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戰意的蒙古人被驅虜軍和各路江湖好手一路追殺數十里,最後逃出去的十不存一,這些幸存的韃子精銳,磨滅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信念,如惶惶喪家之犬般奪路狂逃,徹底喪失了勇氣,再也不復昔時悍勇無敵精銳姿態,即使回歸蒙哥汗帳,再也不是精英翹楚。
這一戰,驅虜軍部眾傷亡過半,雖然大勝,卻難掩軍中哀痛,再次留下部分人收拾戰場,照應運送傷員到襄陽救治,丘翳風帶著其余人默默趕赴西南面的武軍校場。
兩個時辰之前,武軍校場之中︰"山東路-病鐵索-薛延東勝!",隨著丐幫長老高聲宣布傳遍全場,整個校場中只剩下了最後一處擂台,便是丘毅和崆峒長老于厧比斗之處。
先前段興智的絕地大反擊,讓丘毅也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多想自己也能逆勢而起,奪取最後的勝利,然而,形勢比人強,面對劍法高絕的于厧,他已陷入了越來越被動的境地,雖竭盡全力對抗,身上仍是受了七八處不輕不重的傷,情勢越來越危急,他的應對反而越來越疲軟。
再次就地一滾避開于厧的一劍,丘毅感覺體內越來越空乏無力,此時兩人間的對抗已說不上什麼激烈聲色,不過一個追擊,一個閃避,追的人威風凜凜,躲得人狼狽不堪,偏就是一直僵持,分不出勝負,這種情形看的台下眾人一顆心緊緊懸起,大聲喧嘩者也漸漸少了下去。
郭襄看著丘毅狼狽不堪的樣子,心里揪成一團,雙手不安地攪在一起,不斷在心里呼喊道︰"臭小子,你已經很厲害了,不要硬撐了,快認輸吧!",本來她還希冀看到金輪法王所說的"這個年青人不簡單",看此時的情形,再也不抱希望,他能安安全全下場,就已是她最大的願望。
真的是油盡燈枯了,心中充滿苦澀和無奈的丘毅,不得不努力體會用意不用力的意境,以使自己勉強撐下去,漸漸師傳武學的種種深意他在前所未有的壓迫下理解到了更透徹的境地,靠著對丘翳風傳授的一身武學精華的吸收融合,他的修為在緩緩的提煉升華,是以搖搖欲墜,卻始終不倒。
"虛為實之易,動靜為互轉。剛為柔之極,柔為剛之守,高下不動念,後先者任其緩急,順逆者通御其往來","繁星周天心法"的功法總訣在心中緩緩流淌,在極端劣勢中,丘毅的一身功夫的運用,從內功根底上再次發生了變化,干枯的內力,隨著新的領悟,再次增易了路線,一股股細微的內力從四肢百骸匯聚到奇經八脈以及完全開闢的三條橫向隱脈之中,仿若這些內力原本就曾存在。
他曾以為"繁星周天心法"早已經爛熟于胸,其中奧義當是明白大半,此時看來卻是多麼的天真,心法的奧義現在才真正算是向他敞開一角,其中蘊藏的至高精妙道理,僅僅憑借現在的領悟,就已感受到有多麼直指武學核心,以前的他不過是霧里看花,管中窺豹,連門也不曾真正入得。
"好小子!這悟性天資,嘖!嘖!",看著極盡頹勢的丘毅,洪七公突然眼楮一亮贊嘆道,其余黃藥師、一燈大師、老頑童等人竟然盡皆點頭,依然看出了紫衣青年出手間底蘊的不同,敗勢再被他緩緩扭轉。
金輪法王淡然地看著,臉上露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心中卻是暗嘆了一聲,他早已看出這年青人武學修為下隱藏的"韌性",無論是他自身的品質,還是武學的特質,此時展現的一切,已經在明白無誤地釋放一個信號,"此子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接連避過于厧十余招的"無定劍",丘毅定住身形,飄忽搖動,對方一劍劍刺來,他身形擺動,便即不差分毫地讓過,磨到現在,兩人的功力都消耗極巨,除了看各自修為,誰的後勁更綿長,也顯得尤為重要,此時于厧的劍法威力不復盛時,劍中的破綻在丘毅眼中也漸漸展露出來。
