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鏡子不是尋常小娘子用的梳妝鏡,材質非木非石,兩片合攏在一起,刻著西番蓮的精致花紋。
啪的一聲,小鏡子被甄妙打開,玻璃面的鏡子,照的人縴毫畢現。
「是西洋鏡。」有識貨的小娘子低呼出聲。
甄妍在見到甄妙拿出小鏡子的時候,臉色就變了,大步走過去按住她的手︰「四妹,別胡鬧!」
這西洋鏡,她和甄妙各有一個,是幼時小舅舅給她們的。
小舅舅和大舅、二舅不一樣,無意仕途,也不喜歡鑽研,就喜歡天南海北到處跑,後來竟乘船過海跑到海外去了。
那一去就是兩年,回來滿載而歸,帶回來許多新奇珍貴的玩意兒,大多數都進獻上去了。
這兩面小鏡子,听母親說就是那次帶回來的,給了她們姐妹各一個。
只是後來,小舅舅再一次出海,就再也沒有回來,說是在海上遇到颶風,整船的人都遇難了。
又過了些年,不知什麼原因大周朝就下了禁海令,停止了海貿,昔日流傳過來的西洋物品,越發珍貴了起來。
特別是這小小的梳妝鏡,多少名門貴族的嫡女想擁有一枚都不可得,也只有皇室公主、郡主的才有。
趙飛翠雖是沐恩候府的姑娘,也是沒有的,見甄妙居然拿出這等稀罕玩意兒,當下眼楮一亮,有了勢在必得的心思。
「甄二姑娘,已經拿出的東西,還要收回去嗎,建安伯府,也未免太小氣了點兒。」
甄妙給了甄妍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淡淡掃了趙飛翠一眼,也不吭聲,就把小鏡子緊挨著那三對金釵放下了。
趙飛翠對這方面敏感的很,甄妙雖沒出聲,自己先沉不住氣了,生怕拿出的彩頭被人瞧不起,咬了咬牙,把皇後娘娘去年賞她的那塊玉兔搗藥的玲瓏佩放下去了。
比藝台就設在漣漪河彎曲處的一個高台上,周圍是白玉欄桿,因為是七夕,裝飾了許多紅綢彩緞,還有大簇大簇的鮮花。
此時天還是大亮的,眾人浩浩蕩蕩的過去,等一報時辰,趙飛翠和甄妙二人就上了台。
第一場制作巧果花瓜的一應物品,早就準備好了。
趙飛翠敢拉著甄妙比試,那也不是全無準備的。
她今年滿了十三歲,去年參加女兒會是湊湊熱鬧,今年卻是抱著得個好名次的念頭來的。
家里正開始給她議親,若是今日才名得顯,那是大有好處的。
所以這一年,沐恩候府亦是給趙飛翠盤算過。
她容貌還算上乘,琴棋書畫方面的天資卻一般,這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再說哪家的大家閨秀不是自幼日日練著。
反倒是制作巧果花瓜,鮮少有人願意在這上面費工夫。
煙燻火燎的不說,便是制作好了,又提高不了多少廚藝,將來沒有多少助益。
趙飛翠這一年,就在這方面下足了工夫,只等著今日出頭了。
她上了台,先是把青玉長案上的物品掃了一遍,很快就利落的拿起面團揉捏起來。
由于趙飛翠先行動了,大半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她手指如飛,熟練的捏出一個個長短不一的面條,接著在油鍋中翻了個滾兒,特制的面條就膨脹起來。
趙飛翠飛快把開始泛黃的面條撈起,放在一旁晾涼。
這一忙,就是兩刻鐘過去。
甄妙那邊,還是拿了個面團慢條斯理的捏著,摻入了蜂蜜的面團呈淡黃色,也看不出她捏出的是什麼形狀,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是在捏第三個了。
此時光線十足,眾人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二人此刻都是半成品,還看不出端倪,是以都屏住呼吸繼續觀望著。
趙飛翠拿起個紅艷艷的隻果,用小刀一筆一劃的雕刻著,神情罕見的認真專注。
初霞郡主微微松了口氣,和旁邊的人輕聲談笑起來。
她倒並不是多待見趙飛翠,二人總在一起玩兒,私下其實也是較著勁的,只是今日若是輸給甄妙,她面上也無光。
「郡主你放心,飛翠妹妹肯定沒問題的,有一次我去侯府做客,可是親眼看見過她拿隻果雕的小鴨子,別提多活靈活現了。」吏部右侍郎府的張朝華最愛串門八卦,顯擺著自己知道的消息。
果不其然,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趙飛翠雕刻的正是一只小鴨子。
小鴨子的頭部去了紅紅的果皮,用發黃的果肉雕出鴨頭和鴨嘴,再配上雕成羽狀的紅色翅膀,真是又形象又鮮活。
趙飛翠看著自己的作品,得意的笑笑。
用隻果雕刻小鴨子,其實用不上太好的刀工,最難得的就是這份巧思和新意,比起常見的在瓜果上刻字作畫的,可是強太多了。
今日發揮的,似乎比往常還要好些。文字首發。
趙飛翠越看越滿意,忽然听到驚呼聲傳來。
「你們快看甄四,她雕的是什麼!」
「天,是牡丹花嗎,真是太美太像了!」
趙飛翠臉色一僵,抬眼向甄妙望去。
甄妙一手按著西瓜,一手夾著刻刀,如飛般在西瓜上雕琢著。
綠色瓜皮作葉,脈絡鮮明,一層層薄如蟬翼的牡丹花瓣綻放開來,內里鮮紅,外沿粉白,看起來又自然又鮮活,完全是借助了果肉本身的顏色,卻如一朵剛綻放的牡丹花,花開正。
兩人的花果制作都已完成,被並列放在一起,由侍女托著走了一圈請人觀看。
趙飛翠用隻果雕出的小鴨子雖然不錯,可與甄妙用西瓜雕出的大朵牡丹花比起來,那就像小孩子和大師的差距了。
不用評委,勝負已然分明。
羅天珵凝視著台上的甄妙,見她輕輕放下刻刀,不停揉著自己的手指,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笑,璀璨明艷。
比賽已經到了尾聲,天色開始暗下來,無數的燈籠亮起,映照的台上依然亮如白晝。
燈下美人,玉顏生輝,不知晃花了多少兒郎的眼楮。
羅天珵對甄妙的心情,開始復雜了起來。
他總覺得她不是前世那個人了,可是,又看不出她同樣重生的痕跡。
隱隱的,對這份姻緣,他由原本的抵觸厭惡變得有點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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