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將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項里,濕熱的氣息噴薄在耳後,仿佛情人間的輕聲呢喃︰「明明忘記了所有,為何只記得這張臉?」
陳可依呼吸一滯,好一會兒才道︰「你真的,失憶了?」
許久,才傳來男子沉沉的聲音︰「嗯。」
日子便這般過著,風無痕依舊住在小木屋里養傷。
她依舊每天按自己的作息生活,練練劍,澆澆水,除除草,興致一來便去日月潭釣釣魚或者到狼牙峰上賞賞落日,仿佛屋里多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像咕咕和嚕嚕一樣的小東西。
兩人交流不多,雖他並非話多之人,但令她覺得稀奇的是,他似乎對自己失去的記憶毫無興趣,竟沒有向她問起過。
但她卻越來越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只要是她待在木屋附近,就總感覺有道視線扎在後背上,灼熱又纏綿,令她如針扎般難受。她明白他的毫不遮掩,但更加明白,不可能亦不可以將他留下。
這傷一直養到了第七個日頭,她從廚房里端了碗生蠔粥出來給他,委婉地表示他的傷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也是時候打道回府了。
不想,他舀了口粥含入嘴里,才慢悠悠地說︰「我沒走的打算。」
她被他理所當然的態度激了激得嘴角抽了抽︰「話雖如此,我卻沒留你的打算。」
「我知道。」他聳聳肩,勺了一勺粥給坐在竹椅上的咕咕,咕咕湊著鼻子聞了聞,立馬跳下椅子來表明它的態度。嚕嚕在一旁睜著圓鼓鼓的眼楮看著那支勺子繞了個圈又回到了他嘴里,終于忍不住可憐兮兮地「喵」了一聲。
陳可依這回真的忍不住了︰「那你還裝什麼病,傷口應該早就愈合了!」
「哦,我倒沒騙你。」說著,他便自顧自地月兌了上衣解開繃帶,繃帶上的血跡紅得觸目驚心。
她一愣,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昨晚換藥的時候明明已經快要愈合了,怎麼又裂開……難道他故意傷了自己,讓傷口無法愈合好留下來?她幾乎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風無痕再怎麼變,都不可能變成做這種無聊事情的人。事實上,她太看得起風無痕了,尤其是失了憶的風無痕。
「昨夜,這只貓趴在胸口上睡覺,大概睡迷糊吧我當成靶子,給傷口撓了幾爪子。」說著,塞了口粥在嚕嚕嘴里。大概把它嗆著了,一直咳個不停。
陳可依自是相信了,嚕嚕喜歡纏人,睡覺的時候更是明顯。雖然她還未被當成靶子給它撓過,但這種事情確實像那只傻貓干的。她伸手正欲逮過那只貓,他卻更快,抱著嚕嚕在懷里,貼心地給它順氣。
此情此景,她若多說什麼倒像她的不是了。她亦有些猶豫,但結果終究還是要將他趕走,遲說與早說怕是沒有什麼不同。
是以,她醞釀了一下情緒,才開了口︰︰「你留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在外面的世界,你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職責,你終究要回去……不管是誰,都不能亦不可以丟棄自己的過去吧,哪怕是痛苦丑陋的過去,因為那些黑暗與光明構成了現在的你。」
「如果是黑暗的過去,為何還要記著?你只要記得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便足矣。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這里,但難道就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一起離開?」
「我只想知道,」風無痕一臉正色,右手輕撫著她的臉龐,墨色的雙眸仿佛化不開的漩渦,滿滿的溫柔傾瀉而出,低沉的聲音好似帶著蠱惑︰「撇開所有假設,你心底希望我走嗎?」
陳可依緊緊咬著唇,無法揮開他的手,亦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
如果面前的是萬丈深淵,她甘願就此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