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星河影搖三軍動(一)
當周盛傳的探馬回報他昌樂失守,而且姚梵的大股部隊正在向他直撲過來。周勝傳第一選擇就是退至昌樂城西大約十華里處的堯溝鎮外,安營扎寨布置戰陣。
周勝傳騎在馬上望著東方皚皚雪原,心隱隱有些不安。
對于之前膠賊攻打那些沒什麼兵力的縣城能夠很快得手,周勝傳並不意外,他認真的看了兵部的報告,也知道城門在大量的火藥爆破下是很難支撐的。周勝傳只恨那些洋人,居然賣給這些膠賊這樣多的黑火藥,要知道根據兵部的實地研究結果,平度城門是被相當于一千斤的黑火藥炸開的!
周勝傳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n**,他的爆速不是黑火藥的每秒500米,而是接近每秒7000米。周勝傳也不知道黑火藥爆破的決定因素是安全雷管的瞬間起爆,那樣才能把顆粒化的黑火藥瞬間引爆。
這年頭國內還沒有將領敢在自己軍隊里攜帶礦山雷管這樣稍稍磕踫就立刻爆炸的危險品,即使是國外也沒有這種戰例。
周勝傳知道這些膠賊手里有不少火炮,但他絕不相信會有王正起手下鼓吹的百門之多,因為他知道火炮有多麼昂貴,每一發打出去都是白花花的銀。
「膠賊大概有十幾門洋炮,還有些劈山炮罷了,山東的勇軍馬放南山這些年,久疏戰陣之下,大概已經連槍都打不準了。」這是周勝傳的初步判斷。
現在周勝傳听哨探報說,膠賊已經一路推進到昌樂,這個消息讓他渾身緊張,突然間身上裹得狐裘變得不再那麼暖和了。
「為什麼這些膠賊能夠推進的這樣快!而且還是一路攻城拔寨過來!這速度委實驚人!」
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周勝傳雖然緊張但沒有絲毫猶豫,根據他的剿匪經驗,賊兵都是些靠著三板斧混飯的農民,只要給予迎頭痛擊打消他們的士氣,自然就立刻潰散了。
周勝傳有炮,不但手的個步兵營裝備有36門國產滑膛炮,他還有一個從天津帶來的李鴻章親兵洋炮營,裝備有30門12磅炮,4門24磅炮和2門36磅炮。
和一般的國產炮營不同,這個洋炮營用的炮不但能打實心彈,也能打開花彈,這可不是大清國自己鑄造的那些短粗的田雞炮,而是正宗的英國三箍長身鐵炮,打五、里外的敵人偏差也不過三、四百步,越近打得越準,眾炮齊發之下,那些嘯聚的匪軍勢必如鳥獸散。
周勝傳想到洋炮的威力,嘴角不禁掛上了笑意︰「無論是太平軍和捻軍,只要他們被洋炮一轟,沒有不潰散的!」
于是周勝傳將李鴻章賴以依托的重寶,漆黑發著寒光的洋炮整齊地安置在陣地前沿,72門火炮如一條黑色的巨型鐵索,把大地割裂開來。
炮兵陣地的兩翼是步兵營和與騎兵營,他們以非常整齊地隊形排列在原野上,看上去仿佛是雪地里長出了一畦一畦方方整整的麥田,煞是壯觀。
「來吧!反賊姚梵!納命來!!!」
姚梵從開戰至今,在生活上始終把自己作為普通一兵來要求,他穿著和戰士們一樣的綠色解放鞋,在已經被踩的稀爛的土地上行進著。清朝的土路泥濘不堪,在大軍行進被人馬和車輪碾壓的到處是坑。
姚梵在行軍使勁的跺腳,試圖讓自己麻木的雙腳稍稍暖和些。
