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諧的壽司店,和諧的抄作業。
夏原柚子把一個鰻魚壽司吃掉,「你說要是梨東姐突然出現在這家店里會怎樣?」
「那樣會超可怕啊!」黃瀨涼太低聲叫著。
「別緊張別緊張,我不會烏鴉嘴的,」夏原柚子看著黃瀨涼太驚恐起來的臉,忍不住笑,「我也只是想象一下而已。」
「只是想象一下就覺得超恐怖了……」
夏原柚子再次吃掉一個鰻魚壽司,「不過我覺得還是有辦法掩飾的,要是梨東姐突然出現在這里,你可以迅速的把筆停下裝作在請教我答案為什麼這樣做出來的樣子。」
「真是個好辦法。」黃瀨涼太精神一振。
「好辦法也只是假設的事情而已,梨東姐又不會真的來這里,你還是快點抄吧。」
夏原柚子再次去拿鰻魚壽司,卻意外的踫到了空掉的盤子,「咦?吃完了?這麼快。」
「柚子!!你吃得好快。我……我都還沒有吃這個壽司……」黃瀨涼太欲哭無淚,目光盯著那個空掉的盤子。
夏原柚子干咳了一聲,順毛一般的拍拍黃瀨涼太的頭頂,嚴肅的說,「本來就是說好的你請我好嗎,不然我完全可以把作業帶回家去慢慢做,學校課間時間這種時候你玩得肯定很開心吧,我居然拿來趕作業,就是為了你。」
「……」
柚子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他有點過分……
「而且我們兩個班的作業不一樣,我要趕作業可是趕雙人份的!就這麼一份鰻魚壽司你都要跟我計較,黃瀨同學,做人要厚道啊!」
「……哎……那個……」
「況且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如果不是要在這里讓你抄完,我已經回家吃飯了,」夏原柚子指了指牆上的掛鐘,嚴肅的說,「是晚飯時間了呢!我很餓。」
「柚子說得好像也對……」
黃瀨涼太看著空白的盤子。
燈光下有理有據的夏原柚子。
等等……為什麼罪惡感更深了啊!
「餓了的話就快點吃吧,鰻魚壽司已經沒有了……需要再來一份嗎?」黃瀨涼太語氣弱了下來。
夏原柚子笑起來,「不用客氣了。」
「……?」
「那就再來一份吧。」
「……!」
結果就是黃瀨涼太繼續抄作業,夏原柚子繼續享受壽司。
中途的時候黃瀨涼太伸出爪子來企圖吃一個,被夏原柚子無情的拍開了,面對黃瀨涼太哀怨的眼楮,夏原柚子淡定的微笑,「你的手又在拿筆又在拿書的,吃東西多不衛生啊,抄完了洗個手再來。」
黃瀨涼太不甘心的說著,「柚子我也餓……」
「梨東姐在家等你吃飯。」
「……哎!!我知道了!」黃瀨涼太再次欲哭無淚,埋頭抄作業。
「柚子好過分!每次都拿姐姐來嚇我!」
「嚇你?原來你被嚇到了?」夏原柚子忍笑。
「……為什麼听起來這麼奇怪。」
「男孩子哪里是那麼容易被嚇到的,我從來都是實話實說而已,難道你晚回家的話梨東姐不問你去了哪里?」夏原柚子悠閑的說著,「到時候你怎麼回答呢?你說你在外面抄完了作業再回家……嗯,你的結局會很悲劇吧。」
夏原柚子笑了一下,「算了,我跟你鬧著玩的。」
夏原柚子遞了一個鰻魚壽司到黃瀨涼太的嘴邊,黃瀨涼太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張嘴吃掉。
埋頭奮筆疾書,可以清楚的看見黃瀨涼太的頭頂,金色的頭發炫目好看。夏原柚子很喜歡黃瀨涼太的頭發,總是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但是又怕這樣太過親昵的動作引起黃瀨涼太的反感,所以不斷的克制著。
很少可以看見黃瀨涼太認真的樣子。
夏原柚子沒有機會去看黃瀨涼太做模特工作的樣子,也很少見黃瀨涼太在體育運動上認真專注的樣子,更是很少見到黃瀨涼太安靜下來認真看書寫字的樣子。
可是現在就在眼前的黃瀨涼太,埋著頭認真的寫著字,校服的襯衣袖子那里露出來的手腕隨著寫字的動作不斷的抖動著,握著筆的手指骨節分明。
「終于抄完了!」黃瀨涼太舒服的伸了伸懶腰,把作業整理好後就開始吃等待多時的壽司。
「誒還剩了這麼多?!」黃瀨涼太一看盤子,驚喜的說。
「嗯,給你留的。」
「……真的嗎!」
「是不是真的你不是看得見嗎,」夏原柚子指了指那盤還剩很多的壽司,笑著說,「我厚道吧。」
在黃瀨梨東離開前的這一個星期,黃瀨涼太和夏原柚子每天都在飯店里抄完作業再回家。
在星期六的時候,黃瀨涼太心情很好的說,「我姐說明天就要回去了。」
「要是梨東姐知道你這麼開心她要走了,你說她多難過?」夏原柚子瞥他一眼。
黃瀨涼太撓撓臉頰,「那個……其實我也很想讓姐姐在家的。」
