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瓦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忽然做出這樣的動作。
人類和機器人之間,明明有著巨大的溝壑,那樣的擁抱,不得到人類的允許,它是絕對不會主動的,只是看到林戈那種迷惘的眼神,心底就微微有些觸動,那種不知所措、像是被整個世界都拋棄的感覺,它不是沒有體會過。
明明在它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生活平靜而幸福。它有兩個極好的朋友,人類走過來也會對它微笑點頭,那個時候,歐瓦以為它就會那樣一直生存下去,然後經過聯邦的情感植入系統,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感情……
「不用……」林戈回抱了它一下,直起身子來,在歐瓦不解的眼神里輕輕說︰「其實、其實不用勉強,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林戈受到的沖擊很大,在他看到宣傳條上,導演一欄寫著莊杰這兩個字的時候,那種酸澀和痛苦就一下子被放大了無數倍。
「鴿子,打球?」
「鴿子!你要的麻辣燙我放桌上了啊,記得吃!」
「鴿子,今天陳老頭點名了,快點來,我剛剛說你去上廁所了,拖不了多久!快快快!!」
……
無數的記憶一點點涌上來。
最後,是對方微微帶著譏誚的諷刺︰「你這個惡心的同性戀!」
林戈總覺得,因為自己的取向問題讓莊杰感到不舒服,那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的過錯,對方再怎麼過分,說話再怎麼刻薄,都是他必須承受的。但他從沒想過,會被背叛得如此徹底。
「林…戈?」歐瓦叫了一聲,遲疑著慢慢地放開了手,明明它覺得,這個人需要安慰和擁抱,可是看到林戈站起來的時候,心里卻劃過了一道不確定。
因為這個人,似乎有些不同了。
歐瓦抬頭看到了林戈的眼楮。
黑亮的瞳孔依然是一圈圈暈染開來,眼角的地方有些充血,看起來疲憊又無助,原本只到額頭的短發也因為很久沒有打理變成了蓋到眉毛的劉海。原本單薄的卻帶著弧度的嘴角緊緊地抿著。
但僅僅只是這樣微小到幾乎沒有變化的臉,卻讓歐瓦不由自主地往後走了兩步,它自己都感到了訝異。那是屬于機器人對危險的特殊預兆,可是……為什麼會在林戈的身上出現?
「小瓦,不要幫我。」林戈盯著腳尖︰「你是藝人,也是那部片子的主角,不論導演是不是我,這點都不會改變。」
「所以……這件事,其實和你沒有關系。」林戈的聲音像是硬生生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艱澀無比,他當然知道,如果是歐瓦的話,就算他不是林戈,歐瓦也會無條件站出來。
可是他不希望這樣。
就算歐瓦不說,林戈也看得出歐瓦有多在乎他的演藝生涯,有多想要演戲。
「可以答應我嗎?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好。」歐瓦重重地點了下頭,只要是林戈想要的,它都會給他,這是它心里的承諾,不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所以,它沒有問為什麼,反而是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邵可處理完歐瓦的行程,終于找到機會喘氣,馬上開始對林戈進行轟炸式教育︰「林小戈!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是誰啊!你朋友!當時你說要拍電影,小瓦可是推了譚導的大制作和你去的,現在遇到這麼點小事,我們是這種拋棄朋友的人嗎嗎嗎嗎!!!你不要小看我邵可的人品!……」
「……」雖然對邵可話嘮的程度有一定的了解,林戈心情不佳之下還是不想听他嗦,關門進了房間,世界一下子清淨下來。
邵可︰「……」
「他…心情…不好…」歐瓦試圖幫林戈解釋。
「小瓦你應該收他房租!!!還應該收他咨詢費!!我我我我也出了不小的力啊!而且……」邵可怒了,大炮對準歐瓦。
歐瓦只好開啟听覺關閉模式,成功躲過一波襲擊。
時間如流水,《無限未來》的拍攝也終于進入到了尾聲。
「後面的制作就交給美國TXCS工作室了!」馮導聲音雖然疲憊,卻隱隱透著一股興奮,努力壓低了聲音說︰「劇組,正式殺青了!」
相比其他人歡呼雀躍,歐瓦卻只是臉色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沒有和大家一起歡呼,但它平時就是這樣的性格,這個時候也不顯得突兀,只听馮導繼續說,「後天的殺青酒會都不要忘了!」
「怎麼會啊馮導!您記得帶個漂亮的女伴來就是了!」
「喂喂,你這話說的,我老婆吃醋你負責啊!」馮導故意板起了臉,這下所有人都笑翻了。比起前段時間在劇組拍戲時候的嚴謹苛刻,月兌離了工作後的馮導還是很親切合群的。
