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夜給牢內為傾城鈴蘭的事而奔波的眾人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美麗的公主被將軍利用,卻被將軍的家臣愛慕,將軍讓家臣殺了公主,家臣卻與公主在月圓之夜約定出逃的故事。
至此,無論是牢內的眾人,還是牢外故意將澄夜放進去的真選組眾人,都知道了與鈴蘭約定月圓之夜的人並非前將軍,而是前將軍的將臣,也就是一手將公主和現任將軍帶大的管家爺舞藏。而他之所以失約,亦並非己願,而是前將軍斬去了他的一臂,同時也斬去了他于鈴蘭作為約定的發線,威脅他與鈴蘭見面之日,也是她喪命之時。
這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令牢內外的眾人心中都燃起了無名之火。他們表面沉靜,心中堅定,欲赴各自的戰場。
真選組打著處決時間未到的名義,將隨身衣物和武器都扔給了萬事屋一群人。嘴上說著為他們預定了天亮之時的處刑台,卻指著他們在夜里大鬧一場。
萬事屋的一行人闖入了將軍府。
真選組的人卻得到了現任將軍的召見。
原來不同于前將軍德川定定,德川茂茂為人正直善良,從暗處得知舞藏和鈴蘭的故事後,深感愧疚,決定行險發動一次傾國之亂,成全這一對苦苦相思的愛人。
七海得知這個消息後有些意外。
作為一個政客,茂茂公無疑過于心軟,在一橋派和天人的虎視眈眈之下做出這樣的決定,顯然已將將軍之位置之度外。
但這樣一個過于正直的人,七海卻並不討厭。
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這世上唯有愛與美食,不可辜負。
*
真選組一行人闖進將軍府的時候,阪田銀時正和暗殺部隊的首領朧進行著激戰。
沖田本要出手幫忙,卻被近藤阻止。
「這是屬于那個男人的戰斗。」
近藤難得正經一次,真選組的人都听令按兵不動。
七海見銀時處于下風,心中莫名有些焦躁。她與他並不相熟,卻被他戰斗時的姿態和眼神所動搖。
那是何等悲傷又何等凜然不屈的眼神。
朧對銀時說,「你這襲擊了天又墮落于地的惡鬼,為何在此地徘徊?明明被蒼天奪走了一切,卻還敢向天咆哮。本早該明白,無論如何嘶吼,無論如何咆哮,你們的聲音都無法抵達蒼天。慟哭亦然。」
七海的心按耐不住地顫抖著,但她知道那並非靈魂寶石嗅到負面情緒的興奮。那個男人的身上散發的,並非絕望這樣軟弱的情緒。
那是傷痕累累,拖著殘軀,亦不肯彎下脊梁,不肯向蒼天低頭的倔強和堅韌。
無數次地,七海也曾這樣問過自己的內心︰你本來一無所有,然後不斷地得到,又不斷地失去過。未來是那樣艱險難測,你為何總要咬緊牙關,不肯松手。
如今那個男人無言戰斗的姿態給了她最好的答案。
因為被奪走,而不敢去背負,那才是真正地一敗涂地。無論何等絕望的境地,都要不斷地變強,不斷地去戰斗。不管前路是光明,還是更深的絕望。
因為戰斗本就是希望的一種形態。
七海回過神來時,銀時因為身中毒針已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來不及想更多,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躍入戰場,用劍擋下了砍向他的致命一擊。
信女和神樂等人也加入了戰斗。但場面依然不容客觀。
當七海等人因為寡不敵眾陷入危機時,真選組的人終于出手。
沖田一炮轟開了牆壁。同時現身的除了真選組,竟還有佐佐木帶隊的見回組一行。
七海松了一口氣,回身看向身體麻痹靠坐在廢墟中的銀時,卻見他低著頭,嘴唇翕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七海心中疑惑,正彎下腰準備去听,卻見眼角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正準備揮刀去攔,卻在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後止住了動作。
抬頭看去,見回組局長佐佐木正保持著開槍的姿勢,但射到銀時身上的卻不是子彈,而是一支針劑,想必是血清之類的東西。
七海嘆了一口氣,看向佐佐木,「佐佐木局長你難道是傲嬌系的麼?」
說完感到耳邊又銳風刮過,正準備揮劍後劈,卻見敵人被不知何時已能移動身體的銀時用愛劍洞爺湖刺穿。
只見銀時一邊保持著出劍的姿勢,一邊滿臉是血地抬起頭來朝七海露齒一笑,「你好好看著吧,七海。」
說完不等七海反應,抽劍站了起來,一躍到了二樓,追擊罪魁禍首而去。
七海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總覺得阪田銀時那句話有著什麼深意。但周圍激烈的戰事不容她多想,轉身投入到了戰斗之中。
*
事件最終以德川定定的被捕,德川茂茂公的退位而告終。
這結果大體也是意料之中。
剩下的不過是天人那邊的利益糾紛。
七海看著牢房中還在大放厥詞的德川定定,心中實在憋悶得很。但也知道身為警察組織的一員,並沒有審判他的權力,只能窩火地看守著監牢。
土方和近藤本是茂茂公一系,如今受了利用,雖是執行了茂茂的命令,卻反過來令主公落入了退位的境地,心中不可謂不憋屈。故而也忍不住上醫院向正養傷的政敵佐佐木問罪去了。
共同看守犯人的今井信女非說牢里空氣不好,跑到了屋頂去吹風。
七海一邊忍受著定定的犬吠,一邊感嘆自己命苦,然後突然就有屬下來請示說有人要進牢中去探望德川定定。
這死老東西還有誰會來探望?
