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整個攝影棚,就連顯示屏前的人們,也都在等著這個全城第二個會彈鋼琴的人。
雖然初選那麼說了,但那也不過只是為了晉級而瞎扯的。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就老實承認其實是開玩笑的吧。
且遙坐在鋼琴凳上,有點不想將手放上去。
聊以行國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啊,這不就是不久前他被趕鴨子上架坐在鋼琴前的樣子嗎?
不過她那副樣子,似乎比那時的他還緊張。
他用余光掃了眼氣氛沉重的攝影棚,「這位選手,是第一次在鏡頭前彈鋼琴嗎?」
「是啊!」听到搭話的且遙立刻回應,「第一次在鏡頭前彈鋼琴有點緊張!」
「我第一次在鏡頭前彈鋼琴的時候,也是很緊張,不過習慣了以後就沒什麼了。」
「是嗎?真希望我也趕緊習慣起來!」
然後這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真話假話混合在一起,浪費掉的時間簡直直指里森斯和安德黛薇。
工作人員看不下去了,朝著聊以行國示了示意。
「總之,不用太緊張,放輕松,平常怎麼彈,今天就怎麼彈。」他表示他只能幫到這了。
「謝謝評委!」且遙隱隱約約覺得,全城說不定更加期待她的表演了。
盡管她似乎的確有些關于鋼琴的常識,但……她真的會彈嗎?
不然……濫竽充數般地隨便彈兩下,假裝自己的確是會的。
到時候有誰察覺到的話,就說對方不懂鋼琴好了。
畢竟全城人應該都覺得,全城最懂鋼琴的是聊以行國。讓他幫忙夸兩句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
說是這麼說,但心中卻涌現出了強烈的可悲感和排斥感。
且遙緩緩地伸出手去,手下意識地構成半圓形,並自己找好了琴鍵位置。
她看著這一幕,感受著指下的冰涼,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要想太多,把靈魂都交給手指。」
耳邊似乎傳來了誰的聲音。
「不管彈出來是什麼都沒有關系。」
這究竟是誰的聲音呢?
她閉上了眼楮,決定听這個人的話,讓手指自己操控命運。
它按下了第一個鍵,第二個鍵,第三個……
那棟房子里,每天都會有音樂的聲音。
不論是鋼琴的聲音,還是歌唱的聲音。
就像是天上的白雲一般,永遠都會出現在那里,似乎和她不見不散。
可這也不過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因為那雲彩從來就不是為她而存在。
所以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一直是透明人的她,有一天能夠觸踫那高高在上的雲彩。
「你今天很開心嗎?」那個叔叔坐在旁邊的鋼琴凳上,听著她彈奏她最喜歡的《六月船歌》。
是啊,她懷著滿心的喜悅彈奏著這首曲子。
她朝著那個叔叔眨了眨眼楮,原來真的會有人听出來嗎?
終于有一天她也可以懷有這樣的心情,彈著這樣的曲子。
隔壁的房間,又傳來了歌唱的聲音,還是那首,那個人永遠都唱不膩的歌。
「我們這邊在教鋼琴,那邊在教唱歌嗎?」
那個叔叔這樣說著,笑了起來,打開門來,似乎朝著隔壁走去。
她有些擔心地從鋼琴凳上跳下來,跑到門邊上偷偷往旁邊看。
但她的擔心總是多余的,因為那些禁忌只是她一個人的限定而已。
隔壁傳來了笑聲,「下次把他帶來,也教教他。」
似乎聊得很開心。
她看了一眼那房間的門,回到了鋼琴凳上,彈起了她不喜歡卻最常彈的《綠袖子》。
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
那個叔叔一定是听見了琴音,所以很快就回來了。
「你突然間怎麼了?變得不開心了嗎?」
她其實是很希望那個叔叔來到這棟房子里的,但是她卻不希望那個叔叔走進那個房間。
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無法走進去似的。
明明她應該是最有資格走進去的人。
「這樣吧,」那個叔叔似乎想到了什麼,「下次我們到人多的地方去彈鋼琴。」
她愣愣地停下了手指,手足無措地望著他。
然後她就被帶到了有著很多人的地方去。
那個叔叔把她抱到鋼琴凳上,「你就當台下的都是南瓜。」
盡管他說了很多安撫她的話,她也沒有辦法做到這樣的事。
她一直生活在幾乎無法和他人正常交往的環境里。
她也一直都,討厭著,那些人們。
但心里還是有一種莫名其妙地使命感,她勉勉強強算是彈完了那個叔叔給她選的曲子。
然後她就听見了,常常出現在那個人身邊的聲音。
她坐在那里,听著這樣的聲音,眼淚幾近要奪眶而出。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自己與那雲彩靠的那麼近。
她鼓起勇氣,怯生生地在台下尋找著那道身影,但是她找不到。
她依舊沒有辦法觸踫到那雲彩……
盡管耳邊一直都圍繞著,一直圍繞著那個人的聲音。
她也依舊沒有辦法成為那雲彩……
她睜開了眼楮。
眼前一片模糊,眼楮也火辣辣的疼著。
坐在評委席的文森特听了曲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看著面前這位選手停下了手指以後,一直呆坐在那里不動,臉頰上也不斷地淌下眼淚。
如果說剛剛那個少年讓他暴跳如雷,那眼前這個少女,簡直讓他心情沉重得說不出話來。
他緩了口氣,扭頭看向旁邊的人,想讓他這個彈鋼琴第一人說點什麼,就見到這貨……
和台上那位少女一樣,完全一副死了爹的樣子。
仙度瑞拉和艾莉絲正目不轉楮地看著直播,被鏡頭里那兩個淚人的慘狀驚呆了。
被裝在麻袋中的安德黛薇開始掙扎。
「她醒了。」里森斯說著。
「這麼緊要的關頭,不要管她了。」無法離開屏幕前的仙度瑞拉如此說道。
艾莉絲看著屏幕嘆了口氣,然後轉身來到麻袋前,蹲了下來。
「你其實不是安德黛薇吧?」她看著麻袋一時停止了動彈,「而且你唱的歌,也不是你寫的吧?」
「你到底是誰?真正的安德黛薇在哪里?你的歌是從哪里來的?我不想傷害你,但如果你拒絕回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