他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一個正規炮兵營,心里有些沒底。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李鴻章的親兵洋炮營究竟能進行多遠的遠程射擊,這和克虜伯炮的最大射程沒關系,而是取決于炮兵的訓練水平,不過即使是這年頭最重視火炮運用的法軍,開炮也一般選擇1500米左右,這個距離上,炮兵命率對于幾千人的步兵集群這樣的大目標還是比較靠譜的。
姚梵絕不托大,他爬上一座小坡,在望遠鏡里遠遠的看見周勝傳扎下的硬寨和兵陣之後,仔細觀察後,他命令桂八將迫擊炮營安排在距離周勝傳陣地的三公里外。
「沒問題,主席,我在這個坡上能觀察到全局。」桂八道。
「我們之前的實戰遠程打擊很少,你記住,如果看不清就用步話機和我聯系,一旦校正好落點就實施連續打擊,務必把敵人炮兵陣地徹底摧毀。」姚梵叮囑道。
「主席放心,一開打我就把那幫臭顯擺的淮軍全干爛。」桂八信心十足。
「不要吝惜炮彈。」姚梵再次叮囑道。
在昌樂聚集的兵力有李海牛的一團整整三個營,二團一營曹桂生部,劉進寶的三團一營二營,五團新任團長楊平的一營二營。
「李君你帶二團一營包抄左翼。」
「是!」
「劉進寶三團一營包抄敵人右翼,三團二營作為預備隊守昌樂。」
「是!」
「楊平,張二炮,你們帶五團一營二營從間突擊!」
「是!」
「李海牛一團作為路總預備隊。」
「是!」
「主席,我們騎兵營呢?」奚大虎焦急地問道。
「也是預備隊。」
奚大虎皺眉抿嘴,顯然有些不甘心。
姚梵的戰術很簡單,還是解放軍最拿手的一點兩面的打法,只見一個個縱隊向兩翼迅速鋪開,飛快地向戰場兩邊插去。
周勝傳在列陣之後,終于等來了姚梵的大膽靠近。
「這個姚梵膽倒大,不在昌樂城里固守,倒要與我正面交鋒。」
樹軍統帥常英捻著下巴上稀疏的胡須道︰「蚍蜉撼大樹,自不量力。」
周勝傳嗤笑道︰「我之所以沒有派馬隊騷擾,就是要他以為我軍遲緩,待會開戰,我定要他知道什麼是雷霆千鈞之勢。」
微微沉吟後,周勝傳下令︰「吩咐炮營,到一千五百米上就給我打,我看他逃不逃。」
常英豎起大拇指道︰「高明!等賊軍想要潰逃的時候,我大軍以雷霆之勢追上去,定然是殺的賊人尸橫遍野!」
…………
炮營的洋軍官荷蘭人布雷曼得到翻譯官的命令後,向前方直直的伸出手臂來,熟練地用拇指觀瞄著遠處如綠螞蟻一般的姚梵匪軍。
布雷曼道「這些匪徒大約在一千八百米外,正在向兩翼散開。等他們前進一會兒,進入我設定的炮擊區域後,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麼是上帝的怒火。」
周勝傳也看得出姚梵在布陣,他仗著兵力優勢,決定用步兵陣列從炮兵陣地的兩側向前壓去,一方面誘敵進入火炮打擊範圍,一方面用成排的兵勢壓迫對手。
于是炮兵陣地左翼的樹軍個步兵營和炮兵陣地右翼的四個盛軍步兵營開始行動,他們排著整齊的槍斃隊形緩緩地向解放軍正在運動的集群壓去,白色原野上僅僅一寸多厚的雪地頓時被踩得烏黑一片,仿佛是一張廣闊的白紙正在被十個方頭刷刷著斑駁的黑墨。周勝傳的大軍陣列橫向長達兩公里多,人馬口鼻噴出的白霧飄散在凝固的冷空氣,看上去殺氣騰騰。
周勝傳把手從狐皮籠手抽出來虛指前方,繼續調兵遣將︰「告訴多隆阿!帶他的五個青州正黃瓖黃騎營跟在左翼樹軍後方,武迎吉帶我盛軍四個騎營跟在右翼後方,一旦賊軍後退,立刻繞前追殺!」