心里一邊嘀咕著,七海一邊走到了牢門前。
門口等著的作僧侶打扮的人見七海過來,將斗笠往下拉了拉。
七海眼楮一動,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已經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空氣中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
然而一瞬之後,七海突然身體一松,將手從劍柄上移開,懶洋洋地一邊掏著耳朵一邊轉過了身去,口中嚷嚷著,「讓他們自己進去,真是的,大晚上地把人吵起來神經衰弱了算不算工傷啊?!」
一邊說著,一邊拖沓著步子慢慢走遠。
不久之後,進去探視的一行三人走了出來。身上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七海抱劍靠在牆上一言不發。
為首的那人路過七海的時候,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然後扶了扶斗笠似乎心情不錯地走遠了。
沒過多久,沖田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扔了一只隻果過來正好砸七海腦袋上。
七海手忙腳亂地接住,有些惱火地向沖田看過去。
卻見沖田早已轉身,背對著她向她揮了揮手,「隊員一青七海,我以一番隊隊長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已被真選組開除了。拿著你的離職金,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七海神色副長地看著沖田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咕噥了一句,「離職金只是個隻果,真選組窮到這地步了?」
說完看了看手中隨隻果一起丟過來的紙片,嘴角勾起,輕輕一笑。然後胡亂擦了擦隻果, 嚓咬了一口,「還挺脆。」
晚風中,七海一邊咬著隻果,一邊慢慢地走著,就這樣消失在了江戶燈火闌珊的夜色中。
*
在七海察覺了高杉的身份,卻又故意將他放入牢房中行凶後,她就知道自己只能跑路了。
且不論德川定定是不是幕府的重犯,在正式的判決下來之前,她讓其死在了自己的看守之下,玩忽職守甚至于通敵之類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如果茂茂公一系還得勢,說不定還能將她保下來,但如今幕府是一橋派的天下,想必他們不會介意按死她這麼一個小人物,順便找找真選組的麻煩。
想來一橋派那邊特意安排她來看守牢房本就有些奇怪。本來這樣的看守任務一般是見回組負責的。
想起那天今井信女始終不見人影,還有高杉一行人的通行令,讓人很難相信這刺殺行動沒有見回組局長那個老狐狸的手筆。
至于陰她的人具體是誰,又怎麼知道她一定會放行高杉,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沖田隨著隻果扔過來的是一張通往宇宙的通關文牒。她那嘴硬心軟的鬼畜隊長肯定是第一時間收到了她放人的報告,立馬就做出了反應,以期能保下她一條小命。
只是這樣一來,沖田自身便被牽扯了進來,起碼要擔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
本來七海是打算自己跑路的,沒想到卻欠下了不小的人情。通關文牒對于流亡者來說不啻于一張保命符,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弄到的。
七海隨手將文牒放入衣兜中,又壓了壓遮臉的斗笠,悄無聲息地潛回了歌舞伎町。
在逃亡宇宙之前,她還想到源外老爹那里拿件東西。自己的時間機器已完成了大半,就這麼放棄實在可惜。
源外老爹似乎早料到她要來,直接便將她領到了地下工坊。
七海見自己的東西好好的還在,不由眉開眼笑。
源外老爹抽著旱煙,一邊數落著,「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了,你還敢亂跑。不知道你現在是臥薪嘗膽打入警察內部的攘夷組織的大人物麼?」
七海臥了個槽,「我怎麼不知道我是這麼牛逼的人物?!」只能嘆敵人太狡猾太有想象力。
源外老爹見七海拿了東西急著要走,不由說了一句,「你現在跑得掉麼?如果有困難跟我說,說不定我前段時間研制成功的時光機剛好能派上用場。」
「哈?」七海一臉震驚地看向源外老爹,「你竟比我先做好?我不服。」
源外老爹用煙管給了她腦袋一下,「你那是什麼眼神?」說完拿出了一攝像機模樣的東西,「就讓你開開眼界。」
七海嘴角抽搐地看向源外老爹手里的東西,「不要告訴我這玩兒意就是時光機。」
源外老爹一臉自得地點點頭。
「這明明就是個攝像機啊混蛋!我書讀的少你別騙我成麼?!」七海怒而摔了「攝像機」。
然後她就遭了報應。
事實證明,隨便摔別人的勞動成果是要不得的。七海以她的親身經歷詮釋了這一點。
只見一陣強光閃過,七海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了一台破損的時光機。
源外老爹將「時光機」撿起來,抽了口煙,站在原地深沉地嘆了一口氣,「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