"轉——!",丘毅忽然輕飄飄抬劍上點,一劍此在破空而來的長劍劍身中刃上,身形轉動,長劍前擺,于厧竟然整個人被帶動,跟著自己的長劍向前一轉,小半圈之後方才奪回自主,心中駭然,立時縱身後躍,連斬數劍,躲避丘毅的追襲。
身形站定,于厧才發現對面的紫衣青年已經閉上眼楮,陷入沉浸之中,竟是在比斗中感悟自身武學,他心中一動,立時揮劍斬去,卻見此時那紫衣青年突然睜開了眼楮,眼中精光直射,緩緩吐聲道︰"束——!",不著痕跡地長劍遞向了前方。
下一刻,于厧便發現自己的這凌厲一劍已經被對方的長劍架住,並未感覺到交擊大力,反而一股細小力道牽引在劍身上,他丹田大力吐出,猛然向前方斬去,本以為可震月兌對方,殺他個措手不及,卻發現,長劍貫力卻失了方向,在一股細小力道加持牽引下,順勢而動,猛然月兌出掌控,回斬己身。
于厧大驚失色,丹田之力狂吐,猛然抽劍自防,"蹬"、"蹬"、"蹬"踉蹌著連退三步,這一下不止他驚懼,場下群雄也大嘩,許多成名高手甚至未曾看清紫衣青年如何出手。
"陰陽相濟,動靜相合,好小子,誰教導出的這小家伙?",洪七公看到丘毅出招,不由大笑道。
"彼有力,我不動,彼一動,我先動,料敵先機,好樣的",老頑童也頗為認真地點評道,在場眾人中唯有他和小郭襄知道紫衣青年的出身,但想到年青人的骨氣,便沒有出言講出。
郭襄正直愣愣看著擂台形勢的大逆轉,小嘴微張,陷入驚奇之中,沒有也不曾關注到身邊幾個老人的對話,自然不曾答言。
"該我出招了,前輩小心了",丘毅並未乘勢追擊,待對方站定後,緩緩舉劍道。
聞言,于厧哪敢怠慢,心中萬分憋悶,實在不明白,為何對面的年青人先前明顯是不行了,現在卻又越來越生龍活虎,簡直有悖常理,難不成他還有什麼靈丹妙藥?
不提他心中如何作想,丘毅話音落時,一步踏前,跨越丈余,平劍直刺于厧胸口,看著這平平無奇的一劍,于厧甚至產生了不可小視的感覺,不敢直接接下,身形一側,矮身削向丘毅小月復,劍光彈動,虛虛實實,斬處一瞬間變得不再分明,這招以攻代守,迫使對方回劍自救。
于厧劍至月復前,丘毅神情不動,斜跨一步,平刺的長劍凌空一斬,突兀斬到于厧面上,身形恰到好處避過了對方斬向右腿的長劍。
一劍間破掉自己的劍招,出劍絲毫不著痕跡地將自己逼落下風,這年青人的劍術修為簡直是月兌胎換骨,于厧心頭沉重,猛然翻身避過,手腕後翻一劍向後刺出,人雖未看向後方,這迅如雷龍的一劍,劍尖刺向的地方卻正正是丘毅的胸口要穴之地。
"好劍法!",丘毅贊了一聲,身形向後陡然平移三尺,避過了對方的回手急刺,再次搶身攻上,此時的他心中已經越來越有底,功力恢復的越來越快,此消彼長,對方劍術中的破綻在逐漸顯露,勝利已經不遠。
再次纏斗了數十招,丘毅抓住于厧此時功力無法彌補的一個細小破綻,揮劍連擊,徹底將對方牽引在自己劍勢之內,于厧每出一劍都是在為他添勢,正是丘翳風傳下的"順劍勢",劍勢展開,若對手無法破除,劍法威力將層層疊加,越來越強。
十余劍後,"嗆啷"一聲,于厧手中長劍被擊飛,丘毅長劍破空而至,帶著凌厲的勁風刺向他胸前,于厧呆愣愣看著自己長劍拋飛的方向發呆,竟不知閃避。
"不好!",丘毅猛然擰身擦過于厧身側,射向前方,對于劍勢的把握,他並沒有到收發由心的地步,此時為了避免殺傷對方,只得錯開彼此的身位,"蹬"、"蹬"、"蹬"、"蹬"前沖了數步,人已沖到空中,"嘿",他猛然一個翻身,才從半空中翻回擂台,不然掉了下去,這輸的就太冤枉了!
