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還不用我段氏武學,更待何時?",這時段興智耳中傳來一道溫和醇厚的聲音,他立時知道身份早就被太爺爺看破了,不由心中尬尷無比,一張臉窘地通紅,看著趙向友又是一腿掃來,烈烈生風,剛猛無比,怒道︰"老家伙,小爺讓著你,你還真以為我好欺負,看指",說著一指下拂,迅猛至極地點向對方腿彎"陰陵泉穴",認穴堪位奇準無比,立時顯出了家學傳承和自身根基的深厚。
趙向友明面上是蕭少棠招攬地手下第一高手,凌厲剛猛的腿法,無堅不摧,出道以來,大小數百戰,負敗的次數絕對一掌可數,十數年隱跡邊陲,鑽研自身武學,將腿法練至大成之境,便是創出這路"罡震腿法"的真行門祖師也未必比他更高明,出山後,與察合台汗國的一隊騎兵沖突,將數十人盡數屠戮,從而被汗國通緝,其後,蕭少棠親自帶麾下高手追捕,打打合合,最終親身赴險才游說他加入麾下,可謂費盡苦心,此人本領也可見一斑。
"哼!小子!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趙向友冷哼一聲,身形陡轉,毫發間避開段興智突如其來地點擊,一個鞭腿橫掃向他腰間,比之段興智出手更凌厲迅猛了數分,眨眼既至。
"來得好!",段興智眼楮一亮,知道對手用出了真本領,雙腿劃步,身形輕動間,翩然移過數尺,來到了趙向友側後,這一套步法,神乎其神,趙向友察覺時,已感到後頸生風,頓時汗毛倒豎。
一燈大師看到段興智凌厲的反擊,眼中精光一閃,不由輕聲道︰"凌波微步!",顯然是動容了,這個重孫兒短短時間不見,修為進步簡直突飛猛進,現在竟連祖上傳下來的最深邃的高絕步法也練成了,讓他難以置信。
"砰!",四掌相交,一股大力震動的聲音傳向周圍,趙向友"蹬"、"蹬"、"蹬"、"蹬"連退四步,險些跌出擂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氣血震蕩不息。
段興智出其不意攻向趙向友後頸要害,迫得他倉促間托掌後迎,自身已使出了七八分力道,不想還是沒能奈何得了對方,雙掌發麻,同樣震退數步,顯然功力上大有不如,此戰艱難!不過,看著趙向友沉肩拔背,力沉丹田,再次迅猛飛腿絞來,就如破空擊來的巨大鋼鉗一般,段興智不但無懼,全身血液反而沸騰如煎,朗聲一嘯,猛迎上去。
力貫雙臂,段興智左右分擊,交手剎那間,竟被震退五六次,雙臂接連擊出數十拳,只听"砰"、"砰"、"砰"、"砰",爆響聲不斷,邊退邊悍勇反擊之中,竟以硬踫硬接下了趙向友剛猛無儔的"雙龍剪"。
雙臂發麻,嚴重腫脹起來,段興智看著趙向友,眼神中的戰意更濃,雙臂錯開,上下勾拿,一瞬間跨越數尺距離,抓到了趙向友小腿月復上,沒想到對面的小子硬功夫如此厲害,竟能將自己的雙腿絞勁盡數接下,趙向友心中震動,出手更不容情,雙腿旋分,以手撐地,猛地轉了個身形避過,雙腳接連下蹬段興智面門、雙肩,"蒼鷹蹬兔式",一連六腳踢出。
看到腳影遍布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段興智"嘿"然一聲,屈身弓腰,雙掌穿插,迎向上方,"啪"、"啪"、"啪"、"啪",一連六記拍擊,將趙向友的踢腳盡數接下,身形最終止住逼退之勢,雙掌變拳,丹田勁力狂涌,猛然向前擊出。
趙向友側身避開,身形翻轉,雙拳當空向段興智胸口擊落,未想他輕巧巧劃步讓開,拳勁落空,他立時察覺不妙,落身連忙回避,果見段興智雙臂猛然橫掃,瞬間砸至胸前。