「有時候覺得,能有一個姐姐可以欺負我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少說明姐姐是真正在意我的,因為關心才會對我那麼在意。」黃瀨涼太笑了笑,低聲說著。
「你說得好像真正在意你的人很少一樣。」夏原柚子滿不在意的撇撇嘴。
這貨得到的關注和在意從來都不少吧?他們是青梅竹馬,但是……在上一世的時候,黃瀨涼太是耀眼的光,而她只是暗淡的影子。
不對,影子是光的影子,而她跟黃瀨涼太這個光什麼關系都沒有,她甚至不能說得上是影子。
「真正在意的人確實不多啦,很多在意我的人……只是在意我的臉吧,或者還有其他什麼……」
「……」
「但是,很可笑卻很現實,一旦發現什麼缺點的話,就會逃得很快了吧。」
「……」
黃瀨涼太很快就結束了這個有點深沉的話題,從書包里拿出作業來,「哦對了,抄完之後忘記給你了……差點就闖禍了……」
隨口的換掉了話題,就像剛才隨口的開始這個話題一樣。
不知道是該說你神經大條,還是你刻意的用這樣的隨意把其他人擋在你的真實世界之外。
表面上是性格開朗,好像跟誰都能夠很好相處的自來熟,但是內心里的你,並沒有把太多人真正的放在心上吧。
包括我也一樣。
夏原柚子只是看著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好。」
「……什麼好?」
夏原柚子微微抬起頭來看著,看著黃瀨涼太好看的眼楮帶著疑惑,夏原柚子輕輕的笑了笑,把黃瀨涼太手中的作業接過來。
「你說你把作業拿給我,我說‘好’,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那不就是了。」
再往前走一會兒就到家了,夏原柚子朝著黃瀨涼太揮了揮手,「那麼我回家了,明天去你家跟梨東姐道個別。」
「那就明天見。」
夏原柚子轉身進門之後就飛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間,夏原媽媽剛剛要跟柚子說什麼就看見柚子一溜煙不見了。
「柚子這是要忙什麼呢……」夏原媽媽疑惑了一聲。
夏原柚子一路跑到自己房間的窗邊,打開窗簾,從窗戶這里還可以看見黃瀨涼太的身影。
還好……還來得及。
遠遠地看著黃瀨涼太的身影晃到了他家門口,開門,再伴隨著關門的動作,黃瀨涼太的身影已經沒有了。
又過了一會兒,黃瀨涼太房間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夏原柚子趴在自己房間的窗戶上,雙手印在玻璃窗上,感受到了微微的涼意。
腦海里浮現出黃瀨涼太在自己說出「好」之後愕然的樣子。
真是蠢死了……
不對,真正蠢死的人是我。
喜歡你喜歡了十年多,再加上這一世,又是一個十年多。
明明就像你說得一樣——
「但是,很可笑卻很現實,一旦發現什麼缺點的話,就會逃得很快了吧。」
上一世的我只看見這樣一個美好的你,帥氣細心雖然很二很蠢的樣子但是內心的你卻是那麼體貼溫柔,總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可是這一世我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你,孩子氣,任性,笨拙,愚蠢,你的缺點真是多。
可是……我卻一點都不想逃。
一點都不想逃開這樣的你,明明這一世更加清楚的看清了你,卻依然不想逃,所以我認為我比你更蠢才對。
印在玻璃窗上的手微微的用力。
夏原柚子近乎貪婪的看著對面那個亮著燈光的房間。
她回想起在過去漫長的回憶里有某一個瞬間——
櫻花開滿的季節。
「綾里……是你嗎?」
胡亂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閉著眼楮。
「別跟我吵了。」
「我會跟柚子減少聯系的……別跟我吵了,好不好?」
站在門口的人捂著嘴巴努力不讓哭泣的聲音泄露出來,她看著沙發上躺著的那個人,她知道他發燒了,她只是想來看看他。
窗外的櫻花那麼漂亮。
「綾里?……」
她放開捂著嘴巴的手,手還有些顫抖,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輕聲的回答,「好。」
恍惚間好像看見沙發上躺著的人手指一僵,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我會跟柚子減少聯系的……別跟我吵了,好不好?」
「真正在意的人確實不多啦,很多在意我的人……只是在意我的臉吧,或者還有其他什麼……」
——我就在這里啊。
十年,再來一個十年也沒關系,我一直在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