努力平復氣血,而于厧面色蒼白地喃喃道︰"我輸了!呵呵,我竟然輸了!",看狀況卻是有些情緒不穩。
"第六擂鐵長空勝!",隨著丐幫長老高聲宣布,群雄轟然叫好,丘毅平復了氣血睜開了眼楮,恰逢于厧回過神來冷冷看來,老者眼神微眯,冷哼一聲道︰"鐵長空!有你的,我記住你了,希望來日不要再讓老夫遇到!",說罷臉色陰沉地拂袖而去。
莫名其妙結了仇,丘毅心中感覺十分郁悶,好歹他饒了對方一命,結果卻成了這樣,不由臉上的喜色也收斂了起來,向著台下一拱手,跳了下去,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開始恢復體力和精神。
主台上,郭靖一抬手止住台下的議論,高聲道︰"最後的十強擂,將在一個時辰後開始,請各位選手好自準備,擂台之上如同戰場,各位將來都是要去搏命的,沒有什麼公平可言,若有異議,找我郭靖分說,若能贏我,一切自當照奉所言",他難得的對群雄解釋了一句,畢竟比試結束有早晚,一個時辰對于恢復太過勉強,對于後來比試分出勝負的選手未免太不公平,但郭靖接下來強硬的表態,讓群雄一時無言,暫時壓下了非議之聲。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郭靖看著沙漏中流下最後一絲沙塵,憂心地看向武軍校場東面的方向,眼神中透著化不開的沉重,旋即收起所有表情,面容嚴肅地朗聲道︰"十強擂開始!"。
正在十九個選手一個個奔向主台下的十擂之時,卻听武軍校場之外,猛然傳來一陣喧嘩,接著一陣放肆的大笑聲響起,只听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道︰"看來我等來的正是時候啊,哈哈,十強擂啊,便讓我們也參加一下吧!",他的聲音極具穿透力,不見人影,便已傳遍全場,壓下了數千人的議論聲,只是這份功力,已足以笑傲群雄!
聲音傳來,頓時全場皆驚,郭靖、黃藥師、洪七公、金輪法王等人盡皆凝神向著轅門方向看去,只見人群退避,數十個衣著各異的江湖人排開眾人而來,氣勢囂張已極!
這群人不緊不慢走到主台前十余丈處,一個高鼻深目,曲發黃須的胡人笑著走了出來,拱手道︰"哈哈哈哈!郭大俠,諸位,別來無恙!"。
"尹克西,是你!",郭靖盎然立在台上,居高臨下道,此時台下群雄轟動,紛紛驚叫著尹克西一方強者的名號,"翻江隱者?"、"-金鉤魚叟-?靠,他不是被義軍剿滅了嗎?"、"啊?是-綾素婆婆-"、"那不是-漠北槍王-嗎?"、"看,是-八面金剛-那個怪物!"、"-游鬼童子-竟沒死在神雕俠手中?"。
"哈哈哈哈!不錯,正是在下,听聞中原武林舉行英雄大會,尹某和諸位好友閑來無事,特來錦上添花,郭大俠,你不會不歡迎吧?",尹克西故意露出疑問的神色,向前探出頭,夸張地道。
郭靖神色一凜,正色道︰"尹兄和諸位遠來是客,自然沒有不歡迎的道理,只是漢蒙不兩立,諸位若是別有所圖,還是現在請回吧!",他語氣昂然地直接將話挑明了說來,雙手外攤,示意著尹克西一眾人。
"哈哈哈哈!老夫久聞郭大俠之名,如此站在台上說話,未免不是待客之道,還請下來吧!",尹克西還未答言,他身後猛然站出一個身形矮小的老者,抽出腰間魚竿,向著台上甩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