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頭男子打車走了,蘇小珍一個人在路邊呆滯很久。
程凡在遠處看著,蘇小珍一定過的不好。
不知為何,看到生活在這個世界的蘇小珍,又聯想在自己身邊享受榮華富貴的蘇小珍——心里糾結的很!
我程凡為什麼要活兩世!兩世,同一個女人,卻因為我的生死,過著天地之差的生活!
程凡一顆心緊繃著、緊揪著。
他不能走上去問,只能在不遠處來來回回晃悠,偷瞄著蘇小珍。程凡看看表,已經快八點——我只有一天時間,24小時!這24小時我該做些什麼?我能做些什麼?一絲緊張和焦躁浮上心頭。必須先跟著蘇小珍,跟著她才能知道她需要什麼。怎麼樣才能把錢交給她,讓她順利收下這些錢呢?
時間還有,程凡一邊想,一邊觀察蘇小珍的動向。
蘇小珍身子緩緩的開始移動,雙目空洞、渾身無力的朝前走。
好吧,跟在她身後,或許她能回家,她回家就能知道孩子在不在了。
程凡把和蘇小珍的距離拉的不遠不近,偷偷跟著。蘇小珍走到公共汽車站,從錢包中翻找出一張零錢,望著前方等待。
不一會兒,54路公交車朝站內駛來,程凡見蘇小珍要動身上車,自己也動身跟上——如果沒猜錯,她坐這輛車該是回她父母家。這條商業街上的54路公交車,是程凡上輩子坐過最多的線路。
蘇小珍順利投幣上車,混跡在人群後面的程凡才發現——尼瑪。自己沒零錢!剛才吃面就因為沒零錢,一百元吃一碗面;如今坐公交還是沒零錢~~~花多錢也得跟著蘇小珍。程凡從錢包里面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往投幣箱里面一放。
「哎、哎、哎、哎!」司機師傅叫道。「戴帽子那個高個小伙子!你!怎麼投個一百的呀。」
嘿!投少了你不干,多了還不行。程凡低聲道,「哦,沒零錢。」生怕被蘇小珍發現自己,便又把帽子往下壓壓。
「沒零錢你也不能投個一百的呀!」司機大嗓門喊道,「你這假/鈔吧?真/鈔誰正常人能舍得往這里投,啊!?」
滿車人的目光被司機的大嗓門吸引過來,齊齊看著程凡,程凡把臉別過去。身子背對蘇小珍的方向,「師傅,我是真沒零錢。」他故意把聲音壓低,假裝沙啞道,「那里面是真錢。」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搭茬說,「哎呀,師傅,人家小伙子是土豪,沒做過公交車。哈哈!就算假幣,一個面值一百塊的假/幣也值一塊錢了吧,頂了。」
坐在前排的乘客听後都咯咯笑起來。
程凡輕輕斜看蘇小珍,她坐在窗口位置。整個人放空似的望著車窗外,完全不聞車內事。
她有心事,而且很重。
程凡低頭走到車子後方。方便觀察蘇小珍的行動。
一路上,蘇小珍身子都沒怎麼動彈。保持一個姿勢,扭頭望向窗外。風從外吹來,吹起她額前的發絲。
果然如程凡所料,蘇小珍在這一站下車。程凡也跟進下去。朝前走不遠的小區,就是蘇小珍父母家。走著走著,蘇小珍電話響了。
「喂——媽,我回來了。」蘇小珍接起,說。
程凡又把冒沿向下壓壓、身後的背包向上提提——
「媽,我在樓下呢,今天天氣不錯,你帶團團下來,玩一會兒。」蘇小珍對著電話講道。
團團!?程凡听後身子一抖——團團,跟自己兒子小團圓的名字差不多!會不會是兒子!心砰砰的猛跳起來!蘇小珍讓丈母娘帶下來玩一會兒的,會不會是這世自己的兒子?
