦于同一時間欺近,鐵扇當頭揮擊道︰「小兄弟,既然你干預他人恩怨,就休怪在下出狠手了」,話音落時,鐵扇帶著急嘯之聲已斬到他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