再次被趙向友躲開,段興智腳步劃動,倏然又欺到了他近前,臂彎外鑿,頎向他胸口。
"呵呵!好小子,一身功夫兼有內外之長,倒似路數有些不像你大理段氏一脈了,若是七兄在此,定會對段兄家這個小孩兒極感興趣",看到年紀輕輕的段興智與灰衣老者那等老一輩高手打得風生水起,黃藥師不由贊道。
"藥師兄過獎了!這孩子心性浮動,終究耐不得寂寞,怕是將來成就有限",一燈大師也驚異于如今段興智武功的路數,不知他外出這幾年又得了什麼奇遇,配合家傳武學竟然厲害到了這等地步,但對這重孫兒心性知之頗深,知他如今如此出色,全賴少年時打下的雄厚根底,雖然聰慧穎悟,一旦潛力用盡,怕是終究難及同輩俊秀,一燈大師有此憂慮,卻也無甚他法,眼楮不由又轉向了另一處擂台,那是與段興智一般出秀的紫衣青年,卻是不知何種來歷。
此時的丘毅已經與崆峒的于厧長老的斗已到百余回合外,雙方斗上十余合便轉成了快劍,從一開始的勉力跟上,丘毅此時已經漸漸適應了快劍的節奏,于厧的手段似乎也沒有窮盡,好整以暇地不斷提升攻擊強度,轉換著攻擊手法,比到現在,劍術之爭已升了一個層次。
丘毅比到現在,也感覺到對面神情冷峻的矮小老者劍法當真高絕,便是當日遇到的霍都在招式技法上也遠遠不能相比,若是一開始便使出這等劍法,自己怕是走不到百余招就落敗了,不過感受到自己做絕大壓力下快速的進步,心中卻升起了一腔豪氣,輸有何妨?轟轟烈烈戰上一場便好。
一百五十招始,于厧劍術大變,一劍一劍,飄忽無形,東擊西至,變幻無常,快慢之中無從捕捉,劍劍不離丘翳風周身要害,一劍出,殺意籠罩四方,丘毅只感身體處處受到致命威脅,看著于厧一招接一招出手,心中發寒不已,這就是于厧真正倚之坐穩崆峒派劍法"五強"末座的"無定劍法"。
狼狽招架著于厧的無定劍法,丘毅身上冷汗直冒,十數招間,身上衣服已被割裂三道豁口,太可怕的劍法了,他于萬分危急中,心情沸涌翻騰,腦海卻出奇地定了下來,閃避格擋著于厧的劍路,捕捉著其中的痕跡,師父丘翳風所傳授的"瞬劍"、"輕劍"的奧義在眼前練成一片,一幅幅畫面閃過。
"世間萬物,但有存力發力之實,無有不可用,無有不能克",丘毅喃喃自語,心中卻明晰起來,追尋著昔日丘翳風出手的痕跡,調整著自身的動作,在對手的強大壓力下,對師傳武學的領悟漸漸登入明晰通徹之境,于厧的出手再也不是無跡可尋。
看到丘毅此時狼狽不堪的樣子,于厧心下放松,手上仍是不慢,佩服這個年輕人的修為,勸道︰"小子,你抵擋到現在實屬不易,當真是年青一輩少有的俊杰,罷手吧!老夫再出手,就要傷到你了"。
丘毅並不答話,輕搖了搖頭,眼神凝在于厧的劍法上,已漸漸琢磨出其中的門道,這套劍法說白了並未有什麼高深的精義,只是將"追魂劍法"和"玄空劍法"拆並施展,靠著用劍者自身對招式高明之極的掌控和深厚的內力功底為基,將劍法的變化,推演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輔以豐富的斗戰經驗和高超的眼界,每一招的運用都到恰到好處,讓人擋無可擋,可以說,這才是真正的用劍高手,劍在手中,已經發揮了最大的威力。
二十招後,于厧一劍斜削,下一刻,劍刃猛然出現在丘毅的左肩側,看到那年青人仍呆看自己手腕,全然不知危險來臨,他心中嘆口氣道︰"結束了,這年青人著實天資縱橫,可惜還是差了火候",下一刻心里浮現另一個念頭,此等良才美質,若能將他收入門下,定然能將崆峒派發揚光大,賽後何妨一試?