樓下的小公園,涼亭里面,蘇小珍找個位置坐下等待。
十來分鐘過後,就見蘇小珍的媽媽手中牽著一個兩歲左右大的男孩兒,程凡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別人,是自己的兒子團圓!倒抽一口冷氣!兒子真的出生了!絕對不會錯,自己的兒子自己天天看、天天親、不會認錯!那就是小團圓!只不過在這蘇小珍叫他團團。兩歲!已經能下地走了,兒子看到蘇小珍之後滿心歡心的朝這邊嘎悠走過來。
天啊!程凡整個人如被雷劈一般,動彈不了。
蘇小珍一身簡單的衣衫,兒子穿戴的可不一樣,時尚好看,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童裝。
程凡的心越來越酸了。蘇小珍在我死之後,仍是堅持把孩子留住,生下來,並且傾心撫養長大;自己舍不得吃喝穿,給兒子打扮的跟王子一樣!他把身後的背包卸下來,抱在懷中,錢!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比錢更實惠的了,不是嗎?今天臨回去之前,必須把錢留給她。
「怎麼才回來?找到周師傅了嗎?」蘇小珍的媽媽問她。
蘇小珍將兒子抱起來,猛親幾口,「見到了,他不說。」
祖孫三代朝著涼亭走過去,都坐下。蘇小珍懷中抱著兒子,看到兒子,蘇小珍的面上立馬飛滿喜悅和滿足,沒了剛才的黯淡無光,神采奕奕的笑。
涼亭附近沒有遮擋,空曠一片,程凡想離蘇小珍近一些,听她們的對話,又擔心直接走過去太突兀,使人生疑。他稍微琢磨一下,掏出背包里面的墨鏡,戴在臉上,又在旁邊草地上面找到一根木棍,假裝成盲人的樣子,揮動手中的棍子,埋著頭跌跌撞撞的朝涼亭走過去。
「是個瞎子。」蘇小珍媽看到程凡過來,坐在她們身後,低聲對蘇小珍說。
蘇小珍朝後看一眼,點點頭,「哎!怎麼辦!」
「周師傅不說?」蘇小珍媽問。
「嗯。」
「那可怎麼辦啊——」
「我再想想辦法。」蘇小珍嘆氣,「實在不行,把那筆存款拿出來,給他些,看看能不能得到點兒消息。」
一听這話,蘇小珍媽暴跳如雷,「那可不行!那筆錢誰也別想動!團團長大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開什麼玩笑!這錢是什麼樣的你還不知道嗎?你存個死期,那還勉強能存住,要是取了,拿出來一千就想拿出一萬,十萬,二十萬,那就沒了!」
程凡在一邊听的糊涂。
「那怎麼辦?得找到他家人才行!目前得到消息,他不是沒有家人,而是——」
「哎呀,閨女啊!你看團團多可愛。以後我們一家人,我和你爸有退休金,你出去工作不用賺太多,我們在家給你帶孩子。銀行里還有程凡走時候留下的存款,這不是挺好嗎?你還找什麼啊?」蘇小珍媽說的情真意切。
程凡有點不敢相信。
他記得,前世的丈母娘本是很瞧不起他的,訂婚前還因為禮金問題處處為難他。而今兒子出生,所謂的隔輩親就是如此吧,看到孩子,老人自然就稀罕的放不下手了。
蘇小珍卻反駁道,「媽!你知道什麼啊?現在社會,哪家孩子不比吃比穿!就我們那點存款,你倆那點退休金,我出去工作賺些工資,孩子小還夠用,等團團長大,還得上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還得花錢,娶媳婦買房子,哪兒不是錢?我不想讓我兒子過窮酸的生活,我想讓他過的不一樣。」
蘇小珍這是怎麼了?
程凡在一邊听到這話,感覺有點難以置信。從前的蘇小珍是個認真務實,不求不爭的人。但听她剛剛的這段話,好像對現實充斥著不滿和怨言。
蘇小珍接著道,「你想過嗎?孩子上學以後,別人家的孩子吃好的,穿名牌,拿幾千塊的隻果手機,而我們兒子只能窮酸的在一邊當綠葉,這種生活我過過,過夠了,我不想讓我兒子再過!」
說著,蘇小珍緊緊抱住兒子,在兒子額頭狠狠的親幾口,「我要我兒子過土豪生活,讓他從小就穿名牌,長大後也是人中龍鳳。」
蘇小珍媽打斷她,「你這麼想不對,所謂窮養兒子富養女!男孩子可勁兒寵他,他會變壞的!將來闖下大禍的話,你哭都來不及!」
蘇小珍稍顯生氣,「媽!你怎麼不盼著我好啊?盼著我兒子闖下大禍?!」
「我不是那個意思!媽的確不怎麼喜歡程凡,曾經嫌棄他是個孤兒,沒父母依靠,沒背景——但這團團降生之後啊,每天抱著我的外孫子,就像抱著我的心頭肉似得,嘿嘿。話說回來,程凡雖然沒什麼大能耐,但人品還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同意你們結婚。」
「可是他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蘇小珍冷冷的說。
程凡坐在一邊听的一抽。
「他車禍賠償那區區2萬夠干什麼的?還不夠我們娘倆活幾年——」蘇小珍語氣里全是抱怨和無奈。
「有人在就有錢在,還有,你不能守著個死人過一輩子啊,你得再找啊!」蘇小珍媽勸說。
程凡听的心里難受。
「對,我肯定得再找男人,所以團團得有歸宿!我必須得找到他。」蘇小珍嘆道,「等團團和他家人團聚,我就放心了。」
蘇小珍一直著急找的人是誰?
「團團我帶你還不放心?」蘇小珍媽問。
「你哪有人家有錢啊!」蘇小珍無奈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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