姚梵看到周勝傳居然壓上了,大聲道︰「好!有膽量!」
大呼過癮之余他拿起步話機道︰「桂八!立刻開炮!給我狠狠地打!打得周勝傳生活不能自理!」
「是!」
在得到桂八的答復後姚梵繼續用步話機命令︰「其余各部隊注意!堅決貫徹一點兩面戰術!繼續向敵人兩翼夾擊!大家注意保持和敵人炮兵陣地的距離!」
桂八這里一听開打,他立刻熱血沸騰起來。
桂八握緊手紅白相間的做標桿,大吼著下令全營開炮。迫擊炮營三個連個排27個炮兵班早已部署在高地周圍,各連長排長早已用光學瞄準鏡已經反復測算了半天距離和方位,現在听到桂八下達了炮擊指示,立刻紛紛下達試射命令。
冬日正午的陽光慘白帶了微弱的溫度,還來不及把空飛行的一顆顆迫擊炮彈的鋼殼照熱,這些遠距離飛行的殺戮者就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調轉了方向,從弧線頂端向著清軍陣地劃落而下,21世紀經過改良設計的迫擊炮彈早已不是二戰時的模樣,附和流體力學原理的彈身只發出很微弱的嘯叫,在臨近地面時才會有一種微弱的奇異風聲傳出。
周勝傳听到那如泣如訴的奇異風聲時已經晚了,發高爆殺傷榴彈前後間隔不到半秒鐘在清軍右翼陣前炸響,位置全部集在盛軍右翼前壓的步兵營。
爆炸的白煙直徑足有十米,破片和鋼珠的殺傷範圍超過二十米,盛軍組成的整齊麥田頓時被沿著爆心割倒成一個個麥田怪圓。怪圈里橫七豎八倒下的士兵們已經全部死亡,他們的皮服和棉服被燒灼成焦黑,紅肉和鮮血噴涌澆灌著泥濘雪地,無數的肢體與軀干扭曲的構造成詭異的死亡雕塑,仿佛是一個個圓盤盛殮的祭品。
「啊!!!!」
「啊!!!!!!」
被炮擊的盛軍嚇傻了!他們頓時從戰前的緊張進入了混亂,胡亂的哭喊著︰「膠賊開炮啦!快跑!」
桂八用望遠鏡看見落點偏離敵人炮兵陣地,恨恨地握拳站在這塊小高地上怒吼道︰「各班開始調整標尺!繼續試射!不要停!」
周勝傳陣一片騷動,兩公里長的陣線突然從筆直變得扭曲,仿佛是一條被重重擊打了的長蛇,洋炮教官荷蘭人布雷曼焦急的看著右翼突然間被一陣炮擊打垮,情急之下命令道︰「抬高炮口一寸!開炮!!!現在!!!不要等!!!……」、
他一邊大吼一邊對著面前地上插著的標桿報出新的參數。
清軍傳訊兵立刻開始將他的命令傳達下去,炮兵們開始使勁的搖動跑車上的搖臂,準備抬高炮口炮轟姚梵遠處按兵不動的軍。
但是最先完成坐標修正的是桂八,又是9發試射炮彈打了過來,一發正好落在淮軍間的炮兵陣地,那里三門緊挨著的12磅炮頓時被炸的裂了開來,周圍二十多個炮兵全部死亡,所幸陣地後的黑火藥沒有被引爆。
桂八在望遠鏡看得真切,大吼道︰「全營標尺減一!齊射一發!放!」
27枚炮彈瞬間飛出,如春雷喚醒大地,將淮軍炮兵陣列的右翼全數籠罩在硝煙。
桂八激動地大吼道︰「打得好!各排根據這次彈著自行調整標尺,第一輪五發急速射!」
頃刻間,炮兵陣地上所有82mm迫擊炮全都加入了這場壯觀的打擊樂,27門綠色的鋼鐵炮筒開始咚咚咚的齊奏,高速傾泄著炮彈。
此岸是一場機械的打擊樂,彼岸是人間地獄。
這是一顆上面標號-2001的綠色炮彈,它和它的兄弟們身上都寫著hfpy的奇怪拼音,此刻它們正在享受著一生一次的過山車的歡愉,輕輕滴吹著口哨,從高空俯沖而下,一生僅有一次的絢爛輝煌,足以令它們陶醉,-2001冥冥感謝著自己的造物主,瞬間完成了自己一生的使命。