眼神一眯,丘毅全然明了了于厧出劍的軌跡,他已不需再盯著對方的劍刃,早已預判到長劍會擊在左肩頸上,只見他猛然轉身欺近,長劍直豎立于身側,左掌猛然向著于厧胸口推出,雄渾的掌力排空涌動,猝不及防地于厧臉色驟變。
"叮當"、"砰"兩聲幾乎同時響起,丘毅身形被劍斬右撲,于厧倉促接掌震退兩步,險些跌落台下,這一招近乎不分上下,于厧輕敵尚吃了點小虧,受了點輕傷。
"好!",于厧眼楮一亮,不由月兌口贊道,下一刻,他左掌食中二指並起,捏出劍訣,對著丘毅道︰"鐵長空,你不錯,值得老夫用盡全力,小心了",此時他以大名相稱,顯然將丘毅與自己放在了等同的位置,此時出手,再無保留,先前惜才,方才險些讓自己落敗。
丘毅呵呵一笑,恭謹地一抱拳道︰"請前輩指教",立時便凝神以對,此時他的修為通過這一場比試,正極速整合中,對面的崆峒長老若能給他更大些的壓力,對修為大進的他反而是大大好事。
"順劍"以勢推動,藏力蓄力,"輕劍"融勢入勢,化于無形,"逆劍"反勢而動,融力,借力,化力,破力,高妙無比,丘毅原本只得其形,神髓未入,此時卻漸漸開竅,十幾年的深厚積累,化作強大的助力,推動著他的武學見地和修為突飛猛進,見于厧身形一動,攻至近前,他身形轉動,順著身周微弱的氣流涌動,偏開了身子,堪堪避開了對方貫胸的一劍。
"哦?",一劍落空,于厧不由驚咦一聲,長劍陡轉,頎砍劈削,連出一十三劍,將丘毅身周八面全數攻破,直逼他周身要害。
劍法施展到這等地步,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傾力而為的最強手段,少林寺、正一教、全真教、昆侖派、崆峒派、青宿宮等大小門派壓軸觀禮的長老尊者盡皆動容,凝神關注起二人的比試,其余擂台雖然戰斗的亦是異常激烈,除卻段興智所在擂台,卻沒有一個如丘毅這般年青之人,台上爭雄的都是中老年強者,顯然是日積月累的深厚功底,讓他們走到了最後。
面對于厧滴水不漏的這一招,丘毅已無從閃避,只能硬接,然而周身八方攻擊近乎同時到來,這一劍的手段即便是他也使不出來,怕也是對方的最強手段之一了,如何拆解?他一時無法可想。
長劍斬下,已是寂然無聲,劍速顯然已經快到了一個極至的地步,丘毅無法接下,千鈞一發間,他閉上了眼楮,周身的攻擊一瞬間完全從視野里消失,丘翳風曾教導的話在腦海里急速涌動,突然一句話浮上了他的心頭"發于形而下于意,窮其變則束其神,敵變我著意,敵動我不動,順勢,急流勇退,逆勢,長風破浪,力有窮時,吾身無定,綿綿無盡"。
他動了,"繁星周天心法"由心而變,快速涌動間匯入周身一處處關竅,一瞬間打通了數條他從不曾知曉的脈絡,身形倏然而動,轉側伸縮之間,觀戰的一流高手只見于厧的長劍在紫衣青年身周流轉,全然觸及不到他的身體,見識差些還以為于厧這個崆峒長老在故意放水。
"怎麼可能?",于厧大驚,劍動處,威勢更增三分,透出的凌厲之意,讓觀戰的群雄也不禁心驚,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也不禁停歇,轉為嘈雜的低聲議論。
一燈大師和黃藥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後生可畏啊!",這句話卻不獨獨對紫衣青年而說,黃藥師轉頭看向的是段興智,一燈大師卻望的丘毅,機靈的小郭襄順著兩人目光在丘毅和段興智身上來回逡巡,心中生出無比的羨慕和好奇,完全不明白,大家年齡相差不多,為何他們卻如此厲害?
"嗡——!"、"嗡——!"、"嗡——!",遠處傳來爆鳴聲,卻見武軍校場外急速飛躍來兩個身影,邊趕路,邊交手,攜卷的聲勢,猶如風雷,掃蕩四方。
待二人接近了,眾人膽戰心驚地看去,卻見其中一個是白發白須,渾身打滿補丁的耄耋老者,另一個高高瘦瘦,一身大紅僧袍罩定,身周氣流奔涌,猶如天罰使者,降世聖僧,光看二人交手的威勢,在場的群豪若被卷入,能逃過一劫的怕也屈指可數,故而看著兩人越來越近,人群惶恐,立時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