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楊琰從桐城而來進京參加殿試。從蓮城進京不過三天,但楊琰到達蓮城時還有三個月才是殿試的時間。
那一年,他十九歲。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以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遠遠地,楊琰就隱約听見一個女聲委婉纏綿的唱腔。
「這是肖家班在正華樓開唱了!」路人議論紛紛。
肖家班?正華樓?楊琰並沒有听說過這些。他是桐城一戶莊稼人家的兒子,看戲也只在唱社戲的時候。
隨著人群進了正華樓,戲台上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一幅杜麗娘的扮相正咿咿呀呀地唱著。
「這就是肖家班主的養女吧?」
「是啊,听說長得可是碧玉玲瓏的。」
這是楊琰和肖姨娘肖芸的第一次見面。
散場人去,只有楊琰站在空空的大堂里呆呆地望著戲台。
「呆子!」肖芸不顧身上還穿著戲服,就上前打趣楊琰。
「肖姑娘。」楊琰作揖道。
肖芸推開楊琰作揖的手,道︰「我叫阿芸。」
「楊琰。」
幾天後,肖芸為了躲開養父,特意約楊琰到法華寺見面。
菩提樹下,一個著月白色長裙的女子執一柄團扇亭亭而立。
「阿芸!」
女子回過頭來,陌生地看著楊琰︰「公子,我並不認識你。」
肖芸很快出現了,撅著嘴道︰「楊琰,她是沈家小姐。她的父親是蓮城最有聲望的人。」
「對不起,沈姑娘。」
沈佳雲端莊地笑著︰「這不是公子的錯。」
三個月後的落榜,無疑給了楊琰沉重的一擊。他身上的錢根本不夠回桐城。就在這時,肖家班主告訴他,肖芸要嫁人了。
來到正華樓,大堂里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而其中的一個痴情地望著肖芸。而她在戲台上依舊風情萬種地唱著。
那人便是她將來的夫君罷。楊琰不願再看,轉身離開了正華樓。
卻不知,肖芸無聲地落著淚︰「我不過就是想要以假戲試一試你的真情……」
而沈佳雲的父親沈之燁卻極為看中楊琰的才華。他得知楊琰沒有錢住客棧,就叫他住進了沈宅。
楊琰終于看清了自己想要什麼。他要功名,他要權力,他要錢財。而這一切,只要娶了沈佳雲就都可以擁有。
那一天,肖芸整整唱了一天的戲。晚上,她不顧養父的阻攔,又喝了好些酒。第二天,她的嗓子再也不能唱戲了。她哭著跑到了法華寺,用一把斧頭一下一下地砍著那棵菩提樹。方丈帶了人把她拉開︰「佛家重地,豈容你撒野?」
「佛?佛可渡得我?」
他告訴自己,他只愛一個人,她是肖芸。
「老爺,沈之燁終于死了。沈家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
「老爺,阿初將來難不成要做庶出的女兒抬不起頭嗎?」
「老爺,沈佳雲那個賤人又彈了一夜的琴。」
「老爺,沈碧城難不成也要跟著去京城?」
「老爺,……」
楊琰終于名正言順地中了狀元,可以和肖芸在一起了。再沒有沈佳雲了。可是為什麼,他每每對著肖芸,再也喚不出那一聲「阿芸」。究竟是歲月磨平了他對她熱烈的愛,還是他愛的不是那個已經算盡了心機的肖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