當-2001和它的兄弟們即將落下時,布雷曼的炮兵也將手點著的火把湊上了藥捻,一門門鐵炮相繼開火,但顯然臨時調整的參數並不合格,一個個實心鐵球在姚梵的散兵陣型前方一百米處相繼落地,或跳躍、或一頭鑽進泥里,他們將在幾個世紀的漫長時間旅程變成四氧化三鐵或三氧化二鐵的紅褐色殘渣。
周勝傳的炮兵營完了,徹底完了。
隨著一個個火球和蒸騰的白色硝煙在淮軍央陣地上升起,蘑菇雲一個接一個的伴隨著春雷般炮聲從這片大地上長出來,炮兵陣地上到處是被炸的稀爛的英國鐵炮,到處是炮兵的尸體,黑火藥發射藥箱被接連的點爆,恐怖的爆炸和燃燒,嗆人的硝化氣味彌漫在淮軍上空。
桂八沒有給布雷曼第二次機會,9個排在三輪校正後確定了大致彈著,開始自由的五發急速射。桂八看見清軍開炮還擊,看著彈著點瘋狂的喊叫著手下︰、
「不要停!給我往死里打!各排長注意觀察落點隨時修正!」
27發,27發,27發……連續五輪的27發……淮軍央炮兵陣地被硝煙完全籠罩了,這片大地深處的泥土從百年沉睡被爆炸耕耘而起,土腥味和硝煙混在一起,水蒸汽繚繞,幾乎完全看不清原來的陣地所在了。
姚梵在步話機喊道︰「桂八!爽就不要停!給我打周勝傳的步兵和騎兵!把他們給我炸散開!」
「其余全軍注意!兩面開始包抄!心開始突擊!」
「各營司號手吹沖鋒號!」
「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
「殺啊!~~~~~~~~」
沒有敵人炮兵的威脅,姚梵開始肆無忌憚的發起總攻。
激昂的沖鋒號聲響徹大地,震天的喊殺聲,綠色的解放軍戰士們頭頂鋼盔,手持56半自動瘋狂的向兩公里外的周勝傳陣線涌去,綠色的散兵潮水在大地上連成一線綠色潮頭,兩翼如大鵬展翅不斷向南北插入,運動實施著包抄,陣線央的步兵突擊集群如大河決堤向前狂暴的沖出,大地上出現了一股氣勢磅礡的綠色洪流。
隨著無窮無盡的炮擊蔓延,周盛傳的陣地在崩潰、在消亡,陣型已經失去意義,陣地不再具有價值,步兵密集線列已經成了荒唐可笑的潰群,到處是死亡!到處是鮮血!到處是殘肢斷臂!
周勝傳手握寶劍騎在馬上,滿臉驚恐,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不由自主得向前附著身,神志不清地厲聲嘶吼︰「不許跑!不許跑!違令者斬!違令者斬!違令者斬……」
可他的聲音在漫山遍野的喊殺和無數「敗了!敗了!敗了!……」的呼喊,顯得是那樣渺小。
胡椒面般撒下的炮彈雨猶如巨龍對大地噴吐的鼻息,受驚的騎兵和馬群不顧步兵死活,驚恐地奪路而逃,大地上的馬群如海洋的亂流般裹挾踐踏著逃兵,無數步兵被馬蹄活活踏死,無邊的恐懼如瘟疫一般蔓延,炮火的轟鳴如死神的腳步敲響大地,一個個炮彈爆心成了具象化的死神鐮刀……
沖鋒號如利劍般嚇破了敵人膽,吹出華彩奏章,戰士們鋪天蓋地的向前沖鋒!
五半自動瘋狂的傾瀉著彈雨!敵人一茬一茬的倒下!
沒有人再敢抵抗!沒有!
所有淮軍和將領全部在逃亡,沒有一個人敢直面東方!
東方是姚梵和他的戰士!是太陽升起的地方!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