殺青酒會歐瓦不是第一次參加,按理說這種私人性質的酒會是沒有媒體采訪的,但《無限未來》的前景充滿了不確定性,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讓媒體來殺青會上鬧一鬧,也有助于宣傳。
可是這次來的記者卻好像沒有把重心放在這部電影上,而是一上來就追著歐瓦猛問。
「歐瓦,听說你的第一部電影《父親》即將在近期上映!導演莊杰就是那個讓你推掉譚導的戲的新導演嗎?」
「歐瓦歐瓦!我們听說你和TOP娛樂的Carey有段時間鬧得不愉快,請問為什麼會讓你的朋友選擇TOP娛樂為新電影發行商呢?」
……
歐瓦剛想回應些什麼,記者那頭卻忽然嘈雜起來,有幾個記者接了電話,上來匆匆和同伴講了兩句,原本問出問題的記者眼楮倏然一亮,馬上推翻了自己原本的問題。
「請問這部劇的導演到底是誰?有你的粉絲爆料導演根本不是莊杰!」
「听說真正的導演叫林戈,是莊杰的同學,請問這是真的嗎!?那為什麼影片宣傳上卻寫著莊杰的名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邵可先一步擋在了歐瓦身前,「他們兩個都有參與電影拍攝,所以具體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
「怎麼會啊!作為主演難道連導演是誰都分不清嗎?」有記者犀利地說。
「今天是《無限未來》劇組的殺青會,其他無關的問題可以等稍後開《父親》記者會的時候再說好嗎?」邵可吼得聲音都有些嘶啞了,不時往歐瓦的方向看,讓他不要說話。
雖然最後這場鬧劇是平息了下來,可整個劇組也因為這件事氣氛沉悶,最後還是馮導在記者走光了之後,慢慢把氛圍調節了起來,大家總算都露了笑臉。
「小可…怎麼…回事?」歐瓦終于找到適合單獨說話的機會,小聲問。
「公司啊!是公司!」邵可不滿地揉揉太陽穴︰「讓你什麼都不要說,最近公司和TOP娛樂有合作,節骨眼上不能搞僵關系……我去,這簡直讓我們夾在中間難做人嘛!」
歐瓦沒有說話。
自我進化步入第二層,它能感受到的情緒越來越明顯了,這個時候不僅僅是對林戈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憤怒。
在TOP娛樂的股份上動了手腳,讓TOP和百帝龍爭虎斗了近4個月,現在來看,周偉是終于空出了時間,繼續來對付林戈嗎?不僅如此,歐瓦還收到了一條周偉的短信。
[還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
禮物?是指讓《父親》上映的事情吧……
歐瓦動動手指,毫不猶豫地刪掉了這條短信,之後又果斷地把這個陌生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遲遲沒有收到歐瓦回復,周偉還以為對方是沒有看到,但打電話過去卻一直都提示「正在通話中」。
直到他看到歐瓦拿著手機玩泡泡龍,自己打他電話卻仍是「正在通話中」的時候,才驚怒地知道,歐瓦居然敢將他拉進黑名單?
歐瓦當然察覺到了周偉的存在,附近的所有人的行蹤,它腦海中的系統都能精確無誤地一一呈現,所以任何人在偷窺它都能發現,也是狗仔們覺得最難拍的人。
歐瓦淺褐色的眸子閃了閃,原本想要再給周偉一些教訓,卻想起自己答應了林戈不會幫他。它輕輕地皺了皺眉,在幫和不幫之間徘徊一下,最終選擇待定。如果周偉還要繼續做更過分的事,它不會留手。
它在這個世界的,並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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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戈新的古裝喜劇《神龍活虎》籌備工作已經做了一大半,在這個時候,原本答應贊助他的公司,卻忽然改了口風。
「你原先說那部《父親》是你導演的,我們也是因為看了覺得確實不錯才相信你,讓你指導這部片子,但現在人家宣傳片也出來了啊,導演並不是你!」
「投資還是會給你的,畢竟我們簽約了,但可能要減少200萬,我們不想太冒險。」
「畢竟你欺騙我們在先,你也不希望把時間都浪費在打官司上吧?」
對方幾句話直接切中要害,林戈根本無法反駁,只能接受事實。
回去的路上他踫到了賀卓。
原本以為會念念不忘的人,現在看上去卻多了兩分陌生,對方看到了他,挑挑眉,率先開口︰「你和莊杰說了我們的關系?」
「對。」
「你也真搞笑。」賀卓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地笑,左耳一枚銀色的耳釘在寒風里閃啊閃的,卻不像看到的那般無情和冰冷︰「相識一場也別怪我沒告訴你,周家二公子早就把你們當時整個劇組的人都買通了,你斗不過他。」
「是嗎……」林戈低低地笑,一雙黑眸里情緒居然讓賀卓一時看不透了,在路燈微暖的橙紅色光芒之中,林戈稍微翹起一點的嘴角透著一抹冰冷和凌戾,抬頭對上賀卓略顯詫異的目光︰「總是要試試看,你說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攻君表示怒刷存在感,咬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